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步入危機

他身軀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接道:“我也不想再瞞你了……”

“大哥,我……我……是一個苦命的女孩子……”

他聲音越說越低,一顆頭幾乎直垂到胸口!

南振嶽微微笑道:“龍兄弟,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龍學文忽然直起頭來,搖搖頭道:“不,你不知道,我……我不是你龍兄弟。”

南振嶽依然含笑道:“是了,你是左夫人的千金。”

龍學文道:“不是,我不是龍學文,也不是左夫人的女兒……”

南振嶽心頭一震,雙目寒光凝注,愕然道:“那麼你是誰?”

“大哥……”

龍學文低低叫了一聲,才緩緩擡起頭來道:“你允許我再叫你大哥麼?”

他神情悽苦,泫然欲涕的望着南振嶽,續道:“其實我心中早就把你當作大哥,永遠是的。”

南振嶽心頭大疑,急着問道:“你到底是誰?”

龍學文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錦盒,打開盒蓋,取起一顆蜜色的藥丸,雙掌搓了幾下,朝臉上擦去!

這一擦,龍兄弟熟悉的臉型,眨眼之間,就變了另一張美麗臉孔,圓圓甜甜的臉上,稚氣未除,淚痕未乾,但嘴角間卻有了笑容!

只見她輕輕摘下頭巾,披下一頭如雲秀髮,望着南振嶽,幽幽說道:“我叫艾如瑗……”

這變化來的太以兀突!

“艾如瑗……”

南振嶽心頭狂跳,右掌一立,瞬息間,業已提聚了十成功力!

但當他接觸到她一雙含着淚水的眼神,那是求恕和期待的目光,右手不期而然的緩緩垂了下去,鎮定的道:“你是宮主門下了?”

艾如瑗赧然低下頭去,輕聲道:“我是她們五妹……”

南振嶽道:“姑娘的易容術,當真高明之至,你假扮龍兄弟,企圖何在?”

艾如瑗擡目急道:“大哥,我可以發誓,我沒有對你不利的企圖,我勸你走,完全是好意。”

南振嶽道:“龍兄弟呢?你們把他如何了?”

艾如瑗道:“她沒在這裡,從崇陽起,那都是我。”南振嶽嘆了口氣道:“我早就該發覺了,你除了面貌化裝得和龍兄弟一樣,性格可說完全不同。”

“哦!那麼說來,那黑風婆也是有人假扮的了!”

艾如瑗搖頭道:“不是假的,我從小就知道她叫黑風婆,是本山的副總護法。”

南振嶽心頭稍覺寬慰,龍兄弟並不是落在敵人手裡。一面問道:“那麼我師傅呢?可是假的?”

艾如瑗道:“總護法剛來不久,聽師傅說,他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托塔天王王公直,他自己卻稱洪山道士。”

南振嶽瞧她神色,稚氣猶存,是個毫無心機的人,說的話,不像有假,心中暗想:“師傅果然也不是假冒的了。”

一面拱手道:“承蒙姑娘坦率見告,在下極感盛情,只是在下還想請教,‘天毒針’可是令師的獨門武功。”

艾如瑗緩緩擡頭道:“大哥,你不要和我說感激的話,無論你怎樣對我,我都是把你當大哥的。”

“哦!你方纔一再提到‘天毒針’,我從沒聽過這樣的武功。”

南振嶽道:“方纔你不是也瞧到了,那兩個人只有眉心一小點紫黑影子,難道不是死在‘天毒針’之下的嗎?”

艾如瑗哦道:“那是‘白眉針’咯!我們每人都有一筒,這針細如牛毛,專取敵人眉心雙目等穴。”

她右手掌心一攤,果然食中兩指之間,夾着一枝比筆管略粗的鐵管,一面說道:“大哥,我現在都告訴你了,你該相信我了,你還是趁早離去的好。”

南振嶽點頭道:“姑娘好意,在下記住了。”

艾如瑗瞥了他一眼,幽幽的道:“我知道你是不肯聽的,你一定要留在這裡,我也不敢強勸,只望你多留心……”

“我不怕,姑娘不必爲我擔心。”

第二天早晨,南振嶽一覺醒來,已是日高三丈,忽然聽到樓前響起一陣劈劈拍拍的鞭炮之聲,心中方覺奇怪。

只見紫衣使女小菁匆匆上樓,說道:“南相公,二姑娘,三姑娘來了,現在樓下等候,相公請洗臉。”

南振嶽點點頭,小菁回身退出,只見青影一閃,艾如瑗很快走了進來,她瞧到南振嶽,忽然臉上一紅,露出嬌羞之色,壓低聲音道:“二姐,三姐來了,你千萬不可在她們面前露出口風。”

南振兵道:“姑娘但請放心,在下理會得。”

一面大聲道:“兄弟,易姑娘、任姑娘來了,你先下去,我馬上就來。”

艾如瑗低頭一笑,道:“我和大哥一起下去咯!”

南振嶽匆匆洗了臉,和艾如瑗一同下樓,步出客廳,只見易如冰、任如川兩人,已經坐在廳上。

兩人身後,各有一名宮裝使女,雙手捧着一個小小錦盒,站在那裡。

任如川瞧到兩人,立即嬌笑道:“春眠不覺曉,兩位南兄,昨夜睡的很甜吧?”

南振嶽、艾如瑗,同時臉上一熱,易如冰朝任如川橫了一眼,才道:“恭喜兩位南兄榮任本山副護法,家師尤表歡迎,特命廚下敬備薄酌,替兩位接風,因她老人家長齋禮佛,不菇葷腥,要愚姊妹代表送來,聊盡地主之誼。”

南振嶽心中暗想:“你們宮主少殺幾個人就是了,何用長齋禮佛?”

一面連忙拱手道:“宮主盛情,在下兄弟如何敢當?”

易如冰微微一笑,回身從使女手上接過錦盒打開盒蓋,一面又道:“這是本山桃符信物,總護法昨晚要兩位前去逍遙宮報道,但今天一朝,逍遙宮兩位副總護法和四位護法,有事出去了。”

“南兄不是外人,愚姊妹不妨坦率相告,本山許多年來,一直平靜無事,不料近來時有江湖上人潛入滋事,因此本山多處桃林之中,不得不派人把守。兩位南兄初來,如無信物,難免會引起誤會,家師爲此特命愚姊妹代領玉符,替兩位送來。”

說到這裡,從盒中取出一塊玉佩,雙手遞過。

南振嶽接到手上,仔細一瞧,只見玉佩正面刻着一朵桃花,反面刻着有六個隸書,是:

“太陰宮副護法”

玉佩上端,穿着一條古銅絲帶,可供佩帶之用。這時任如川也把另一塊玉佩,雙手遞給了艾如瑗,兩人就把它佩到身上。

易如冰回頭吩咐道:“時間差不多了,可以開席了!”

兩個使女答應一聲,立即退了出去。

小菁趕緊在廳上擺好桌椅,兩個使女也就端上酒菜。

易如冰道:“兩位南兄請入席。”

南振嶽略作謙讓,便自坐了下去,艾如瑗旁着南振嶽一側坐下,易如冰、任如川也各坐一方相陪。

席間佳餚美味,陸續而上,無一不是珍品,易如冰、任如川除了殷勤勸酒,還不時的替兩人夾着菜餚。

艾如瑗卻暗暗扯了一下南振嶽的衣角,意思自然要他留神,易、任兩人,沒動過筷的菜餚,不可任意吃喝。

南振嶽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只顧吃喝。

艾如瑗瞧的心頭大急,暗想:“大哥啊!大哥,我師傅雖是用人之際,不會對你下手,但必然會在酒菜之中,暗做手腳,以便控制於你,你怎好如此大意?”

心中想着,忍:不住擡頭道:“大哥,你方纔不是說午後有事要去見師尊嗎?當心酒喝多了!”

南振嶽見她出言暗示,要自己“當心”,心中不禁極感不安。

黑風婆既和宮主一黨,他們要艾如瑗假扮龍兄弟,分明是有意派來監視自己來的,那知她竟然對自己動了情意,處處維護着自己。

但你怎會知道自己不怕人家下毒,這般大吃大喝,實在是表示自己對她們並無半點戒心,好讓她們減少對自己的防範而已:此時既經艾如瑗說了出來,只好停杯點點頭道:“兄弟說的不錯,我午後確實還有點小事,想去謁見師傅,喝多了酒,當真大非所宜。”

易如冰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作聲。

任如川目光注視着南振嶽,笑吟吟的道:“對了,南大兄是總護法高足,我們久聞總護法威名,可惜從沒見過他老人家的絕技,南大兄可否露上一手中給我們開開眼界?”

南振嶽正待謙辭!

易如冰接口笑道:“南大兄如果肯賞愚姊妹一個薄面,愚姊妹不怕見笑,自當獻醜一二。”艾如瑗睜大眼睛,偏着頭,瞧着南振嶽,也流露出希冀之色。

南振嶽目光朝四下打量了一下,搖搖頭道:“在下實在拿不出東西來!”

易如冰笑道:“南大兄不用客氣,需要什麼,只管請說,我好叫她們準備。”

南振嶽皺皺眉,朝兩個使女道:“就請兩位姑娘,到院中搬一個石凳來吧!”

兩個使女答應一聲,立即飛步出去,把院中石凳搬了進來。

南振嶽站起身子,脫下青綢長衫,隨手圍成一團,放在石凳邊上,然後笑向兩個使女道:“兩位姑娘,可否再去取兩件兵刃來?”

易如冰道:“不用了,我們帶有長劍。”

說話之時,和任如川同時從身邊抽出長劍,遞了過來。

南派嶽把兩柄長劍分給兩個使女,要她們分左右站定,自己卻緩緩蹲下身去?左手掌心撫在石凳側面,右手掌心握住一點衣角,擡頭說道:“好,現在就請兩位姑娘動手,只管用力斫上一劍試試!”

那兩個使女望了易如冰一眼,果然舉起長劍,用力斫下!

這一斫,頓時有了分曉!

左邊使女一劍斫在石上,但覺好像斫在棉絮上一般,軟綿綿的,竟然無處着力,正因她這劍用足全力,石凳一軟,身子不期朝前俯衝,嚇得驚啊一聲。

右邊那個使女,恰巧相反,她一劍斫在南振嶽團成一團的青衫上面,只聽“哨”的一聲,宛如斫在一塊銅鐵之上,震的手腕發麻,也同時發出驚啊之聲。

這一下南振嶽使的正是洪山道士獨門絕學“兩儀真氣”,以無上內力,化堅爲柔,化柔爲剛!

任如川眼看使女被震後退,心頭有些不信,一把從右邊使女手上,搶過長劍,笑道:

“南大兄,讓小妹也試試!”

話聲未落,一劍已朝衣團上斫落。

廳上響起一聲金鐵大震。

南振嶽哈哈一笑,站起身子一抖長衫,披到身上,拱拱手道:“在下獻醜了。”

任如川長劍幾乎被震的脫手飛出,心頭一驚,急忙低頭瞧去,自己一柄百練成鋼的長劍,劍鋒已經卷口,不禁粉臉失色,脫口道:“南大兄,這是什麼神功?”

易如冰也臉含驚奇,笑道:“總護法門下高弟,果然不同凡響!愚姐妹當真開眼界了。”

艾如瑗臉上綻開了如花笑容,盯着南振嶽流露出欽佩之色。

南振嶽道:“在下不過拋磚引玉,現在要瞧兩位姑娘的了。”

任如川擺頭笑道:“不成,珠玉在前,我們那能再出乖露醜?”

易如冰笑道:“三妹,我們方纔既然說出來了,不能不算,就是出醜,兩位南兄,也不是外人。”

說到這裡,朝身後使女吩咐道:“你們去取三粒綠豆,三枚鏽針來。”·那使女答應一聲,轉身退出,一會工夫,那使女取來了三顆綠豆,和三枚繡針。

易如冰把三顆綠豆仍要那使女拿在手上,一面說道:“待會聽我口令,以連珠手法,朝前庭打去。”

說完,取起三枚繡針,交給任如川道:“三妹,這三枚針由你發射,但必須把針都釘在豆眼上。”

任如川含笑接過,易如冰道:“好!現在開始吧!”

話聲一落,立即舉手朝身邊使女一揮,那使女奉到命令,屈指輕彈,把三顆綠豆,連珠打出。

任如川那敢怠慢,目光緊盯着綠豆,素手連揚,三枚繡花針打了出去。

就在那使女彈出綠豆,任如川射出繡花針的同時,易如冰臉含微笑,右手中食兩指,輕輕朝空中點了三下,然後吩咐道:“你們去把綠豆找來。”

那個使女領命飛奔出去,把三棵綠豆撿回。

易如冰目光一轉,含笑說道:“你們呈與兩位南相公過目,愚姐妹獻醜了!”

南振嶽凝目瞧去,只見任如川打出的三枚繡花針,果然全都釘在豆眼當中,但在三枚繡花針針眼中,卻都橫穿了一枝細如牛毛,通體發藍的細針。

這下不由瞧的南振嶽暗暗一驚!

這三枚淬毒細針,敢情就是昨晚艾如瑗說的“白眉針”了,自己幾乎沒瞧到易如冰出手。心中想着,一面大笑道:“任姑娘三枚繡針,全都打在綠豆眼之中,若非目力準頭,全都拿捏到十分精確,決難辦到,在武林中已屬罕見,易姑娘的飛針穿眼,更是神乎其技!”

易如冰微笑道:“南大兄過獎,雕蟲小技,不值一曬,愚姐妹不過因這‘白眉針’,乃是家師獨門武功,和江湖上一般飛針不同,纔敢把它使出來,向兩位求教。”

南振嶽道:“在下兄弟從沒練過暗器,還要兩位姑娘指教纔好。”

任如川嬌笑道:“南大兄何須客氣?”

南振嶽心中一動,立即正容道:“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在下對暗器一道,十足是門外漢,不知這‘白眉針’和一般飛針,有何不同之處,易姑娘能否見告?”

易如冰道:“一般飛針,大半皆是用指上力道發射,也有用針筒的,那是全仗針筒的機篁發射了,但愚姐妹的‘白眉針’卻和他們不同,既不是指力,也不是機篁發射,此針全以本身真氣爲主,內功越高,射程越遠,像愚姐妹內功較淺,最多也只能在一二丈之內,命中目標。”

南振嶽道:“原來如此。”

易如冰嫣然一笑道:“我說的只是‘白眉針’和一般暗器不同之處罷了,其實師門此針,並不是暗器。”

南振嶽奇道:“這不是暗器,是什麼?”

易如冰笑笑道:“白眉針原是家師給愚姐妹練習指法的初步工夫罷了,但愚姐妹卻把它拿來當暗器使用。”

南振嶽聽到這裡,只覺心頭一陣激動,連忙試探着問道:“宮主這種指法,想來定系獨步武林的曠世絕學無疑?”

易如冰有意無意的望了任如川一眼,淡淡的說道:“家師這種指法,叫做‘天毒針’!”

南振嶽聽的心頭猛然一震!

“天毒針!”

艾如瑗同樣身子一震,驚奇的道:“我怎會沒聽師傅說過呢?”

易如冰冷峻地望了他一眼,道:“‘天毒針’是家師獨門武學,家師從沒在江湖上露過面,南二兄的尊師,怎會和你說起廣艾如瑗自知一時不慎,說漏了嘴,不禁臉上一紅,低下頭去。

易如冰目光一轉,朝南振嶽笑着說道:“指法而叫做針,就已說出這種指法,必須練氣成絲,出指如針,才能傷人於無形。家師因愚姐妹功力微薄,無法在十年之內,練成‘天毒針’,才授以‘白眉針’,作爲愚姐妹日常練習準頭內力之用。”

南振嶽道:“練氣成絲,出指如針,這正是天下武林任何指法的不二法門,能夠練到這一境界,已可說無堅不摧。

但不知‘天毒’兩字,又作何解?是不是在練習指法之時,再加上練毒?”

易如冰瞟了他一眼,格的笑道:“南兄真是有心人!”

“有心人”,這三個字鑽進南振嶽耳朵,不由悚然一驚,暗想:“莫非她對自己已起了疑竇?”

但易如冰好像並不在意,依然含笑說道:“天毒兩字,含意何在?愚姐妹也不得而知,想來也許是集天下至毒之意。”

“據家師說,要練到真氣成絲,出指如針並不大難,難在練毒,氣與毒合,收發由心。”

“但練毒也還不難,最難的還是天下之大,劇毒難求。”

“被‘天毒針’擊中之人,毒聚眉心,除了隱隱現出一點針尖似的紫影之外,全身並無絲毫傷痕……”

她在說話之際,目光不時朝南振嶽臉上,溜來溜去的直轉!

艾如瑗坐在南振嶽身邊,自然瞧的清楚,只覺得心頭髮顫!

照這情形看來,方纔二師姐顯露了一手“白眉針”,再從“白眉針”說到“天毒針”似是有意安排的了。

她對南振嶽情意真切,頓感危機隱伏,但礙着兩位師姐在座,而且也注意到自己,一時只好暗暗焦急,連他的衣角都不敢再拉,爲的是怕給二位師姐發現。

南振嶽臉上雖然力持鎮定,心頭卻不住的激盪!

踏破鐵鞋無處覓的“天毒針”的來歷,今天卻在無意中得來。

易如冰平日爲人城府極深,何以此刻會跟自己大談“天毒針”?向自己炫耀,應該不是?南振嶽不是笨人,他心中不期而然的起了一絲警惕,但一絲警惕,抵不過他洶涌的心情!

他藝高膽大,那會把一絲警惕放在心上?“天毒針”是成宮主獨門武學,除了她,普天之下。自然沒有第二個人,由此可以證明她就是自己殺父仇人,已無疑問。

自己既然有此發現,如今又擔任了她們副護法,今後該如何才能再作進一步的查證纔好。

易如冰冷厲的目光,輕輕轉動,嬌聲道:“南大兄,你在想什麼心事?”

南振嶽吃了一驚,還沒答話。

瞥見一名宮裝使女,走了進來,朝四人略一躬身,擡頭朗朗說道:“宮主有命……”

易如冰、任如川慌忙恭敬的站起身來。

艾如瑗暗暗拉了南振嶽一下衣袖,也相繼起立。

宮裝使女目光一瞥,才繼續說道:“近日一再有江湖上人,潛入本山滋事,目前本山人手多數外出未歸,宮主已商請總護法,暫調新任本山副護法南學文擔任太陰宮值日護法,南副護法着即向太陰宮報到。”

南振嶽瞧她好像宣讀皇帝詔書一般,心中不覺暗暗好笑。艾如瑗肅身道:“謹領宮主法旨。”

宮裝使女話聲一落,再朝在座四人躬身一禮,便自飄然退出。

易如冰起身朝南振嶽、艾如瑗兩人含笑說道:“家師請南二兄,擔任宮主值日護法,足見對兩位南兄甚是倚重,今後連愚姐妹都要聽侯南二兄指揮呢!”

南振嶽因艾如瑗原是成宮主門下,卻也並不在意,但口中卻不得不說:“舍弟年輕識淺,還要兩位姑娘多加指點纔好屍易如冰嬌笑道:“南大兄這般說法,豈不見外了。”

接着朝艾如瑗說道:“南兄,家師既然請你立即前去報到,事不宜遲,愚姐妹也要告辭了,我們一起走吧!”

南振嶽道:“兄弟,易姑娘說的不錯,宮主吩咐,遲延不得。”

艾如瑗口雖不言,只覺事出兀突,心頭突然起了一陣顫抖,點點頭,站起身來,擡目望着南振嶽,伸過手去,一把拉着他手掌,說道:“大哥,小弟走了。”

南振嶽瞧她神色有異,心中方覺奇怪!

但在這一瞬之間,忽然發覺她握着自己的手,好像有些輕微的顫抖。

不,她纖纖手指,迅速在自己掌心,寫了三個字,那是:“小心了”

南振嶽心中十分感動,只此一點,可見她對自己是如何關心!

易如冰斜睨着兩人輕笑道:“賢昆仲當真是寸步也離不開的一般,同在本山,瞧你們還這般依依不捨?”

任如川接口道:“是啊,南二兄只是擔任本宮值日護法,晚上還不是要回到這裡來睡的!”

艾如瑗早已縮回手去,南振嶽只覺臉一熱,忙道:“兄弟,你快去吧!時光不早,我也要瞧瞧師傅去。”

艾如瑗又望了他一眼,才舉步和易、任兩人相偕走出院去。

南振嶽要去師傅那裡,這句話,原是方纔艾如瑗怕他被人在酒菜中做了手腳,臨時編出來的。偏南振嶽確也急於找師傅去。

尤其今天聽到了“天毒針”的消息之後。

昨晚聽艾如瑗說過,自己師傅剛來不久,這話她是聽她師傅說的,當然不會有錯。

想來甚至連成宮主就是自己殺父仇人,師傅都還不知道呢,否則也不會叫自己擔任什麼副護法了。

他滿腹心事,急於向師傅傾訴,目送三人走後,也立即跨出院落,沿着小徑,朝西走去。

他現在已經知道,小溪南首,一片桃林中,那許多精舍,就是逍遙宮,所謂逍遙宮,就是護法們居住的地方的總稱。

稱之爲宮,表示和太陰宮相併,以示崇敬之意。

逍遙宮,除了師傅,還有三位副總護法,和八位護法,自己知道的副總護法只有一位,那就是黑風婆。

不過由此可見,其他兩位副總護法,也定是非常厲害的人物,就是八位護法,也決非尋常之人。

因爲從易、任兩人口中聽來,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也不過只有當一名護法的資格而已。

光憑這份聲勢,古桃源太陰宮,實在不可輕視!

南振嶽一路上心中思潮起伏,腳下卻是十分迅速,轉眼間已奔到小山腳下。

洪山!原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如今這座小山,也山因人傳,成宮主爲了籠絡師傅,居然把它命名“洪山”。

南振嶽轉過山腳,一步步朝石級上走去,心中卻是覺得奇怪!

昨晚任如川陪着自己來的時候,剛一走到小溪,師傅就在山上喝問下來,如今自己一路上山,師傅何以沒有出聲?莫非師傅已經知道來的是自己了?思忖之間,人已到了石級盡頭。

舉步跨進石窟,轉過屏風,依然沒有一點聲息,生似這石窟之中,沒有住人一般,尤其沒點上燈,雖在大白天裡,也黑暗如漆,使人有陰森之感!

莫非師傅有事出去了?他走上大廳,向右邊石壁走去,行近師傅靜室前面,他不由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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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明明看到師傅推門而入,壁間有着門戶,但此刻門戶不見了,一堵光滑滑的石壁,那有門戶痕跡?南振嶽站定腳步,舉目四顧,這座佈置成敞廳的寬大石窟,與昨晚看到的,並無不同。

就是門戶有了改變!

昨晚,左右兩邊石壁上,各有兩扇門戶,今天已是不見,但敞廳上首,昨晚明明是一堵平整石壁,今天卻在石壁正中間,多了一個圓洞門。

南振嶽心中覺得奇怪,腳下不自禁的朝圓洞門走去。

距離漸近,他仗着過人目力,已可瞧清那黑黝黝的洞窟裡面,是一道朝下通去的石級。

南振嶽藝高膽大,舉步拾級而下,走了約莫百來級之多,石級盡頭分成左右兩道,繼續朝下通去。

但就在他目光瞥處,陡然發現左右兩邊,黑暗之中,正有四點閃閃發光寒星,朝自己射來!

那是兩個黑衣人,他們目光炯炯,凝注着自己,一動不動,一聲不作。

石道中本已死寂陰森,再站着這兩個人,真宛如兩具殭屍一般,更增加了不少恐怖氣氛!

南振嶽不禁暗暗吃了一驚,心想:“這兩人敢情是守護石窟之人,光瞧他們眼神,已可知道武功造詣極深!”

“奇怪,他們瞧到自己,怎會不言不動,視如不見?”

“是了,他們一定已經瞧到自己掛在身上的桃符玉佩了!”

他不再猶豫,泰然舉步,轉身朝下走去。

這段石梯,約莫也有百級之多,南振嶽估計自己行程,已深入到了山腹之下,同時也開始動了懷疑。

莫非這石窟下面,隱藏着什麼秘密不成?石級盡頭,正是從左右兩邊石級下來的會合之處,地方並不太寬,左右兩側,各有一條岔道,迎面又是二個圓洞門。

依稀似有火光,從門中透出!

南振嶽舉步走去,跨入圓洞門,裡面是一堵石屏風,擋住去路,他剛一轉過屏風,陡覺一陣陰風,迎面吹了出來!

他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噤,腳下同時微微一停1也幸虧這一停,纔沒闖了進去。,綠陰陰的燈光之下,隱隱可以瞧清那是一間和上面敞廳差不多大小的石室,石室中間,是一座丈餘見方的圓形水池,池上水光斂豔,陣陣陰寒之氣,似是由池中泛升而起,瀰漫全室!

池心點着一盞綠陰陰的油燈,燈光就是從那裡射來,但在寒霧籠罩之下,越顯得黯淡慘綠!

環池四周,卻有二十多個人面對水池,盤膝趺坐,好像正在運功調息。

石室中寂靜如水,沒有半點聲音。

不,在靜寂之中,不時傳出“剝落”叩指之聲1南振嶽目光轉動,發現了另一個寬袍大袖的人繞着衆人。身後,緩步徐行,但每到一人身後之時,必然在他們後腦頭骨上,叩指輕彈,發出“剝落”之聲!

那是師傅!他老人家這在做什麼?他目光銳利,一眼之下,已看到師傅叩的是他們腦後玉枕骨—“腦戶穴”!

這是督脈陽氣上升入泥丸的門戶,通十二經路,爲七十二“死穴”之一,以師傅的內功,就是輕輕彈上二下,也不死必傷,何況他老人家叩得“剝落”有聲?這些圍坐之人,每經師傅叩指一彈,閉着的眼睛,倏然乍睜,雙目頓時射出熒熒綠焰,甚是可怖,但這不過是彈指間事,雙目一睜之後,又依然緊閉如故!”啊!南振嶽這一細瞧,口中幾乎驚叫出聲!

這些環池而坐的人中,那身材高大,滿臉長着連鬚鬍酌灰袍僧人,正是少林高僧闖尊者!

身穿半襲黃衫的瘦小老頭,是衡山神猿劍客紀嘯天。

風標如蒼松古月的是武當玉真子,紅臉蛾冠的是崆峒佟飛虹,貌相奇古的是枯竹老人……他們都是九大門派失蹤的人,其餘諸人,自己雖然不識,但從這五人推測,想來也定是江湖上素負盛譽高手無疑的!

這……“小子!還不快走?”

南振嶽忽然聽到耳邊響起一個細如蚊子的聲音!

他瞧到眼前的情形,已知不妙,聞聲心頭猛然一動,毫不猶豫迅速轉身退出!

那知才一轉過身去,只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站着一個寬袍大袖的灰衣人,臉露獰笑,擋住了去路!

南振嶽只覺心頭一緊,驚怖欲絕,不由自主的張口叫道:“師傅……”

但他叫聲出口,立時警覺的忖道:“不,他不是自己師傅,一定不是!”

灰衣人正是道士裝束的洪山道士,他臉色似乎稍霽,神色也變的和緩起來。

但在這一瞬間,南振嶽也鎮定下來,同時他已知對方只是一個假冒師傅名義的人,面對灰衣人,不覺膽氣驟狀,凜然道:“我正想有話問你……”

洪山道士瞧他神色已經瞭然,乾咳一聲,微微笑道:“孩子,不用你開口,爲師也知道你想問的是什麼了,他們這些人全都中了‘秘魔大法’,心神受制,爲師叩他們玉枕,正是幫助他們恢復神志的不二法門。此地不是談話之處,爲師也有許多話要問你,你隨爲師上去再說。”

這下,可真把南振嶽弄糊塗了!

對面這位師傅,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呢?是假倒也罷了,如果是真的,自己對師傅,這般懷疑,豈不成了忘恩負義之徒?這些人都中了“秘魔大法”,心神受制,聽師傅的口氣,好像正在替他們施救,這使“秘魔大法”的人,想來定是太陰宮主無疑,那麼師傅也已經知道成宮主所作所爲?方纔那個在身邊說話的人,又不知是誰?洪山道士話聲一落,飄然朝石級上走去!

南振嶽心頭確是疑信參半,真僞莫辨,但人卻不期而然的跟在他身後,默默往上走去。

回到石窟上層,只見洪山道士大袖一拂,光滑的石壁上,頓時現出一道門戶,緩緩朝裡開啓。

南振嶽這會暗暗留神,依然絲毫看不出開啓石門的樞紐所在?洪山道士從容舉步,跨入石室,仍然在那把虎皮交椅上坐了下來,臉色和藹,擡頭道:“孩子,你也坐下來,爲師有話問你。”

南振嶽心頭不住的跳動,他實在無法斷定師傅真假,暗暗行功戒備,垂着的雙掌,已經提聚了十成功力,一面勉強說道:“弟子站着就好。”

洪山道士有意無意的望了他一眼,藹然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尚存疑懼,這也難怪,你深入虎穴,危機四伏,自然應該提高警覺,但爲師這裡,成宮主門下,未奉召喚,不準擅入,不虞有人偷聽……”

說到這裡,口中低唔一聲,道:“孩子,如果爲師判斷不錯,你大概已經發現‘天毒針’的秘密了?”

南振嶽猛然一震,正待開口!

只見門外忽然探進一個頭來,嗤的笑道:“你裝得挺像,我當真是王公直,原來是天山一魔……”

那是滿頭白髮的一張孩兒臉,但只探頭望了一下,便縮了回去。

洪山道士厲笑一聲:“老匹夫,哪裡走?”

南振嶽一瞥之間,業已看清那孩兒臉正是三眼金童,室中微風颯然,已失洪山道士所在。

心中突然一動:“天山一魔,此人當真不是自己師傅!”

正當這時,一絲極細的聲音,遠遠傳來:“小子,你再不走,可沒機會了,出口大石後,有人等着你,務必把她帶走!”

南振嶽知道時機緊迫,現在,疑團已經解開了,假扮師傅的是武功高不可側的天山一魔!

自己的殺父仇人,是隻聞其聲的神秘宮主。

失蹤的九大門派中人,也全在這裡,而且已經被什麼“秘魔大法”制住心神。

夠了,此行總算不虛,自己確實應該走了。

他迅速閃出石窟,迅快飛掠過石樑,以最快速度穿林而行,直向出口處飛奔而去。

他仗着身上佩有“太陰宮副護法”的玉符,不怕有人攔阻,其實他此刻已施展出十二成功力,幾乎快的像一縷輕煙,貼地浮掠,即使桃林中有人守護,也不過只是一陣拂面輕風,那想看得清影子。

何消片刻,便已掠近出口石窟,南振嶽知道這出口山腹,水勢極深,如無渡船,自己不識水性,也休想逃的出去。

閃身入洞,立即發現岸旁攏着一條獨木小舟,舟上躺着一個穿水靠的漢子,他目光何等銳利,這一瞧之下,不覺心中大喜!

原來那漢子“璇璣穴”上,不偏不斜,嵌着一顆密餞楊梅核,這是三眼金童做的手腳!

“出口大石後,有人等着自己?”

南振嶽迅速四顧,這座石洞入口雖小,裡面卻是相當寬闊,除了當前一片水道,左首暗角上,突出着一塊巨石。

他無暇多想,立即一個箭步,掠到石後,一眼就瞧到果然有一個人倚石坐在那裡!

他,是艾如瑗,秀髮披散,精神萎頓,好像生了一場大病一般!

南振嶽瞧的心頭一怔,自己和她分手了不多一會,怎會弄的如此憔悴?急忙走近她身邊,輕聲喚道:“艾姑娘,你怎麼了?”

艾如瑗聽封南振嶽的聲音,口中一聲啊,忽地一躍而起,叫道:“大哥……”

但她叫聲未落,身軀搖了搖,忽又朝後坐去,心頭一酸,珠淚奪眶而出!

南振嶽早已一把把她扶住,吃驚的道:“艾姑娘,你負了傷?”艾如瑗雙手抓住他肩頭,突然撲入南振嶽懷裡,哭道:“大哥,我武功被師傅追回去了,師傅要把我處死,關在石牢裡,後來一個老伯伯問我想不想逃走,我說我只想見你一面,只要一面就夠了,他就帶我到這裡來,說你就會來的,大哥,你果然來了。”

南振嶽從小到大,幾曾和女孩子擁抱過?艾如瑗一下撲入他懷裡,不由把他鬧的個手足無措,心頭狂跳,再聽她嗚嗚咽咽說着,真情流露,一時忍不住扶着她身子,俯臉低低道:

“艾姑娘,快別傷心,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纔好。”

艾如瑗流淚道:“不,大哥,你快走吧!那天晚上我們說的話,師傅都聽到了,我只想在臨死之前,再和你見上一面,如今已經見到了,你不用管我了,我武功已失,不想逃走,也逃不出去,你快走吧!”

南振嶽急道:“姑娘爲了在下,才被令師追回武功,我怎能棄你而去?”

艾如瑗羅然一笑道:“大哥,你叫我一聲妹子好麼?”

她蒼白的臉上,忽地漾起一絲羞澀的紅暈,睜着一雙晶瑩淚眼,流露出希冀之色。

南振嶽眼看她悽苦欲絕,不忍拂逆,點點頭道:“好,妹子,你讓我扶着吧!”

艾如瑗滿足地笑了,她微微掙了一下,推開南振嶽,依然朝石下坐去,低頭垂淚道:

“夠了,大哥,你快走吧,我不能增加你的麻煩,生離死別,原是人生最痛苦的,但我已經滿足了,你……快走……”

南振嶽心頭大急,忙道:“妹子,時間緊迫,你留在這裡,不是白白送死?”

艾如瑗悽婉的道:“我已經失去武功,生不如死。”

南振嶽道:“不,天下不會武功的人,不是都活得好好的?這並沒有什麼麻煩可言,再說,我總不能一個人走,讓你留在這裡。”

艾如瑗只是垂淚搖頭。

南振嶽瞧着她一無辦法,忽然想起三眼金童曾有“務必把她帶走”之言,心中一動,只好出手點了她穴道,抱,起艾如瑗嬌軀,縱身躍落小舟。

然後再替艾如瑗拍開穴道,俯耳低低說道:“妹子,恕我魯莽,現在快別聲張,等出了山洞再說吧!”

艾如瑗理理秀髮,幽幽嘆道:“大哥,你救我出去,徒自增加你的累贅罷了。”

南振嶽沒再說話,一掌拍開那漢子穴道,喝道:“快開船!”

那漢子翻身坐起,瞧着兩人,還待問話!

艾如瑗已接口道:“南副護法吩咐你開船,你還等待什麼?敵人已經打水路逃走,再遲就追不上了。”

那漢子驚啊道:“原來是……是五姑……小的……”

艾如瑗叱道:“還不快追!”

那漢子那敢多說,立即推舟前行,飛一般朝外駛去。

片刻工夫,已駛出洞口,在牌坊底下停了下來。

南振嶽仰天吁了口氣,反手點出一指,那漢子連哼都沒哼一聲,翻身落水,隨着急流而去!

南振嶽看也不看,一手挽住艾如瑗身子,輕輕一縱,躍上溪岸,一面問道:“妹子,你還能不能走,要是不能,就讓我揹着出去可好?”

艾如瑗心頭一甜,但她臉上卻飛起一陣紅暈,搖搖頭道:‘‘我能……你……你只要扶着我走就好。”

南振嶽點點頭挽住她手臂,兩人沿着林中山徑,向山前急急行去。

路上艾如瑗低聲說道:“奇怪,師傅這時候,雖在靜室運功,但二姐、三姐,怎麼都沒有發覺呢?”

南振嶽笑道:“你當那個老伯伯是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三眼金童,你兩個師姐也許都被他老人家制住了呢。”

艾如瑗吃驚的道:“三眼金童!我以前曾聽師傅說過,只要請到托塔天王,和三眼金童,天下武林就沒有再敢和她作對的人了。”

她邊說邊走,身軀漸漸的偎依到南振嶽懷裡,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失去了武功,也似乎已經獲得了什麼,身心卻在飄蕩着。

這和夢一樣的美好,希望永遠這樣走下去,無盡無止的走下去。

南振嶽心頭也同樣起了說不出的感覺,那是一種異樣的溫馨,像春風一般,吹進心扉;使人陶然忘憂!

但就在此時,沿溪一條小徑上,忽然出現了一條人影,迎面行來!

那人身軀略顯臃腫,背上負着一個琴囊,步履遲緩,好像只是沿溪散步。

但艾如瑗乍睹此人,心頭禁不住起了一陣戰傈,慌忙輕輕推開南振嶽扶着自己的手臂,一面又暗暗拉了他一下衣角,兩人同時在路邊停了下來。

南振嶽不知來者是誰?但有艾如瑗的示意,已知來人決非等閒,不覺舉目瞧去!

只見那人年約六旬,生得又白又胖,身材臃腫,穿一件古銅團花緞袍,踱着八字步,大腹便便,像個富翁模樣!

人還沒有走近,艾如瑗已躬下身去,低頭說道:“弟子艾如璦,參見副總護法。”

南振嶽自然聽的出艾如瑗的口氣,她這句話,正是暗示,不可妄動,心頭不覺‘凜。

逍遙宮除了假扮師傅的天山一魔,還有三位副總護法,自己知道的只有黑風婆一代其餘兩人,不知是誰?但可以推想的到,能夠當上副總護法,決非尋常人物,只不知眼前這位大腹便便的白胖老人,是何來歷?白胖老人緩緩行近,眯着兩條細縫般眼睛,瞥了兩人一眼,點點頭道:“是五丫頭?此子是誰?”

南振嶽只覺他一瞥之間,兩條細縫中,精芒如線,不禁暗暗一驚,忖道:“這人好精純的內功!”

艾如瑗連忙答道:“他是總護法門下新任副護法南振嶽,還沒見過你老。”

南振嶽不得不躬身道:“屬下南振嶽,不知副總護法金駕,還望副總護法恕罪。”

白胖老人微微一哼,道:“是王公直的徒弟。”

頭也不回,隨着話聲,緩緩走了過去。

南振嶽心中暗哦一聲道:“原來那天山一魔,果然是以師傅名號自居,好像連這位副總護法白胖老人都不知道真假,難怪艾如瑗更:不知底細了。

那麼真正知道:天山一魔身份的,恐怕只有成宮主一人?艾如璦神色恭謹,直等白胖老人打身邊過去,依然站着沒動,同時也暗暗扯着南振嶽衣角,要他繼續忍耐一時。白胖老人大模大樣的走了四五步,忽然像是想起什麼,停步問道:“你們過來!”

南振嶽、艾如璦正想舉步,聞言只好轉過身去。

白胖老人道:“你們此時出外,爲了何事?’南振嶽不慌不忙的躬身答道:“屬下奉家師之命,查究千年參王下落。”

他因昨晚聽天山一魔說過千年參王之事,一時情急,就說了出來。

白胖老人點點頭,臉上忽然起了一絲冷笑,幹嘿了兩聲,他細縫似的眼中,神光一閃,沉聲道:“五丫頭,你身上負了重傷?過來給老夫瞧瞧!”

他冷笑幹嘿,原是聽到南振嶽說,奉命查千年參王而發。

文人自古相輕,武林中人,自然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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