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天時間,胡云就十分自然地將對獬豸的稱呼從謝先生改到了師父,本來胡云是隻想叫獬豸爲謝先生的,因爲在他心中,總是想着或許有一天,計先生能收他爲徒,但計先生在夢和他說了幾句之後讓胡云對獬豸的態度上了一層樓。
這會胡云興沖沖地跑進來,將手中麻袋裡的紅芋取出來幾個放在桌上。
“這個可以生吃,味道挺好的,聽說煮了更好吃!”
這麻袋很大,十斤紅芋也就兜了個底。
“煨紅芋會更好吃的,蒸一些,等煮好飯了放一些在竈內用柴碳或煨烤就好了。”
計緣說着,視線則看向了居安小閣院門方向,胡云的門關得不嚴實,有一條門縫露出來了,外頭這會有人影浮現,應該是有人站在外頭。
果然,敲門聲很快響了起來。
“咚咚咚……”
“進來吧。”
計緣說了一句,外頭的人才輕輕推開了門,原來是楊宗和魯小遊,二人進了居安小閣之後,立刻躬身向計緣行禮。
“楊宗……”“魯小遊……”
“見過計先生!見過諸位道友!”
除了計緣,院中的人他們兩個一個都不認識。
計緣笑了笑,擺擺手道。
“比起魯老先生,你們兩個倒是蠻在乎這種禮節的,不必多禮了,進來坐吧,正好我們要煮紅芋。”
院中除了石桌前的四個石凳,還是有一些竹椅木凳的,倒不用擔心沒座位,楊宗和魯小遊知道計緣的脾氣,也不客氣,就過來找了凳子坐下,視線自然落到了桌上的紅芋上。
“計先生這裡都有紅芋了,看來我大貞如今的辦事效率確實比以前快多了。”
楊宗感慨一句,而胡云則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然後忽然問了一句。
“你叫楊宗?和大貞上上個皇帝一個名字啊。”
楊宗向着這位提着麻袋的少年拱了拱手。
“道友見笑,那正是曾經的鄙人。”
這少年雖然應該是幻化的ꓹ 但楊宗卻看不出他的根腳,氣息好似常人ꓹ 卻若隱若現出淡淡靈光,想來絕對不簡單。
“你真是那個皇帝啊?”
胡云頭頂上幾尺位置,圍着《劍書》的小字們有不少都轉了個方向面向下發ꓹ 其中有幾個發出聲響。
“他就是楊宗。”“對,他就是。”
“那個元德皇帝。”“沒錯!”“是魯老先生的徒弟。”
楊宗和魯小遊一擡頭ꓹ 這才發現小字們和掛着的一卷文字密密麻麻的書文,內容被墨光所阻ꓹ 也不知道寫的是什麼ꓹ 但也不敢多看,怕窺探了什麼法門。
“哦。”
胡云這麼應了一句,就提着麻袋和棗娘去了廚房,知道他是那個皇帝就行了,其他也沒什麼意思。
獬豸已經拿起一個紅芋去皮啃了一口,嘴巴里咯吱咯吱作響。
“你們來居安小閣,可有什麼事?”
魯小遊看向楊宗ꓹ 後者便直言道。
“計先生,乾元宗打算派遣修士在大貞開闢一處外宗福地ꓹ 另外還有派遣弟子入大貞天師處的打算ꓹ 趁先生在家ꓹ 特來問問先生意見。”
計緣點了點頭ꓹ 乾元宗的嗅覺還是比較靈敏的。
“開闢外宗福地,計某能有什麼意見ꓹ 不過你們也需問過大貞朝廷ꓹ 至於入天師處嘛ꓹ 計某定個規矩,修行歲月超三十載的修士就不要去了ꓹ 免得將乾元宗的習氣帶入天師處,讓道元子道友酌情考慮哪些年輕有活力的弟子,以適應未來變化。”
楊宗微微皺眉但很快舒展,鄭重拱手道。
“是,我會把話帶到的。”
“嗯,其他山野散人、小門小宗以及家族散修你們可以不問,但有兩個地方也得事先會知,一個是玉懷山,一個是通天江。”
聽到計緣的話,楊宗再次鄭重回答。
“謹遵紀先生指點,玉懷山那邊師父已經以乾元宗掌教師弟的身份親自過去了,我們先來您這通知一聲,師父也準得來一趟,通天江那邊,師父再去一趟想來應該沒問題。”
楊宗十分清楚當年一起煉製捆仙繩的那幾位關係算是都不錯,通天江龍君那邊應該問題不大。
魯小遊這會卻忽然又說話了。
“對了計先生,還有兩處要會知的地方在哪?”
計緣莫名其妙地看向魯小遊。
“還有兩處?”
“來之前掌教真人說大貞應該有六處地方需得注意,計先生您是一處,大貞朝廷是一處,玉懷山是一處,通天江是一處,還有兩處是哪啊?”
“道元子道友自己不說明白?”
魯小遊撓了撓頭道。
“掌教真人說他只是算到六處,但不是每一處都明晰的,然後師父說不知道的來問先生您,他現在不在,我就先給問問了。”
還有兩處?
計緣有些懵,難道大貞範圍內還有他計某人不清楚要緊地方?
兩界山?不對啊,兩界山已經在海外了,和大貞關係不大吧。
計緣正想着,頭頂的小字們則嘰嘰喳喳議論開了,它們這些小傢伙堅信大老爺的厲害,所以也堅信在大貞這塊地方,大老爺肯定知道一切事。
“大老爺肯定知道的!”“對,肯定知道的。”
“說不出來就是忘了!”“對對,不不,不對,大老爺這樣的仙人怎麼會忘呢。”
“那就是忽略了。”“對對,忽略了,那會是哪?”
“我知道了!”“快說快說。”
“雲山觀和幽冥正堂。”
“對對對,一定是的,難怪大老爺會忽略!”
“對呀對呀。”
百多個小字們的爭論的聲音十分嘈雜,在這份嘈雜中得到的結果計緣和在座的人也聽得一清二楚。
計緣面露恍然,確實,如果是這兩個地方他會忽略並不奇怪。
“計先生,雲山觀和幽冥正堂是何處?”
楊宗立刻詢問出來,既然這些字靈都知道,計先生也面露恍然,那顯然是清楚的。
計緣想了下,斟酌着說道。
“幽冥正堂嘛,來,你們看。”
說着,計緣將自己杯盞中的茶水潑出一些,茶水在石桌上流淌,很快攤平成一個形狀。
“這是如今大貞的版圖,這個嘛……”
圖形不僅有變化,並且出現了明暗深淺,有一半明亮一些,另外的則暗一些,並且兩者相合的形狀在大貞原有的版圖上向外延伸出許多,尤其是向北的方向。
“這個你可以理解爲以大貞爲主要區域的陰間,明的那部分皆有如城隍土地等正神管轄,暗的那一些則要麼暫無鬼神要麼比較少,而幽冥正堂差不多在統管此類區域,引導人死之魂,約束野鬼剷除惡靈。”
陰間?
從來沒見過這等規模的陰間勢力,而且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正神之屬?
“那幽冥正堂,可有百姓上香禮拜?”
“或許有吧,不過更多的是爲衆鬼所拜,是真正鬼道正修之所,不可小覷。嗯,一些個正神城隍之流,如今對幽冥正堂應該也有些瞭解,甚至有在打交道,乾元宗自去詢問就好。”
“是。”
楊宗心中定了定,想着是否會對大貞行冊封鬼神一事有什麼影響,得接觸了再說,心中先壓下這事,繼續詢問道。
“那雲山觀呢?”
計緣笑了笑。
“雲山觀不管這些事,所以不用去問了。”
“是,謹遵計先生教誨。”
既然計先生這麼說了,楊宗還以爲可能有什麼忌諱,也就不多問了,頂多到時候和自己師父說一聲,讓他來搞清楚一些。
想着正事已了結,楊宗在稍顯猶豫中取出了一個銅錢。
“計先生,這個銅錢,是不是您留下的?”
計緣伸手接過來看了看。
“正陽通寶啊,嗯,當初帶着楊浩出去逛了逛,回來的時候送他做個紀念。”
“先生,既然浩兒他也接住了這個銅錢,不似當初的我那般讓月餅掉落,是不是……”
計緣將銅錢放在桌上,推回楊宗那一邊。
“只是個紀念,沒你想得那麼複雜,你若想念楊浩,自去京畿府陰司看看他好了,雖說皇帝陰壽短,但這也沒幾年呢,他還在的。”
“是……”
楊宗無奈迴應一聲,不敢再多說什麼,有些話講太過了反而不美,計先生已經說得很直白了。
作爲皇帝,死後仙修之路斷絕,鬼修之路同樣十分渺茫,短暫的陰壽結束就如燈燃盡了,楊宗回想自己,也全靠了師父的大法力相救,且那會他還不算鬼呢。
“去看他的時候,別忘了把這銅錢帶上。”
計緣正拿着一個紅芋打量,口中輕聲傳出這麼一句話,令楊宗立現欣喜。
“先生您要渡他了?”
計緣不置可否,掂了下手中紅薯,心中想着,或許下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