“啊?”
老鴇愣了一下,看看這位貴人認真的樣子,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臉色微不可查的變了變又陪着一張笑臉道。
“先生吶,我這女兒啊,不知道多少權貴多少豪紳念着她的,當然您身份尊貴,可喜歡她的京城貴人也有不少。”
老鴇看了看張蕊假扮的紅秀,自覺多少猜出一些她不自然的原因了。
“再說呀,我這媽媽辛辛苦苦把女兒拉扯大,雖是賤籍,多少還是盼着她好,擔心被贖身會不會吃苦,且很多事也得看女兒們自己的意願……”
計緣看老鴇一副喋喋不休的架勢,還夾雜着一些試探,當即打斷她。
“這位媽媽,紅秀姑娘定是願意的,你就說個數目吧。”
老鴇皺起眉頭,悄悄望望紅秀,想從她臉上得到什麼暗示,但紅秀根本就不看她。
“好哇,看來對方真的身份了得,這丫頭是依靠上了,準備脫身了!“
老鴇哭喪着臉再次面向計緣。
“先生,此事段然不是我能一言而定的啊,您也知曉,喜歡我這女兒的達官貴人不計其數,她若跟您走了,我這大秀船到時候擔待不起啊!”
心許是覺着氣氛太怪,老鴇一面賣苦一面伸手拉住了紅秀。
“先生,我先和女兒去說幾句交心話,您先歇會。”
說完就拉着紅秀往屋外走,張蕊看了看計緣,見對方點頭,才起身隨着老鴇出去。
等兩人一出去,杜廣通再次顯出身形,王立立刻開口詢問。
“計先生,張姑娘被帶出去了,不會有事吧?”
計緣看看他。
“什麼事?她可不是柔弱女子。”
王立馬上閉嘴了,他這是着於皮相了,現在想起來對方根本不是凡人。
外頭,老鴇拉着紅秀一直走過船廊,走到了另一間雅室內關好門纔開口。
“女兒,你怎麼偏生就從了?那些達官貴人贖你出去,還不是至多要你當個小妾,新鮮個幾載慘淡收場……”
張蕊勉強笑了笑。
“先生不一樣的……”
“還不一樣,你都笑不出來了!而且你要是一走,媽媽我可怎麼辦,我們大秀樓又怎麼辦……”
張蕊不過是感到不適,但並非凡塵女子,也是見識過人心的,聽到這老鴇的話,臉色也冷了下來。
“怎麼,少了紅秀這搖錢樹,日子會難過?這些年也賺了不少了吧,還不知足?”
“你……好哇,你這丫頭是翅膀長硬了?媽媽我之前說的可不是假話,那些達官貴人出身高貴,你別以爲在我這大秀船上能與他們談笑風生,就真自認和他們平等了,你在他們眼中不過是玩物而已!”
老鴇眼睛一眯,說出一句自認爲的誅心之言。
“如同之前的蕭公子,你不也是以爲遇上了真情,結果呢,玩膩了你就不再出現,這都兩年了吧?”
老鴇記得很清楚,也就是那時候開始,自己這女兒終於放開了那一層矜持。
不過她卻沒能在紅秀面上看到什麼期待的神色。
“哼,你給個痛快話還能得些銀錢,否則到時候會竹籃打水一場空的!”
張蕊沒那個耐心慢慢說,實在不行她就打出去,青樓出逃的女子也不少了。
紅秀油鹽不進咄咄逼人的氣勢讓老鴇呆了呆,今天紅秀怎麼和換了個人一樣,有了靠山連性格都變了?
想了下,老鴇還是緩和着說道。
“你給媽媽我交個底,那人到底有多大權勢?還能比當初的蕭家公子來頭大?”
張蕊冷笑一聲,那蕭家公子是個啥人她不清楚,但計先生是什麼存在她還是有點認識了的。
索性半真半假的說道。
“蕭家?呵呵,人世間的權勢在先生眼中算得了什麼。”
老鴇心頭一驚。
“難道還是皇室的人?可你已非完璧之身,皇室子弟怎會看得上你?”
張蕊強忍住扇她一個耳光的衝動,直接打開門就準備出去。
結果纔開門,就發現外頭站着兩個魁梧的健婦和兩個壯實的龜公。
“女兒,攀高枝也不是你這個攀法,翻臉就不認人了,貴人那媽媽我會去說的,你就先回房去歇着吧。你們幾個,送紅秀姑娘回房!”
“是”
外頭一個健婦應了一聲就準備來強的。
“找死!”
張蕊怒從心起,直接就是“啪”“啪”兩個耳光扇在兩婦人臉上。
兩個體重頂得上兩個紅秀的悍婦,就這麼被扇得晃悠着倒往兩側,小碎步踩了七八步最終還是沒能穩住身形。
“砰”“砰”兩聲後倒下,船都感覺晃了晃。
在兩個壯士龜公愣了愣,轉過頭還沒來得及動手,眼睛一花,胯下就閃電般各自遭受一腳。
“呃嗚…”“呃…”
兩個龜公臉色蒼白,抱着胯下拱着身子倒了下去。
“哼!勸你別來惹我!”
張蕊冷哼一聲,甩袖就走。
這一幕把老鴇都給嚇了一跳,眼睜睜看着紅秀離開卻不敢阻攔。
不一會,張蕊回到了計緣所在的雅室,開了門張口就說。
“計先生,我想過了,我們需要看凡人臉色?大不了打出去,反正只要紅秀有個出青樓的痕跡就成了。”
其實讓計緣等人先走,張蕊隨後遁走也可以,但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在這待下去了。
計緣歉意的朝着張蕊拱了拱手。
“張姑娘放心,你剛剛那一鬧,還是有奇效的,能安穩出去自然是不鬧大的好,說句難聽的話,在老鴇眼中,這裡的女子某種程度上都是待價而沽的商品,價對了自然好說。”
“那她要獅子大開口,真的敢要個天價呢?”
王立下意識的開口問了一句。
“這錢我們糊弄着墊上,之後自然有人會付,也合該是他付!”
計緣思量着說了一句,才轉頭朝着水神杜廣通拱了拱手。
“杜水神,此番看你的了。”
杜廣通將自己身前杯盞中的茶水飲盡,站起來回禮。
“計先生請放心,杜某定然辦妥,先行告辭了!”
“好,水神請便!”
杜廣通隨後朝着張蕊和王立也略一拱手,不等兩者回禮就化爲一道水光出窗而去。
“計先生,水神大人這是去幹嘛?”
張蕊纔回來,不清楚之前他們商量了什麼,所以很好奇,王立咳嗽一聲,以說書人的語氣道。
“此番水神大人一去,將領水中善妖,上岸化爲一隊人馬,帶着財錦贖金前來爲紅秀姑娘贖身。”
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就計緣這麼一個人肯定也不適合拿出諸多財富來。
這一夜對於大秀樓來說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來了一個尊貴無比又神秘無比的客人,一眼相中了紅秀要替她贖身。
隨後來了一大隊凶神惡煞的下人,光是被他們看上一眼,大秀樓裡的那些健僕龜公就脊背冒汗。
但最兇的反倒不是外人,而是紅秀姑娘本人,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兒家,當晚居然兇焰盛得壓下了大秀樓所有的女人,不止一人感覺連老鴇都有些怕她。
當然,最終大秀樓也沒吃虧,得來的財富還是讓老鴇勉強笑了笑,雖然下金蛋的雞沒了,但到底還是得了不菲的錢財。
只是臨了被自己“女兒”扇的一個耳光,讓老鴇笑着都覺得疼。
一小箱的黃金,一小箱子沉甸甸的珍珠,黃金足有五百兩,自然不是小數目,但尤其珍貴的還是那些珍珠,一個個粒大渾圓,簡直是有錢難買,能令絕大多數女人瘋狂。
大秀樓內的大秀船上,同樣還有不少豔名遠播的女子,不是靠着紅秀一人撐起來的,少了一個紅秀還不至於傷筋動骨,早已形成一套成熟培養模式的他們,也立刻會大力捧起某個新人。
第二日白天,成肅府府城外數十里的肅水上,有一艘小舟正在前進,計緣、杜廣通、張蕊和王立都站在上頭。
這船有些像當初春沐江上坐過的那種,坐個七八人不在話下,而划船的則是計緣。
“正所謂魚目混珠,昨晚算是見識到了。”
計緣笑着同恭立在邊上的杜廣通聊着昨晚的事,這水神做事還挺縝密,後邊計緣都沒怎麼出手。
“嘿,計先生謬讚了,我中間去找尋成肅府陰司之人,查過這些年大秀樓幾個花魁的贖身價格,幾百兩黃金已算是天價,若是年老色衰之人則更少,我們這給的金子可沒讓那大秀樓虧了。”
給的黃金是真黃金,珍珠則不全是。
一箱子黃金是杜廣通從成肅府某個大錢莊地窖裡“借”來的,計緣自然會去找把真紅秀藏起來的人補上。
但那箱珍珠嘛,本來就不是大秀樓應得的,杜廣通過幾天就會親自去“拿”回。
杜廣通倒是希望找到的人拿不出錢,然後他就好幫計先生排憂解難,想辦法妥善解決這件事,這樣他和計先生的善緣就能更穩一些。
肅水雖然沒有直接連通通天江,但卻有幾條之流蜿蜒之下連着通天江,計緣也不急躁,就打算這麼划船去京畿府,以他的划船的速度,不需要半個月就能到京。
同水神聊了幾句,對方最終還是告辭離去,計緣看看船艙內打着瞌睡的王立,想了想才道。
“王先生,昨天一夜未睡,請先休息吧,等你醒來,計某還有一點故事同你說道說道,或可編撰正書。”
王立迷迷糊糊的“哎”一聲後靠在艙內繼續打瞌睡,沒一會就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