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急叫道:“虎媽媽……”
虎婆子白髮飄動,厲叱道:“小丫頭,你給我站開去!”
南振嶽劍眉陡剔,朗笑道:“在下奉召而來,放肆的只怕不是在下吧?”
虎婆子道:“你是說我?”
南振嶽昂首道:“差不多!”
虎婆子一擄袖管厲笑道:“你是瞧不起我老唬婆子?嘿嘿,今天,我非好好教訓你不可。”
南振嶽道:“在下早已領教過了!”虎婆子氣得全身發顫,冷笑兩聲,點點頭道:“很好,你上去吧,老婆子會在這裡等你。”
說完,小腳顛動,怒衝衝朝外走去。
秋月吁吁舌頭,道:“你又惹怒了她,虎媽媽是回房取短拐去了。”
當下就引着南振嶽上樓。
左夫人倚在靠椅上,她今天沒戴面紗,看去不過四十許人,白皙的皮膚,絲毫不見皺紋,敢情方纔樓下的吵鬧,她都聽到了,嘴角還留着微笑!但當一眼瞧到南振嶽,目光瞥過,忽然沉下臉來,冷哼道:“你果然不錯,連兩處經穴,也已經自解了!”
南振嶽微一錯愕,立即抱拳道:“在下昨晚練劍之時,只覺真氣進發,經穴自解,在下連自己也不知道。”
左夫人冷冷問道:“你可知昨晚差點傷了小女?”
南振嶽連連拱手道:“在下方纔已聽秋月姑娘說過,昨晚練劍時,在下只當更深人靜,不會有人經過,沒想到會誤傷令媛,在下正要向夫人請罪。”
左夫人雙目神光湛湛,在南振嶽身上,不住的上下打量,冷峻的臉色,也漸漸和緩下來,目光一轉,朝秋月道:“你替南相公端把椅子來。”
秋月站在夫人身後,暗暗替南振嶽提心吊膽,聞言不由朝他微微一笑,好像是說:“算你運氣,看來夫人氣已經消啦!”一面慌忙躬身應“是”,替南振嶽端來椅子,放到夫人下首。
左夫人擡擡手道:“你請坐,老身有話問你。”
南振嶽也大有受寵若驚之感,恭身道c“多謝夫人賜坐。”
左夫人等他坐下,才擡跟問道:“你昨晚練的是什麼劍法?”
南振嶽心頭暗想:自己練的這套劍法,連自己也不知道它是什麼劍法,但從它寫在一張藥方上,又有種種僞裝的情形看來,似乎是極端秘密的劍術,不宜對人泄露,心念一動,立即答道:“在下練的是太極劍。”
左夫人緩和下來的臉色,又倏地一沉,冷哼道:“太極劍雖屬劍術正宗,練劍之時,豈能衝得開老身獨門封穴手法?又豈能劍光所及,擴及兩丈,小女武功縱然不濟,也不至僅以身免,還被你剖下發髻之理?”
南振嶽一時被她說得俊臉通紅,嚅囁的道:“夫人諒察,在下……”
左夫人忽然微笑道:“武林中各門各派,都有它不願公開的獨門秘技,就是老身也不例外,你既然不願說出也就算了,你師父是誰,總可告訴老身吧?”南振嶽道:“家師道號洪山道土。”
左夫人臉露不悅,道:“不假?”南振嶽正容道:“夫人見詢,在下豈敢不實。”
左夫人似未深信,接着問道:“父母在堂?”南振嶽忽然臉露悽色,搖搖頭道:“不瞞夫人說,在下自幼由家師扶養長大,至今身世未明……左夫人瞧他神色,似是不假,暗暗點了點頭,藹然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南振嶽道:“在下今年二十一歲……”
話聲未完,虎婆子已懷抱短拐,悄然在樓口出現!她原是滿腔怒火而來,但瞧到夫人面含笑容,問他的年紀,登時若有所悟,心頭火氣,立即煙消雲散,癟嘴一捌,呷呷笑道:
“夫人,真有你的,老婆子連想都想不到,呷呷呷呷!”
一面橫了南振嶽一眼,尖聲道:“小子,你這回算得是因禍得福了!”左夫人含笑道:
“虎媽媽,你別多嘴!”
虎婆子縮頭道:“難道虎婆子說錯了?”
帶着尖笑,轉身朝樓下奔去。
南振嶽對左夫人道:“夫人寵召,不知還有什麼見教嗎?”
左夫人面色慈祥,含笑道:“這多天來,老身諸多簡慢,從今天起,小哥不用再去澆水了,這些粗事,還是讓秋月去做吧!老身已經吩咐春花替你收拾好書房,秋月,你領南相公到書房去。”
秋月剛從樓上下采,面上喜孜孜的答應一聲,回身道:南相公請隨婢子來。”
南振嶽沒想到左夫人忽然前倨後恭,要自己搬到書房去住。
辭出小樓,秋月領着他穿行小徑,走到一座三間精緻的瓦屋之中。
九死谷佔地不下數裡,這一帶,南振嶽從未來過,但見書房,用矮樹作圍,屋前一排花架上,擺着百餘盤蘭花,幽香襲人!秋月領他瞧了一遍,那裡一間是書室,那一間是臥室,一面回頭低笑道:“這原是老爺在時,準備歸隱後住的,平常一直關着,沒人住,夫人是把南相公當作了嬌客看待了!”南振嶽道:“你們夫人平時可是很兇嗎?”
秋月輕聲道:“是啊。聽虎媽媽說,夫人從前殺人不當一回事,。後來嫁給我們老爺之後,脾氣就好多了,可是我們都很怕她,所以方纔我真替你耽心呢!”
南振嶽心頭暗想:還說她好多了,木郎中爲了自己,還殘廢了一隻右眼!秋月見他沒有作聲,忽然低笑道:“南相公,你知道是誰要你搬到這裡來的?”
南振嶽道:“不是你們夫人?”
秋月掩着嘴道:“纔不是呢!你猜猜看!”
南振嶽奇道:“不是你們夫人,還有是誰?”
秋月瞧着他笑得甚是神秘,終於說道:“小姐!”
南振嶽臉上一紅,道:“什麼,是你們小姐?”
秋月道:“方纔我聽春花說的,昨晚小姐一回來,就急着瞧你去;那時你正好在練劍,小姐躲在樹林裡,不知怎的會被你削了髮髻,小姐跟夫人說了,聽說夫人很是生氣,後來不知爲何才使夫人改變了主意。你沒瞧到虎媽媽連從來不用的短拐,都取了出來。”
南振嶽還沒開口,秋月又道:“聽春花的口氣,好像小姐是有意讓你給夫人瞧瞧來的。”
南振嶽道:“這話如何說法?”
秋月道:“我也弄不清楚,春花就是這樣說咯!”
南振嶽問道:“你們小姐呢?”
秋月道:“今天一早就走啦屍說到這裡,忽然掩口笑道:“方纔虎媽媽還說,你和我們小姐,真是天生一對,地生一雙!”
說話之時,只見春花托着食盒,嫋嫋進來,說道:“南相公請用飯啦。”
她把食盒放到桌上,一面又道:“相公如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好了。”
一面回頭道:“秋月,虎媽媽正在找你呢,還不快去?”
兩人退出之後,南振嶽一直思索着秋月方纔的話,不知左夫人忽然對自己轉變態度,到底安着什麼心?同時也想到自己練的這套劍法,不知一共還有幾招,他巴不得早些練完,木郎中就會告訴自己身世了!這一天,他心中紊亂極了,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一溜煙奔入裡谷。
木郎中早已點了燈,正在屋門口等候着他,等到南振嶽進來,慌忙掩上木門,迫不及待的問道:“孩子,這七天練得如何了?”
這是他每次見面必須問的一句話。
南振嶽興奮的道:“老前輩,昨晚晚輩已經把七式劍法貫起來,一氣使出,沒想到劍上威力,竟然大得駭人!”
木郎中左眼神光陡射,盯在南振嶽臉上,驚喜的啊”了一聲,道:“孩子,你快說給老朽聽聽,你……你果然發現了這套劍法的奧秘?”
南振嶽只覺這位老人說話聲音,帶着顫抖,充分顯示出他內心的興奮,幾乎還勝過自己,心頭大是感動,連忙把昨晚練劍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木郎中聽他述說完畢,突然一把緊緊抓住南振嶽肩頭,臉上一陣悽楚,左眼熱淚滿眶,順着面頰流了下來,口中說道:“好孩子,難爲你了……真是好孩子,皇天不負苦心人,你……練……成功了!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竟然縱聲大笑!南振嶽沒想到木郎中會有如此衝動,心頭也覺一陣難受,眼睛溼溼的,幾乎也要流淚!一面從懷中取出那張白紙,擡頭問道:“老前輩,這套劍法,不知還有幾招?”
木郎中拭着老淚,含笑搖頭道:“沒有了,就是這七式,好孩子,你已經練成了!”
“啊屍南振嶽喜得直跳起來,問道:“老前輩,你可知道這套叫什麼劍法廣木郎中目光慈祥,指指木凳,道:“你坐下來,老朽今晚要告訴你。”
南振嶽眼睛一亮,問道:“連晚輩的身世?”
木郎中點點頭,從枕頭底下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放到桌上,然後自己也在木榻沿上坐下,乾咳一聲道:“這是‘岳家十三劍’老朽已替你保存了十八年,你先收起來吧廣南振嶽眼看這冊劍譜大約已收藏了很多年代,紙色已經發黃,舊得風吹可破,封面上寫着:“岳家劍譜”四個楷書。
心中暗道:“他原來還要自己練這套劍法,想採這“岳家劍譜”一定比自己練的七招劍法,還要厲害得多。
一面依言收起,揣入懷中。
只聽木郎中接着說道:“照說,你武功已得托塔天王真傳,如今又練成了七式劍法,這本劍譜,對你來說,已無多大用處,但這冊劍譜是岳家累世相傳的劍法,你自然應該把它學會……”
南振嶽心頭一動,擡眼道:“老前輩,我……”
木郎中沒待他說完,搖手製止,道:“你聽我說下去,這‘岳家十三劍’,你有空的時候,不妨把它練會,但行走江湖,不准你輕易施展,除非等你報了大仇……”
“報了大仇?”
南振嶽身軀又是一震,急急問道:“老前輩你說晚輩身上負着大仇?”
木郎中點點頭,但沒有正式回答,續道:“孩子,你要問的,我統統會說,今晚,要把全盤經過告訴你……近百年來,武林中除了九大門派不說,還有兩句話,叫做:“岳家劍法崔家蕭,衛十六筆薄一刀。”這四家人家,各以家傳武功,聞名於世,其中除了山西薄家,後代已無傳人,‘出鞘一刀’,因之失傳而外,洛陽崔家的蕭法,金華衛家的筆法,和岳家劍法,始終爲武林推重。
尤其蘭陵岳家的劍法,據說上代傳自異人,但江湖上大家只知‘岳家十三劍’,卻不知另有七式劍法……”
南振嶽道:“那就是晚輩學的七式嗎?”
木郎中點點頭道:“不錯,這七式劍法,原無名稱,但在我想來,岳家世居蘭陵,咱們不妨以‘蘭陵七劍’相稱。”
南振嶽道:“蘭陵七劍,這名稱很好。”
木郎中道:“這‘蘭陵七劍’,是岳家祖上累世相誡,不準子孫學習的劍法,封存在一個鐵匣之中,父子相傳,只是移交保管,非至家破人亡,遇有大難,萬不得已,才準啓封。
因此這七招劍法,究竟厲害到什麼程度,誰也無法說得出來,據傳下來有八個字:‘易發難收,發必傷人’!”
南振嶽想起昨晚情形,只覺這八個字確實絲毫不假!啊!木郎中絮絮說着岳家之事,而且又把“岳家劍譜”傳給自己,又說自己身有大仇,莫非自己和岳家有關?想到這裡,忍不住又插口問道:“老前輩,晚輩可是和岳家有着深切關係嗎?”
木郎中笑了笑道:“豈止深切關係,孩子,你叫南振嶽,其實應該倒過來叫嶽振南纔對!”
南振嶽驚懍的道:“嶽振南?晚輩姓岳?”
木郎中點頭道:“不錯,這名字是你師父給你取的,就是要你繼承父志,重振岳家的意思,不過你目前仍應叫南振嶽,直到你報了仇爲止。”
南振嶽心頭直顫,俊目含淚,急急問道:“老前輩,我父親是被仇家害死的?”
木郎中黯然道:“孩子,你別打岔,聽我說下去。
你父親嶽宗南,爲人爽直,生性恬泊,家境素封,平日除了鄉里善舉,從不在江湖走動,但因岳家劍法馳譽武林,你父親的名頭,江湖上依然可說無人不知。
那時雄霸江湖的龍門幫主東海龍王公孫敖,就曾幾次派人邀請,都被你父親婉拒了。
那是十八年前春天,你家突然來了一批強盜……”
“強盜?”南振嶽心頭一緊木郎中點點頭道:“是一批蒙面強盜,馳名江湖的武術世家,敢有強盜光顧,實在是件絕無僅有之事,但最奇怪的是這批蒙面強盜在前後院翻箱倒篋,如入無人之境,你父親卻始終不見現身。”
南振嶽問道:“不知我父親到那裡去了?”
木郎中並沒回答,只是接着說道:“你母親雖也會武,但武功只是平平,被兩個賊人逼得手忙腳亂,但賊人們似乎不想傷你母親的性命,只是把她圍住。
那時你才只三歲,也由賊人把你從奶媽手裡奪下,覷其用心,自然旨在脅迫你母親,獻出‘蘭陵七劍’。”
南振嶽道:“老前輩,你不是說這七式劍法,江湖上從無人知的嗎?”
木郎中道:“奇就奇在這裡,賊人們不知怎會知道的,但就在這時,突然來了救星,劫持你的賊人,一個身子,忽然呼的飛出三丈來遠,朝牆外摔出!接着脅迫你孃的賊人,也呼呼兩聲,從四丈遠處被丟出牆去,一會工夫,所有的賊人,一個個像稻草人似的相繼摔了下去……”
南振嶽啊道:“擎天掌!那是師傅。”
木郎中道:“你娘只見一個灰衣人抱着你躍上屋脊,似將離去,心頭一急,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但她依然沒有追上,只是手中多了一張字條。字條上寫着:‘十八年後母子重逢,復仇有望’,下面沒有具名,只畫了一座七級寶塔。這正是江湖黑白兩道,聞名喪膽,但從沒一人見過他廬山真面目的托塔天王的記號!”南振嶽聽到這裡,忍不住又問道:“老前輩,我父親呢?”
木郎中道:“你父親是個注重武功的人,平日都是住在前院書房之中,這天晚上,你母親始終沒有看到你父親,心中自然疑竇叢生,趕到書房,才發現你父親仰面躺在牀上,已經氣絕多時……”
南振嶽只覺頭上如中巨杵,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急着問道:“老前輩,我父親是誰害死的呢?”
木郎中搖搖頭道:“這還是一個謎。因爲你父親周身找不到絲毫傷痕。只是安詳的躺在牀上,不像是中人暗算,但分明又是中人暗算無疑!”
南振嶽流淚道:“老前輩,後來呢?”
木郎中道:“後來你舅父聞訊趕到,仔細檢視之下,才發現你父親眉心,有一點針尖大小的青影,極似中了賊人極細的毒藥暗器……”南振嶽身軀一震,想起秋月說過,她們老爺是被人用“天毒針”害死的,死狀正是和自己父親相同,不由脫口道:“天毒針,一定是天毒針!”
木郎中目光一楞,注視着南振嶽問道:“你如何知道是天毒針所傷?”
南振嶽道:“晚輩月前曾聽秋月說過,她們老爺,就是死在天毒針下的,死狀和我父親差不多!”
木郎中嘆了口氣道:“我也是近年,從左夫人口中,才知道‘天毒針’這個名稱,因此,我懷疑害死你父親的人,極可能也是左夫人的仇家。”
“唉,這就難了,憑左夫人昔年的名頭,和她的才智,化了十年心血,明查暗訪,對仇家是誰,依然如石沉大海,一無所獲……
這且不去說他,當時你母親檢點財物,竟然絲毫無損,尤其你父親住的書房,幾乎沒有一處,不被賊人翻遍,由此可見賊人志不在金銀財寶,那麼他們找什麼呢?顯然是爲了岳家祖傳的七式劍法來的。
差幸這‘蘭陵七劍’因爲祖上嚴誡,不準練習之故,你父親把它藏在後院夾牆之中,除了你母親,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是以沒有被賊人找到。
你母親和你舅父商量之下,才決定開啓鐵匣,把劍法取出,你舅父武功雖然不濟,但他是泰山百草翁公治仙長門下,精於天下藥草……”
南振嶽聽得心中一動,突然擡目道:“你老人家就是……”木郎中悽然道:“孩子,不錯,老朽正是你舅父宋鐵巖。”
南振嶽慌忙拜了下去,道:“舅,父,你老人家怎不早說呢?”
宋鐵巖一把拉起南振嶽,強作笑容,道:“舅父現在不是告訴你了?你聽我說下去!當時你母親取過劍法,就用七種草汁,寫在紙上,如無特製藥水,先後順序洗出,就無法顯示出紙上字跡,又在上面,寫了許多治傷草藥的名稱,使人一看之下就認爲只是一張普通治傷方子。
至於第一味七色草,不過只是你母親和我定的暗號而已,這和我問你的兩句切口一樣,中間暗藏了我的名字。”
“啊!”
南振嶽聽得不禁一跳而起,急急問道:“舅父,那紫竹庵的老師太,就是我娘了?”
宋鐵巖點點頭,正容道:“孩子,你記着,目前你不宜再上紫竹庵去,因爲你母親住在嵩山,託庇少林寺,是得到少林方丈的默許,江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底細,自可安然無事,你如找她,會給她帶去麻煩。
據我推測,十八年來,賊人對岳家劍法,始終沒有死譬如他明知左夫人來歷,居然還敢在十年之前,向左邦亮下手,從這一點看來,可見對方定是一位厲害無比的人物,也許手下羽黨極多。
這就是我要你練會‘岳家十三式’,不準輕易施展,和不准你再上紫竹庵去的理由,你現在總明白了吧?”
南振嶽含淚點頭道:“甥兒明白。”宋鐵巖道:“你明白就好,如今劍法已經練成,此地不必再耽下去了,父仇不共戴天,但必須細心查訪,總有找到仇家的一日。
以你一身所學,自然已得師父真傳,江湖上可說到處去得,只是你初出江湖,經驗不足,處處都得小心。”
南振嶽想了想問道:“甥兒去了,你老人家呢?”
宋鐵巖道:“五年前,左夫人迫我來此之時,因爲她矢志練毒,必須有我相助,曾把經過情形,坦白相告,我那時才知‘天毒針’的名稱。”
而且左邦亮受人暗算,死狀又和你父親相似,引起我的注意。
這五年來,經我仔細研究,覺得左夫人以毒攻毒的想法,實在難有勝算,最多也不過落個兩敗俱傷,:反而是她先前五年,所採取的練制解毒藥物,對付劇毒,倒不失爲剋制之道。
因此,我想利用她前谷培植的解毒草藥,用來破解‘天毒針’,只是目前還沒十分把握,只要此藥練成,我自會找你母子去的。”
說到這裡,忽然目注南振嶽,問道:“孩子,你離開此谷之後,心中有何打算嗎?”
南振嶽切齒道:“甥兒踏遍天涯海角,也非把仇人找到不可!”
宋鐵巖搖搖頭道:“談何容易?左夫人查訪了十年,尚且沒有一點眉目……”
南振嶽道:“那甥兒該如何呢?”
宋鐵巖道:“自然,你找來之後,我爲了這個問題,也想了許久,纔想出一條路子。”
南振嶽道:“你老人家想的什麼路子?”
宋鐵巖道:“龍門幫雄霸江湖,幫中臥虎藏龍,,什麼樣的人都有,江湖上,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你不妨投效到龍門幫去,也許能夠探到一些蛛絲馬跡,亦未可知。
只是東海龍王公孫敖,不是易與之人,你必須處處小心,不可稍露形跡纔好。”
南振嶽道:“甥兒記住了。”
宋鐵巖道:“時間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左夫人每天下午,入定時間較長,你在中午出谷,如能悄悄一走,不傷和氣,自是最好之事,好了,你可以去了!”
南振嶽跪到地上朝宋鐵巖拜了幾拜,依依的道:“舅父保重,甥兒去了。”
宋鐵巖臉上一黯,但揮揮手催道:“孩子,你走吧,在江湖上,諸事小心……”
南振嶽含淚走出石屋,不敢停留。低頭疾走,朝谷外奔去!這時正當二更天氣,山風強勁,挾着呼嘯之聲!忽然間,幾聲喝叱,隱隱傳來!南振嶽覺得奇怪,腳下加緊,朝前掠去,只聽虎婆子尖銳的聲音喝道:“你們敢夜闖九死谷,是嫌命長了!”
緊接着響起一聲金鐵大震!另有女子嬌叱之聲,和劃空狂笑,交織一起!果然有人闖進九死谷來,而且還動上了手!南振嶽循聲尋去,掠近一株巨鬆之下,一提真氣,躍上松樹,隱住身形。
他目力極強,雖在黑夜,數丈之內,仍看得如同白晝,這時舉目瞧去,只見虎婆子正和一個使劍的黑袍老人拚鬥得異常激烈!虎婆子白髮飄飛,縱身急撲之際,一柄短拐,左打右擊,連續攻出,拐勢奇奧,呼呼有聲,宛如怒浪擊巖一般,威勢奇猛!那使長劍的黑袍老人,臉色慘白得可怕,望去不見一點血色,除了不停嘿嘿陰笑外,並不開口說話!但他手上長劍,卻是功力深厚,雙足札椿,左右揮舞,硬打硬砸,劍劍都把虎婆子的猛攻擋開,劍拐相接,火星齊飛。
南振嶽目睹雙方几招交手,便已看出兩人功力悉敵,一時間不易分得出勝負來,不覺轉臉朝遠處看去!十來丈外,也有三個人在那裡動手!一個是身形高大的黑影,雙掌開合揮動之間,氣勢極盛,兩個使刀的,卻身形嬌小,似是女子,手上雖有兵刃,但只是仗着身法輕靈,不住的遊走閃避。不敢和對方正面接觸!南振嶽隱身在上,總因相距較遠,看不清三人面貌,但從身形看去,那兩個使刀的女子,正是春花,秋月兩婢!另外接近山谷入口,也有四條人影,捉對廝殺!那距離更遠了,遠遠望去,只看到起落人影,和隱約傳採的喝叱之聲,其中兩人,極可能是枯竹老人和佟飛虹!南振嶽瞧了一陣,只是不見左夫人露面,但闖進谷來的四個人,看去個個武功了得,自己要不要出手?正在猶豫之際!忽聽一聲大喝,傳入耳際!只見和春花,秋月兩婢動手的高大人影,突然吐氣開聲,呼的一掌,猛向其中一人劈擊過去!此人這一掌,似是運足了全身功力而發,威勢非同小可,劈空勁氣,挾着一片呼嘯,飄如濤濤,排山涌出!掌風到處,驚叫乍起。
兩婢中的一人,銀刀脫手,一條嬌小人影,慌慌張張的向旁躍退數尺之遠,敢情還是被掌風餘勁拂中,連打了兩個轉身,才行站住。
那高大黑影一擊得手,轉身又是一掌,朝另一人劈去。
剩下的一個不敢和他硬對,仰身向後疾退了一丈多遠!那高大黑影哈哈一笑,雙腳頓處,舍了兩人,縱身朝裡闖去!“秋月快攔住他!”
敢情那個朝後仰退的就是春花,她喊聲出口,連刀帶人,一陣風似的向高大黑影撲去!
秋月連拾刀都來不及,握着雙拳,一扭柳腰,縱身急撲而上。
高大黑影口中冷嘿一聲:“丫頭找死!”
一個轉身,雙掌驟然一緊,剎那間,大袖飛舞,掌影交織,立時把兩婢圈在一片掌風之下。
遠遠看去,只見到一團滾滾黑影。和掌影帶起的強烈嘯風之聲!南振嶽暗叫一聲“不好”,春花手上有刀,已經施展不開,秋月手無寸鐵,更是陷入危境!心頭一急,猛提丹田真氣,足尖在樹枝上輕輕一點,長身掠起,宛如離弦之箭,直向三人投去,口中喝道:“春花\秋月,快退下去,讓我會會他!”
秋月手無寸鐵,被敵人圈在掌下,正當危急之時,耳中聽到南振嶽的聲音,不由精神一振,喜道:“南相公趕來啦!”
那高大黑影殺心已起,正待向兩婢驟下煞手!瞥見一道人影,橫空飛來,速度極快,喉頭陰嘿一聲,沒待南振嶽落地,左臂忽的一揚,十餘縷細若遊絲的白光,當胸打去!春花瞧得真切,心頭大驚,急忙高聲叫道:“南相公當心老賊暗器!”腳尖點動,奮不顧身的向上竄起,手上單刀一記“野火燒禾”,快疾無比朝對方揚起的左臂削去!高大黑影暗器出手,左臂陡沉,大袖一揮,捲住春花單刀,朝外一抖,同時飛起一腳,朝秋月踢去!,春花猛覺手上一震,單刀脫手,人也被他袖風一拂之勢,震得直摔出去,口中一聲驚叫,隨勢飛出一丈來遠I秋月不敢和他硬打,嬌軀溜溜一轉,斜躍開去!這原是電光石火,一瞬間事,南振嶽電射而來,身形未落,不待春花提醒,早已瞧到十數縷細若如絲的白光,當胸打到,心中暗罵一聲:“此人出手,好不狠毒?”人卻不閃不讓,朝高大黑影面前疾墜而下!十幾縷白光,悄無聲息的打上他前胸,一閃而沒!春花,秋月只瞧得大驚失色,口中忍不住叫出聲來,但定睛瞧去,南相公落到地上,依然好好的站着,若無其事一般!高大黑影目睹來人,明明被自己一把蠍尾針打中了胸口,竟會絲毫不傷,心頭大感震駭!蠍尾針專破各種氣功,除非這人練成玄門罡氣一類功夫,心念電旋,立即後退半步,舉目瞧去!這一瞧之下,發現來人竟然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他久經江湖,頓時明白對方身上,敢情穿了軟甲之類的防身衣服,不怕暗器。
他那會把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夥子,放在眼裡,方纔驚懍,不由一掃而空,陰惻惻的道:
“小哥好俊的身法!”
南振嶽瞧清對方面貌,也不禁怔得一怔!只見此人穿一身黑袍,裝束相同,就白慘慘的臉上,不見血色,竟然和虎婆子動手的老者,完全一樣!但這不過一瞬之間的事,心頭不由暗暗哼道:“這點鬼名堂,豈能瞞得過我,你們只不過戴了一付粗劣的面具而已,自己身上,帶着的三張人皮面具,要比你們精細得不知多少!”
伸手拍拍胸前衣衫,冷冷說道:“尊駕好歹毒的暗器!”
黑袍老者狂笑道:“小哥口氣不小,接老夫一掌試試!”
口中說着,右手拍出一掌,一股潛力,直奔南振嶽前胸!南振嶽冷笑道:“當得奉陪!”
右掌橫立迎着朝前封出!雙方掌勢乍接,南振嶽陡覺對方那股潛力,突然消失!黑袍老者在這要接未接之時,倏然斜上半步,手臂疾落,閃電變招,一記“橫掃千軍”,攔腰擊來原來他先前只是一起誘敵手法,這一招,纔是他真正功力所聚,力道奇猛,出手就划起一股嘯風之聲!南振嶽驟不及防,幾乎被黑袍老者強猛掌力劈中,幸虧他應變快速,左掌突翻,一隨擊出掌勢,橫躍出七八尺遠!心頭不禁大怒,暗罵一聲:“好陰險的傢伙!”
黑袍老者一擊不中,也暗吃一驚,口中嘿然笑道:“小哥再接老夫一掌!”
身形一晃,如影隨形般追了上來,他口中雖只說一掌,卻一先一後,連環劈出兩掌。
南振嶽餘怒未息,又見他陡然施襲,更是火上加油,冷笑一聲,回過身一招“力屏天南”,硬接黑衣老者擊來掌勢!只聽“蓬”然一震,各自被震的後退了一步!不,南振嶽堪堪接下他一掌,忽然感到又是一股強猛潛力;直逼過來!他沒想到黑袍老者是把全身力道,分爲兩股,運集雙掌,先後劈出,重疊而來。
一時被那第二股力道一撞,再也站不住腳,被撞得接連後退了三步。
他身上縱然穿着師父的金猱衣,也感到氣血浮動!黑袍老者這才禁不住心頭大懍,暗想:“這小子武功當真極高,眼看他被我後發的掌力劈中,即使身穿軟甲,也難擋自己這一招內家勁力,那會毫無損害?”
他微一錯愕,立時身形暴長,縱身躍起一丈來高,黑衣鼓風,掌如奔雷,直向南振嶽當頭劈落!春花,秋月眼見南相公被他一掌震傷,心頭大急,兩人不約而同的身子一閃,搶身奔出,罵道:“無恥老賊!”南振嶽連遭暗算,不由怒火大熾,劍眉陡豎,暗自喝道:“老賊,你出手歹毒,一再偷襲,今晚南某饒你不得!”
右臂一振,一掌迎空拍出!只聽蓬的一聲,黑袍老者一個高大身子登時騰空而起,震飛出三丈之外,在半空中打了一個轉身,墮落地上,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一聲不作,雙足一頓,騰身往谷外掠去!秋月眼看相公突然轉敗爲勝,(其實南振嶽並沒有敗)心中大喜,急忙叫道:“南相公,別讓老賊逃跑了!”
嬌喝聲中,兩婢一擺手中單刀,急急追了下去。
南振嶽因兩婢追去,一時怕她們有失,也只好跟了下去。
虎婆子激戰的黑袍人,經過一陣硬擋硬砸,此時業已展開反擊,劍挾風雷,盡是急攻招術!他先前似未使出全力,這一反擊,登時把虎婆子迫的不迭後退!這當兒,驟睹黑袍老者,被南振嶽一掌震飛,負傷不輕,立即舍了虎婆子,轉身朝谷口退去!虎婆子被他這一輪急攻,迫的連連招架,心頭已是激怒得火高千丈,那容他退走,大喝一聲:“你們別想活着出、去?”
話聲出口,人已縱身撲起!只聽黑袍人冷嘿一聲,揚手打出一把金丸,朝身後撒來春花,秋月堪堪追到,驚叫一聲,各自斜躍開一丈來遠,春花情急之下,突然把手中單刀,振腕朝黑袍老人背後打去!黑袍老人背後好像長着眼睛,連頭也沒回,長劍反手一挑,單刀挾着尖嘯,筆直朝南振嶽雷射過來!等南振嶽發覺,刀已奔近胸口,順手一抄,接住刀柄,但因來勢勁急,刀尖突的刺人心窩!春花瞧得心驚肉跳,口中不由尖叫一聲!虎婆子也是久經大敵之人,她追撲出去的身子,聽到了黑袍人彈指金丸的輕嘯之聲,立即收住向前猛衝之勢,右手短拐一轉,呼呼兩招,把急襲而來的金丸悉數擊落。
這一耽擱,再看兩人業已奔出老遠,但虎婆子那裡肯放,水泡眼精芒閃爍,虎吼一聲,依然急起直追,朝谷口奔來。南振嶽接住單刀,隨手遞給春花。
春花駭得粉臉通紅,瞧着南振嶽胸前衣襟,已被自己刀鋒劃破,接過單刀,低頭道:
“南相公沒事吧?”
南振嶽微微一笑道:“沒什麼……”
秋月在旁笑道:“南相公,你功夫真好。”
兩個黑袍老人此時業已奔到谷口,正在和枯竹老人,佟飛虹博鬥的兩人,也立即躍出戰圈,一起朝谷外退去。
枯竹老人大喝道:“尊駕報個萬兒再走。”
和他動手的黑袍人冷笑道:“武功上既未判分生死,何用報名通姓?”
這一瞬間虎婆子追蹤趕來,大聲道:“兩位快截住他們……但就在此時,谷口像幽靈似的出現了一條人影,晚風之中,孤影綽綽的擋住了四個黑袍人去路。
四個黑袍人足下方一停頓,虎婆子也自趕到,突然驚喜的道:“夫人,你……”那幽靈似的人影,正是左夫人。
她一身玄色長裙,面垂黑紗,但從黑紗中射出兩道凌凌寒電,迅速掃過四個黑袍人,點點頭,道:“四位夜闖九死谷,想是找未亡人來的了,我早知道,總有一日會給你們找上的,現在,你們已經見到我了,請你們替我轉告貴主人,總有一日我也會去找他的,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她說來語氣溫和,但另有一股懾人氣度,話聲一落,再也不理四人,逕自款款朝谷中走入。
四個黑袍人楞得一楞,一聲不作,朝谷外奔去!虎婆子急急說道:“夫人,這不是縱虎歸山?”
左夫人道:“不用多說,讓他們去吧!”
南振嶽突然心中一動,暗想:聽左夫人的口氣,這四個黑袍人,分明是她仇家派來的,她似乎已知仇人是誰了,自己父親也是死在天毒針下的,和她丈夫死狀相似,那麼……”不由雙掌一抱,擡頭問道:“夫人似已知道他們來歷,不知可否賜告?”
左夫人目露詫異,瞧了他一眼,徐徐道:“此中牽連頗廣,你還是不問的好。”
南振嶽急道:“在下……”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左夫人已經飄然行去!枯竹老人低喟一聲道:“老朽活了這大一把年紀,自認爲江湖上對有頭臉的人物,多少總有個耳聞,像今晚這四個人,武功並不在咱們之下,卻是從沒見過”
佟飛虹道:“老人說得不錯,貧道也有此感,只是據貧道推想,這四人若非易容而來,咱們也許認得出來。”
枯竹老人點點頭,忽然朝南振嶽含笑道:“適才老朽和終道兄受夫人之託,和小兄弟有事相商,不料沒遇到小兄弟,卻被這四個人闖進谷來,哈哈,今晚時光不早,老朽和佟道兄明晨再和小兄弟詳談吧?”
說着拱拱手,逕自朝小徑上走去。
南振嶽聽說他們受夫人之託,和自己有事相商,不知又是何事?眼看兩人走遠,也就回轉書房。
第二天早晨,南振嶽起牀較遲,開出門去,只見秋月已替自己端一盆洗臉水進來,嬌聲笑道:“南相公快洗臉吧,婢子已經替你準備好早餐了,待會,那個枯竹老頭,和姓佟的道士,就要來找你了呢。”
南振嶽道:“你知道他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秋月搖搖頭道:“不知道,婢子是聽虎媽媽說的,叫我早些替你準備早餐。”
他等南振嶽盥洗之後,端上早餐,一邊悄聲說道:“南相公,你知道昨晚闖進來的四個人,後來怎樣了?”南振嶽道:“夫人不是放他們走了嗎?”
秋月壓低聲音道:“沒有,只走了一個人。”
南振嶽道:“那麼其餘三個呢?”
秋月道:“死了。”
南振嶽問道:“是誰把他們殺死的?”
秋月道:“他們是中了夫人的無形毒掌死的,夫人說,留他們一個,去報報信夠了。”
南振嶽不期心頭一震,暗想:昨晚那四個人,出手毒辣,果然死有餘辜,但左夫人這手,也未免太陰毒了!秋月又道:“聽夫人說,相公的擎天掌,已有七成火候,江湖上能夠抵擋得住的人,爲數已經不多了呢!”
南振嶽心頭又是一震,“擎天三式”,師父一再告誡,不準妄使,昨晚實因那個黑袍老人一再施襲,激起自己怒火,才使將出來,不想僅此一掌,竟會被左夫人認出。
秋月瞧他沉吟不語,忙道:“夫人說,南相公深藏不露,不肯對夫人實說,叫我們別在相公面前提起,婢子一時口快,相公不要見怪纔好……”
剛說到這裡,只聽一個蒼老聲音在外面呵呵笑道:“小兄弟起來了嗎?”
那是枯竹老人的聲音,南振嶽慌忙迎了出去,果見枯竹老人和佟飛虹已到階前,這就拱手道:“兩位老前輩蒞臨,在下失迎。”
說着把兩人迎入書房,秋月端上茗茶,放到几上,就悄悄退走。
南振嶽朝枯竹老人拱拱手道:“老前輩昨晚道及有事見教,在下洗耳恭聽。”
枯竹老人望了佟飛虹一眼,手捋長髯,呵呵笑道:“者朽和佟道兄想討你一杯喜酒呢!”
南振嶽聽得一楞,還沒開口。
佟飛虹接着說道:“小兄弟想必已經知道,左夫人有位掌珠,今年一十九歲,小字明珠,哈哈,貧道聽夫人說起,前晚小兄弟還削了左姑娘髮髻……”
南振嶽臉上一紅,道:“那是在下無意之失……”
佟飛虹笑道:“這且不說,小兄弟可知左夫人隱居九死谷,是爲了什麼?”
南振嶽擡頭道:“這個在下不知。”
佟飛虹道:“小兄弟想必知道左夫人的尊夫左邦亮,曾任宣威知州,十年前死於任上,其實是被仇人所害,左夫人當時自知不是仇家對手,隱居此谷,潛修苦練,矢志替夫報仇。
實因對頭是個武功高不可測的人,十年苦練,最多也只能和對方拚個同歸於盡,但她有一件最放不下心的事,就是夫人膝下只有這麼一位掌珠。
天下父母心,總希望她有個歸宿,那麼左夫人就可放心尋仇,即使和仇人拚了偕亡,女兒也不致終身無靠。”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道:“左夫人只此一女,女兒的終身大事,擇婿自然不肯草率,明珠姑娘將門之女,平日也眼界極高,哈哈,這會事有湊巧,小兄弟誤打誤撞,進入九死谷來!尤其前晚小兄弟一劍削下了她的髮髻,把目空一切的左姑娘佩服得無以復加,因此……哈哈,左夫人有意託咱們兩人作個冰人,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南振嶽聽到這裡,一張俊臉,登時脹得通紅,囁嚅的道:“夫人和兩位老前輩的好意,在下十分感激,只是在下另有苦衷,還望兩位老前輩在夫人面前,替在下婉謝纔好。”
枯竹老人臉色微微一沉,性急的道:“小兄弟這話是不賞老朽兩人的臉了?”
南振嶽連忙搖手道:“老前輩不可誤會,在下……”
枯竹老人道:“小兄弟有什麼苦衷,可否說出來,讓老朽聽聽?”
南振嶽面有爲難之色,遲疑了一下,才道:“在下身懷大仇,至今不知仇家是誰?天涯海角,飄泊無定,實非短期內所能報仇,可能也和夫人一樣,要和仇人拚個同歸於盡,亦未可知,議婚之事,只有辜負老前輩美意了。”
枯竹老人聽得一呆,瞪眼道:“小兄弟說的可是由衷之言?”
南振嶽正色道:“在下身世實有難言之隱,本來不欲告人,既蒙老前輩垂詢,敢不掬誠奉告?”
枯竹老人瞧了佟飛虹一眼,點點頭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小兄弟既有苦衷,老朽豈能強人所難?哈哈,佟道兄,看來咱們這杯喜酒喝不成了。”
南振嶽連忙拱手道:“還望兩位老前輩原諒。”
枯竹老人道:“小兄弟毋須介意,老朽和佟道兄這就去向夫人覆命。”
說着,和佟飛虹起身朝外走去。
南振嶽把兩人送走,覺得自己拒婚之舉,必然引起夫人不快,好在自己已決定今午離開此谷,當下也就泰然處之,不在意下。
中午時光,秋月送來午餐,就匆忙的走了。
南振嶽心中記着舅父之言,左夫人正午入定的時間較長,匆匆吃畢,取過紙單,寫道:
“晚輩尚有要事待辦。不辭之別,務乞夫人諒察。南振嶽拜留”
便飄然出屋,灑開大步,朝谷外奔去!剛一奔出谷口,只聽身後一陣急驟的馬蹄聲,疾馳而來,有人嬌聲叫道:“南相公請留步!”
南相公心頭一驚,回頭瞧去,只見春花一手控繮,騎着自己的青鬃馬,急急馳採,到得面前,立即翻身下馬,躬身道:“夫人知道南相公去意已決,不敢挽留,特命婢子替相公送來馬匹。”
南振嶽臉上一紅,只得抱拳說道:“在下不辭而別,實非得已,姑娘替在下拜上夫人,並致謝禮。”
接過馬繮,躍上馬背……“南相公慢走……”谷口又是一聲嬌脆的喊聲,光一條久影,急奔而來!那是秋月,她雙手捧着一口長劍,連縱帶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下躍到南振嶽身旁,就把長劍掛在鞍上,嬌喘吁吁的道:“春花姐姐走後,夫人忽想起南相公精擅劍術,身邊卻沒帶長劍,因此特地要婢子趕來,夫人說這巨闕劍,是幾柄僅存的古劍之一,夫人不擅劍術,留着沒用,奉贈相公,略壯行色。”
南振嶽道:“這個如何使得,巨闕劍,神物利器,在下如何能收?”
秋月笑道:“夫人說的,巨闕劍找到相公這樣的主人,纔不辱沒了巨闕劍,南相公要是不肯收,就是瞧不起夫人……啊,夫人還叫婢子寄語南相公,那個託你投書的龍學文,也並無惡意,南相公不可怪他。”
南振嶽點頭道:“在下自當謹記,只是這柄劍……”
秋月沒等他說出,忙道:“好啦,南相公路上珍重,春花姐姐,我們快回去咯!”
匆忙拉着春花,轉身朝谷中奔去!南振嶽目送兩婢飛也似往谷中奔去,要待喚阻,已是不及,心知左夫人既然命秋月送來此劍,自然不肯再收回去,自己不如暫且收下再說。
心念轉動,也就一抖繮繩,帶轉馬頭,朝谷外奔去。
剛出九死谷,青鬃馬忽然低嘶一聲,灑開四蹄,朝前衝去。
南振嶽知道此馬靈異,許是認識道路,也就不加控制,任它奔馳。
那知青鬃馬越跑越快,幾乎像發了野性,只顧朝前飛馳急衝,山林樹木,逝如流水,絕壑危澗,一掠而過。
儘管它跑得比飛還快,坐在馬背上的人,除了兩耳生風,目不暇接,卻是又穩又快,絲毫沒有騰躍顛簸之感!尤其它一路上,只是沿着山腳急馳,也不像是野性突發!南振嶽坐在馬上,細看所經路徑,並非自己來路,沿途隨着山勢迴轉,雖在峻崇山嶺之間,似是熟路一般,心中不禁覺得好奇!這樣奔馳了半個多時辰。
前面一座插天高峰,排雲直上,黑壓壓一片森林,那馬奔近峰腳,突然昂首長鳴,往斜刺裡一處山坳中奔去。
走了不多一會,山坳盡頭,是一座亂石嶙峨的小山,馬匹四蹄奔騰,直向山坡上縱去,一連兩個起落,走上山坡,便自停了下來,接着又昂頭長鳴了兩聲!南振嶽瞧它立在山頭驕陽陰影裡,臨風長嘶,顧盼之間,神駿非常。
猶如元人畫的天馬嘶風圖一般,姿態駿美,越看越愛。
不由跳下馬來,抱着馬頭,撫慰道:“你可是跑累了,要喝水休息?”
那馬聞言把頭依傍着南振嶽,低聲嘶鳴,甚是親馴。
南振嶽仍未體會出它的心意,但覺這小山到處怪石嶙峋,既無水源,也沒有青草,不知馬匹爲什麼要跑到這山上來?正在遲疑之間,忽見山後石筍間,白影一閃,走出一個人來!
那人才一現身,立刻拱手作揖,朗朗笑道:“南兄俠駕光臨,小弟恭候多時了。”
南振嶽聽得一怔,原來此人就是在南陽客店中託自己帶信的龍學文!不由暗暗“哦”了一聲,自己這匹青鬃馬,原是他的馬匹,難怪這一路急馳,甚是熟悉。
那麼這裡已是黑風婆的巢穴無疑!他對龍學文心中雖有不快,但想起離開九死谷之時,左夫人曾要秋月轉告不可錯怪之言,何況自己沒有他託投書札,也不會找上九死谷,巧遇舅父了。
想到這裡,也就心中釋然,一面抱拳回禮道:“原來是龍兄,其是巧遇。”
龍學文目含喜色,也略帶忸怩,走近幾步,連連拱手道:“南兄信人,替小弟投書之德,小弟終身難忘,只是當日實因強敵追蹤,一時又不便明言,區區苦衷,南兄諒已洞察,幸勿介意纔好。”
南振嶽淡淡一笑道:“事已過去,龍兄也請勿掛齒。”
龍學文又感激,又欣喜的道:“南兄真的不責怪小弟了?”
南振嶽瞧他一臉真摯,不由笑道:“龍兄好說,人之相知,在貴知心,兄弟既然答應替龍兄投書,縱是龍潭虎穴,也要把書送到,何況九死谷之行,兄弟也並沒吃虧。”
龍學文兩眼瞧着南振嶽,道:“這樣就好,小弟一直覺得心中不安呢!說到這裡,臉上忽然露出希冀之色,兜頭作了個長揖,擡目道:“南兄想必已經知道小弟來歷,南兄今日趕到,正是天大救星,還望南兄賜予援手纔好。”
南振嶽聽得一怔,暗暗皺眉道:“此人當真難纏,才一見面,不知又使什麼花樣?自己可得小心,別再上他的當纔好!”
一面沉吟道:“龍兄有何困難,但請明說。”
龍學文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南兄請隨小弟來。”
說完,轉身引路,朝石筍叢中走去。
南振嶽到了此時不得不跟着他朝裡走去。
這小山上石筍林立,高與人齊,走在中間,必須曲折彎行,龍學文走在前面,一連幾個轉折,便已到了一塊小小的空地當中。
這塊空地約有兩三丈方圓,中間放着一張圓形石桌,和四個鼓狀石凳。
四周石筍圍繞如林,敢情是人工開闢出來的。
石桌上還放着兩隻精細金邊瓷器茗碗,方纔似還有人在這裡品茗!龍學文把南振嶽領到桌邊坐下,從桌上取過茗碗,笑道:“南兄請用茶,這是本山雲霧茶,小弟特地爲南兄泡的。”
南振嶽方纔曾聽他說過“恭候多時”的話,還當只是普通寒喧,這會聽說連這碗茶都是特地爲自己泡的,心中不覺大感驚奇!暗想:“自己離開九死谷,任由馬匹無意闖來此地,聽他口氣,倒好像早巳知道了似的?”
龍學文見他面露驚奇,不禁展齒一笑,徐徐說道:“南-兄既然肯來,想必姨母已把詳情奉告了?”
南振嶽又是一怔,奇道:“兄弟離開九死谷,並沒見到左夫人,左夫人也沒向兄弟有什麼交待?”龍學文眼珠一轉,低笑道:“是了,家姨母沒向南兄明說,是怕南兄拒絕,她老人家面上無光,所以她只吩咐青丸,把南兄送來此地,要小弟當面向南兄請求。”
南振嶽想起方纔青鬃馬一出九死谷,就奔馳如飛的情形,心中不禁暗哦—聲,擡頭問道:“龍兄究有何事,還望明白見告。”龍學文擡目瞧瞧天色,取起茶碗,呷了口茶,才道:“不瞞南兄說,家師黑風婆,和家姨母原屬同門,系出烏蒙,因爲烏蒙一派,遠處苗疆,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中原武林中人也一直以旁門異派目之。”
南振嶽暗自忖道:“這就是了,難怪江湖上提到黑風婆,就要加上魔頭的稱呼!只聽龍學文續道:“三十年前,家師和家姨母連袂出山,沒有多久,就在江湖上闖出萬兒,大江南北,黑白兩道,幾乎無人不知。後來,家姨母和先姨丈結婚之後,就退出江湖。家師因受人蠱惑,專和九大門派作對,終於敗在令師手下,當時令師提出兩個條件,一是不許橫行妄殺,二是不許再在江湖走動……”
南振嶽聽得這裡,暗自忖道:“自己從小跟隨師傅長大,師傅從沒和自己說過這些事兒,若非這次遠來雲南,真還不知師傅是位大大有名的人!”
龍學文接道:“家師經此挫折,迴轉烏蒙就沒再在江湖走動,這是二十年以前的事,直到十年前家師因走火入魔,雙腳不能行動,先前還想仗着本身功力,修復玄功,但經過十年潛修,依然無望,除了少林寺的‘大旃丹’,無法復原。但家師昔年和少林有隙,明求決不會肯,小弟迫不得已,只好暗中盜取。”
南振嶽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龍學文微微一笑,又道:“家師服下‘大旃丹’,必須坐關四十九天,才能打通經脈,恢復玄功,到今夜子時,功德圓滿。但家師昔年強敵,聞風趕來的,不在少數,近日已有幾批闖上龍峒峰來的,都被小弟打發了。只是今晚來人中,可能有幾個著名人物,武當的人,也將在今晚趕來,因此小弟想懇請南兄,仗義援手,小弟終身感激不盡。”
說到這裡,撲的朝南振嶽拜了下去。
南振嶽聽得不禁暗暗皺眉,自己從少林僧人和枯竹老人等口中聽出,好像黑風婆是個無惡不作的人,自己豈能助紂爲虐,替她護法?何況據龍學文所說,今晚來人中,又有少林,武當兩派的人在內,少林,武當,乃是領袖武林的名門正派,師傅口頭,時常提起,自己更不能爲了一個素不相干的惡人,強自出頭!心念轉動之際,突見龍學文拜了下去,慌忙起身避開,一面說道:“龍兄快快請起,此事只怕兄弟難以爲力……”
龍學文沒待他說完,起身笑道:“南兄不必爲難,其實令師已替家師留下卻敵之計,只是南兄來了,自然更好,今晚趕來的強敵,雖然不少,但毋須南兄動手。”
南振嶽本待一口回絕,起身而去,但聽龍學文說出自已師傅已替黑風婆留下卻敵之計,不由奇道:“家師和令師相約,還是二十年前的事,怎會知道今晚之事?”
龍學文目光流轉,瀟灑一笑,道:“令師遠在二十年前,當然不會知道今晚這事,只是當年令師因家師所樹強敵極多,不但九大門派,不肯放過,就是黑道中人,也有不少和家師存有介蒂。因此留下一份信符,曾說:‘如有強敵上門,只要瞧到信符,自會退走。’這許多年來,家師從未用過,今晚正好用上,南兄是托塔天王大俠的高徒,再有南兄護持,自然更好廣南振嶽聽說他們留有師傅信符,心中暗想:“黑風婆昔年敗在師傅手下,纔有從此不許橫行妄殺,和不許再在江湖走動之約,那麼師傅留下一份信符,自然可信。黑風婆昔年無惡不作,但這二十年來,遵奉師傅戒約,不再爲惡,那麼如果再有強敵尋上門來,師傅自有替她退敵的義務,那麼自己呢?看來也真非答應替她護法不可了?”、心中想着,只聽龍學文接着笑道:“南兄請坐,家師之意,只是想請南兄守護信符,萬一今晚來犯敵人,狂妄無知,不信這是令師之物,誤有毀損,豈非弱了令師威名?但如有南兄在旁,就不致引起誤會,是以不勞南兄動手。”
南振嶽心念一轉,問道:“家師信符呢?龍兄可否讓兄弟瞧瞧?”
龍學文答道:“小弟這就去把信符取來,南兄且請稍候。”
說完,快步朝石筍叢中走去。
南振嶽自龍學文走後,仔細一看,但覺四周石筍,雖然參差不齊,卻似八卦方位佈置,門戶重重,心中暗自驚奇!取起茶碗,正待呷去!只聽一個尖細的少女聲音,從石筍叢中傳了出來:“爹,這裡離老妖婆巢穴,近在咫尺,怎會連一個鬼影子也不見,依女兒看來好像有些古怪!”
另一個蒼老聲音,壓低着說道:“咱們原是找老妖婆來的,就憑這點石頭陣勢,也想阻擋得住咱們?你跟在爲父身後,小心些也就是了。”
南振嶽聽得一怔,忖道:“聽口氣這父女兩人,正是找黑風婆來的了!”
依聲瞧去,只見從一座石筍後面,青影一閃,走出一個花白長髯身軀魁梧的老者,身後隨着一個全身青衣的少女!那老者潤眉虎目,方臉海口,一張棗紅臉,精神奕奕,兩道眼神,有如冷電暴射,瞧到南振嶽坐在石凳上喝茶,似乎微微一怔!那青衣少女才一照面,突然一聲嬌叱,翠袖揚處,射出三道臼芒,閃電朝南振嶽迎面打來!事出倉猝,南振嶽沒想到對方驟下殺手,一時未及思索,左手拍出一掌,把三柄淬毒柳葉飛刀,震的朝右方偏飛出去。
紅臉老者敢情也沒料到女兒會搶着出手,方待喝阻!那青衣少女眼看飛刀被人震飛,心中又驚又恨,冷笑—聲,一雙翠袖齊揚,四道藍光,又電射飛出,兩柄飛襲雙肩,兩柄直向肋下打來!南振嶽真想不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一言不發,出手會有這般狠毒,忍不住擡目朝她瞧來!只見那青衣少女臉如秋霜,一雙圓圓的大眼睛中,充滿着仇恨和怨毒之色!南振嶽和她目光一接,不覺心頭一震,忘了閃避暗器,四道閃電急射,分襲雙肩肋下的藍光,悉數打個正着,但聽錚錚輕震,一齊落到地上!低頭瞧去,這打下來的藍芒,竟是四柄小巧的峨嵋刺刺上泛出一片暗藍,分明淬有劇毒!南振嶽瞧得大怒,劍眉陡剔,虎的站起身來,正待開口!這時石筍叢中,又有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低沉喝道:“陸老哥,你不在夾江納福,居然也會趕到龍峒嶺採?”
話聲甫歇,一瞬間,東南西北,四方石筍上,各自現出一名皁服老者!這四名老者,手中各持兵刃,有的板着面孔,有的嘻皮笑臉,神態各有不同,唯一相同,是每一個人都生得骨瘦如柴,眼神炯炯!這四人分佔四個方向,正好把這塊小小空地,圍在覈心!南振嶽心中一驚,這四個老兒好快的身法,只是他分不清雙方是敵是友,一時喝到口邊的話,也嚥了下去。
紅臉老者眼看女兒第二次打出的四柄飛刺,明明全部擊中少年人要害,卻被對方悉數震落,心頭大爲震驚?同時瞧到南振嶽滿臉怒容,倏地站起身來,慌忙移步擋在他女兒身前。
此刻聽到有人發話,而且在石筍上又現出四個皁衣老頭,他目光一掠,面上飛過一絲詫異之色,立即抱抱拳道:“錢二哥請了,老朽是找黑風婆來的。”
原來方纔發話的人是站在南首石筍上的那個老者,只聽他依然陰陽怪氣的道:“嘿嘿,咱們已有多年不見,陸老哥倒還記得我錢老二,你們峨嵋派和赫大姐有什麼樑子?”
紅臉老者心頭暗暗一震,他已經聽出錢二口氣,分明是替黑風婆撐腰來的!自光迅速朝四人一掠,切齒道:“老朽這是私人行動,和峨嵋派無關,黑風婆七年前無故殺了我惠兒的娘,老朽明人不說暗話,是找她算帳來的。”
站在北首石筍上的皁衣老者嘻嘻笑道:“錢老二,峨嵋派八臂蒼猿,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他說的話,你聽清楚了沒有?”——
清心居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