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三分天下

艾如瑗道:“那你又怎麼在半途裡,突然收轉掌勢呢?”

南振嶽道:“老丈那一掌,敢情是極厲害的煞手,我如果是老丈同門的傳人,自然認得厲害,不敢硬接,而且也只有他們的‘刀下留人’才能化解,等到老丈發現我果然不是,才臨時把掌力收了回去。”

艾如瑗轉頭朝荊山毒叟道:“老丈方纔曾說要助我恢復武功,是爲了三日之內,你那仇人就要尋上門來,不知是不是你那同門?”

荊山毒叟搖搖頭道:“不是。”

艾如瑗皺皺眉道:“你怎會有這許多仇人?”

荊山毒叟嘆了口氣道:“俗話說得好,同行相忌,此人乃是老夫師門大敵。”

艾如瑗道:“那也是擅於用毒的了?”

荊山毒叟點頭道:“正是如此。”

艾如瑗不解的道:“老丈方纔不是說,除了你,天下再也沒有配製化毒丹的人麼?”

荊山毒叟道:“不錯,那是因爲化毒丹是老夫師門獨門秘方,外人自然不會配製之法。

若論用毒一道,當今武林,卻有三大系統。”

艾如瑗啊了一聲道:“原來有這許多門堂。”

荊山毒叟道:“這三大系統,雖是同樣用毒,但各有所長,分得極清。”

艾如瑗睜大雙目,回頭道:“大哥,你知不知道?”

南振嶽搖搖頭道:“這個我也沒有聽人說過。”

荊山毒叟道:“第一,就是老夫這一門,老夫說句不是自誇的話,該算是用毒的正宗了。”

南振嶽心中暗想:江湖上正派的人,都不屑用毒,用毒的人,哪裡還有正宗旁門之分?

只聽荊山毒叟道:“因爲老夫這一門,是講究辯別藥草,精練毒藥,哈哈,碌碌世人,只知毒能害人,焉知毒藥也可以救人……”

南振嶽似已被這個老人之言,引起好奇之心,忍不住道:“在下不明,只知毒物足以致命,還未聞毒物可以救人的。”

荊山毒叟大笑道:“問得好,老夫試舉一例,俗語曾有一句以毒攻毒之言,如果一個人被毒蛇咬了,這解救毒物,就是必需攻毒的毒藥,再如一個人生了疽毒,醫治之藥,用的也必然是毒藥。”

南振嶽點點頭道:“老丈言之有理。”

荊山毒叟笑了笑,接道:“所以老夫這一門,也可以說是毒藥門。”

艾如瑗道:“還有兩門呢?難道他們不是用毒藥的?”

荊山毒叟道:“第二種,是專門豢養天下奇毒之物的一門,他們雖然也用藥物,也有獨門解藥,但用的藥物,只是限於豢養毒物。”

艾如瑗道:“我知道,你說的就是像徭山千毒谷那一門了。”

荊山毒叟點頭道:“第三種則是以陰毒功夫爲主,毒藥爲輔,傷人於無形,雖然他們也是用毒,其實和上面兩種,又是不同……”

艾如瑗奇道:“老丈方纔使的黑煞手,不是和他們一樣?”

荊山毒叟笑道:“黑煞手,仍以毒藥爲主,和他們的陰毒功夫,自然大有區別,只是外人不易分得清罷了。”

南振嶽心頭一動,忙道:“老丈說的第三種,不知屬於哪一派的一種功夫?”

荊山毒叟望了他一眼道:“江湖上陰山,烏蒙兩派,都是屬於這第三類的武功。”

艾如瑗道:“老丈說了半天,還沒說出究竟三日之內,找上門來的仇人是誰?”

荊山毒叟雙目微闔,緩緩的道:“就是你方纔說的徭山千毒谷主司無忌。”

艾如瑗吃驚道:“是千毒谷主?”

荊山毒叟微微嘆道:“不錯,此事起因遠在三十年前,說起來還是爲了本門獨門秘方‘化毒神丹’一經服用,百毒不侵。司無忌認爲江湖上若容本門存在一日,他就無法以毒物稱雄,因此存下消滅本門之心,只是先師在日,他不敢公然爲敵。

誰料先師被逆徒所害,他乘機親率門人,夤夜襲擊,雙方激戰竟宵,他所率門徒,和本門所有弟兄,傷亡殆盡,老夫身負重傷,幸得不死,司無忌也只以身免。但從此之後,三十年來,司無忌匿居徭山,沒有再在江湖露面,據說是受了梵淨山神尼的警告。”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老夫再次尋上徭山,始終找不到他千毒谷巢穴,不料一日之前,司無忌忽然派他的大弟子常今人前來,說當年之事,雙方實出誤會,他將在月內登門負荊,願意棄嫌修好。此人陰險成性,自是來者不善……”

他目光瞧了兩人一眼,又道:“老夫雖然不怕他有什麼陰謀,只是我門下幾個小徒,還未練成毒功……”

他似乎言有未盡,卻倏然住口。

艾如瑗朝他笑道:“你方纔說的要幫助我恢復武功,就是要我代替你的門人了?”

荊山毒叟目光不期而然又向兩人投來,徐徐說道:“老夫也毋用相瞞,我原想強迫你們,暫時扮我門人,但現在我已不勉強兩位了。”

艾如瑗偷偷瞧了南振嶽一眼,問道:“我如果吃了你的毒藥,是不是也和我大哥一樣?”

她話聲出口,臉上忽然飛起一片紅霞,依旁在南振嶽身側,目光瞧着地下,不敢擡起頭來。

荊山毒叟眼光何等犀利,瞧他神情,頓時若有所悟,哈哈笑道:“不錯,你大哥服了化毒神丹,五臟六腑,血液經脈,都已蘊有奇毒,老夫助你恢復武功,服用的也是奇毒藥物,和你大哥,正好是一對毒人!”

艾如瑗臉上嬌羞的閃掠過一絲會心喜容,忽然又道:“那我大哥爲什麼不要每隔三月,服藥一次呢?”

荊山毒叟笑了笑道:“問得好,你大哥服用化毒神丹,循序漸近,使五臟六腑,慢慢吸收奇毒,而且內功真元,絲毫未損,服過百日之後,藥力遍達全身,自不必再加補充……”

艾如瑗急着問道:“那麼我呢,又有什麼不同?”

荊山毒叟笑道:“姑娘一身武功被廢,經脈受損,真氣大傷,天下奇珍異寶的仙藥,既然難求,只有用劇毒之藥,激發生命中的潛能,來彌補損傷真元。

你恢復了武功,必然會隨時使用,也就是隨時有了耗損,如果不適時予以補充,豈能維持?此後你服下的毒藥愈多,武功內力必然也跟着大爲增力口。”

艾如瑗點點頭堅決的道:“我明白了,只要我能夠恢復武功,變成毒人,就變成毒人吧!”

荊山毒叟點點頭道:“你可是決定了?”

艾如瑗回頭朝南振嶽看去,低低的道:“大哥,你說好麼?”

南振嶽被她問得一呆,暗想:自己只是和你一路同行,並非真正是你大哥,這等服毒之事,自己怎能替你作主?心中想着,不覺爲難的道:“這個……”

艾如瑗不待他說出,,微微一笑道:“我已經決定啦,恢復武功,總比這樣半死不活的好,何況今後,我也可以不怕劇毒了。”

南振嶽道:“你既然決定了,那就這麼辦吧!”

荊山毒叟面有喜色,仰天打了個哈哈,道:“既然南老弟和姑娘都同意了,你們跟我來。”

艾如瑗道:“可是現在就要服藥了?”

荊山毒叟道:“事不宜遲,自然愈快愈好。”

艾如瑗道:“服了藥,不知要多少時候,才能恢復武功?”.荊山毒叟道:“十二個時辰。”

他說話之時,人已朝左廂走去。

艾如瑗跟在他身後,南振嶽跟在艾如瑗身後,相繼走入左廂,只見這間長方形的廂房中,堆滿了二捆捆的藥草,濃重藥氣,直撲入鼻。

艾如瑗聞得微感頭昏,身子緩緩的緊依着南振嶽。

荊山毒叟回頭笑道:“老夫這間房中,堆着的全是劇毒之藥,普通人只要在這裡逗留一時半刻,就會中毒。”

一邊說話,一邊舉腳朝地上踏去。

只聽一陣“轆”“轆”輕響,地上的一塊石板,這時已在緩緩移開,裂開出一個僅容一人的洞窟。

荊山毒叟早已舉步跨了下去,敢情這洞窟下面,是一間地底石室,他拾級而下,倏忽不見。

艾如瑗微一遲疑,就跟着朝下走去,南振嶽也相續跟下,一點沒錯,石級盡頭,果然是一座地底石室。

共分三間,中間放着鼎爐扇子,和一個石墊,敢情是練藥用的。

荊山毒叟已在室中點起一盞油燈,等兩人走下,伸手在壁上拉着鐵鏈,又是一陣轆轆輕響,上面石板,重又掩上,他領着兩人,走入右首一間石室。

這間石室,佔地不大,但見壁架上,放着許多大小磁瓶瓦罐。

荊山毒叟很快取出一個小小磁鉢,和一柄銀匕,接着又從這個磁瓶,那個磁瓶中,傾出許多不同藥末,和從瓦罐中舀出濃濃的藥汁,用玉杵不住的拌搗。

不消片刻,鉢中藥物,已搗成麪粉似的一團,然後用手捏成一粒粒的藥丸。

他手法極快,而且極有分寸,捏出來的藥丸,每粒都像梧桐一般大小,足有四十來粒之多。

荊山毒叟細心數了一遍,用手分成四份,倒了一杯冷水,朝艾如瑗道:“你此時先把這一份服了。”

艾如瑗道:“還有三份呢?”

荊山毒叟道:“你服下這一份藥丸,人必昏昏欲睡,要十二個時辰,才能醒轉,醒來之時,武功也恢復了。”

一面朝南振嶽道:“這另外三份,待過了一個時辰,再給她喂服一次,但第三份,卻要等到間隔兩個時辰之後,才能喂她,第四份要間隔三個時辰再服。

就是這四份藥丸,要分六個時辰才能服完,南老弟務必注意,此藥毒性極重,不能過早,也不能過遲。”

南振嶽點點頭道:“在下記住了。”

荊山毒叟用手指朝裡首一指,又道:“那裡面有一張石榻,姑娘服藥之後,可到榻上休息,老夫還有事出去,恕不奉陪了。”

艾如瑗道:“多謝老丈。”

荊山毒叟微曬道:“不用謝我。”

他話聲一落,正待回身走去,忽然又駐足道:“南老弟,這間藥室中所貯藥物;都是極毒之物,也是極其珍貴的藥物,化了老夫多年心血,你千萬不可亂動。”

南振嶽道:“這個不用老丈囑咐,在下也不會亂動。”

荊山毒叟笑道:“老夫自然知道老弟爲人誠實,但老夫不得不說。”

他遲疑了一下,又道:“對面那間石室……”

艾如瑗沒待他說出,接口道:“你叫大哥千萬不可進去,是也不是?”

荊山毒叟道:“正是如此。”

他嘴皮動了一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卻忍了下去。

目光一轉,瞧着兩人道:“姑娘可以服藥了,這裡有令兄照顧,自可無事。”

說話之時,緩緩朝外走去。

一會功夫,聽到他拉鐵鏈和石板轆轆之聲,敢情已經出去了。

艾如瑗低低的笑道:“我們留在這裡,他好像很不放心呢?”

南振嶽道:“這也難怪,這間石室是他貯藏藥物的地方,其中自然有許多是珍貴藥物,怕人動它。”

接着取過杯子,遞到艾如瑗手上,說道:“妹子,你該服藥了吧!”

艾如瑗接到手上,嫣然一笑,道:“這藥一定很苦。”

隨手把第一份藥丸,和水吞了下去。

藥丸一嚥下,她頓時皺了皺眉,口中嚶嚀一聲,幽幽的道:“大哥,你快扶我過去。”

南振嶽瞧她服下藥丸,目光一瞬不瞬的注意着她的臉色,果然在這剎那間,她臉色立時由紅轉白,由白轉青,呼吸也立時急促起來。

心中暗暗一驚,忖道:“這藥力來得好快!”

一手扶住她肩膀,輕聲道:“你感覺怎麼樣了?”

艾如瑗身上起了一陣顫抖,咬着牙道:“還好,我……身上有些發麻……”

南振嶽趕快扶着她,走近石榻。

這幾步路的時間,艾如瑗雙腳發軟,業已站立不穩。

南振嶽把她抱上石榻,只見艾如瑗臉上隱隱泛起一層灰黑,雙目緊闔,氣息緊促,似已隱入昏迷。

南振嶽湊近她身邊,低低叫了兩聲,不見她答應,心知藥力已經發散,不敢驚動,脫下長衫,輕輕覆到她身上,自己就在榻旁坐下。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荊山毒叟緩步走了進來!

他拿起蠟燭,十分仔細的瞧着艾如瑗臉色,然後取起她手腕,靜靜的按了一陣脈腕,擡頭笑道:“情形很好,令妹從前練的,屬於陰柔功夫,因此藥效發散也快,現在該讓她服第二次藥了。”

南振嶽取過杯子,荊山毒叟撥開艾如瑗牙關,緩緩把藥丸喂她口中,面鄭重的說道:

“這兩個時辰,本藥力在她臟腑中發作最強的時候,令妹也許會受不住,或有翻滾痙攣等現象。老弟必須隨時注意,如果滾動太厲害了,可以輕輕按住她的身子,只要過了兩個時辰,自會安靜下來的,這就成功了一半……”

南振嶽點頭道:“在下理會得。”

荊山毒叟囑咐完畢,逕自離開。

南振嶽因有荊山毒叟的吩咐,更是不時的注意着艾如瑗。

約莫過了頓飯時光,艾如瑗一個嬌軀,果然起了一陣痙攣,肌膚似在激烈收縮,口中隨着發出呻吟之聲1她人雖在昏迷之中,但彷彿覺得捶心絞腸一般,奇痛難耐。粉額上黃豆大的汗珠,一粒粒綻了出來。

身子突然一陣翻滾,雙目乍睜,本來清澈如水的眼神,此刻竟然佈滿紅絲,睜的滾圓,加上青絲散亂,臉色獰厲,簡直成了一頭野性發作的瘋獸!

南振嶽睹狀大驚,急忙伸出手去,輕輕按住她的身上,口中叫道:“妹子,你快忍耐一下。”

艾如瑗體內毒性已發,雖然睜着雙目,那會聽得到南振嶽的聲音?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身子被人按住了,手中亂舞,更是掙扎得厲害,幾乎滿牀亂滾。

南振嶽因有荊山毒叟囑咐之言,不能太以用力,但不用力可真按不住她!

如果不知內情,當真會被她嚇昏!

他哪裡知道此刻的艾如瑗,五臟六腑,都在翻滾,比油煎還要難受,全身經脈,粗脹欲炸,心肺一陣又一陣的收縮!

像利刃剜心,像萬蟻齧肺!

肌膚片片割裂,骨節寸寸炸碎!

張口想叫,又覺口脣僵硬,咽喉暗啞,苦於叫不出聲來!

南振嶽苦頭也吃大了,她手舞足踢,猛力掙扎,一個身子不停的翻滾,他雙手按在她柔軟的胴體之上,輕也不是,重也不是,不到一會功夫,已是汗流浹背,累出一身大汗。

可是艾如瑗聲嘶力竭的翻滾掙扎,還在方興未艾!

南振嶽到了這一地步,再也顧不得男女之嫌,索性跨上榻去,雙臂一環,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裡。

這一下,果然有效!

艾如瑗整個嬌軀,雖然失去了掙扎能力,但她體內的劇毒,還在山崩海嘯般繼續發作,身上的抽搐,也依然一陣緊似一陣。

南振嶽從沒接觸過女孩子的身體,這回抱着艾如瑗,鼻孔中聞到的,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幽香,手上碰到的是女孩子柔軟而富於彈性的胴體!

艾如瑗呼吸急促!

南振嶽低着頭,呼吸更是急促!

艾如瑗身子不住的顫抖!

南振嶽的心,也在不住的顫抖!

他想起艾如瑗如果不是爲了自己,就不會被她師傅廢去武功,也不會吃今天這種苦楚!

不!豈止是今天,今後她雖然恢復了武功,但一身之中,必須仗着奇毒藥物,支持她的一生……。

他心內感到一陣愧怍,瞧着懷中不住顫抖,不住痙攣的艾如瑗,憐惜之念,油然而生!

他環着她嬌軀的雙臂,漸漸加緊,他恨不得自己替她承擔這份痛楚!

於是他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輕輕在她櫻脣上吻了一下!

他絲毫沒有輕薄的意念,這是發之於情,純出自然的舉動。

當他兩片嘴脣,接觸到她殷紅的香脣之上,心頭猛然一凜,暗暗叫道:“南振嶽啊!你父仇未復,十八年來改姓,換名,連真姓都尚未恢復,母親至今猶託跡尼庵,託庇嵩山,你怎能動了兒女之情?”

一念及此,頓覺驚出一身冷汗,立時收攝心神,正身而坐。

懷中的艾如瑗還在繼續顫抖,但南振嶽卻已漸漸定下心來!

他這次原是爲了殺父仇人,已有下落,趕去嵩山,叩見母親。

艾如瑗武功已失,既然跟自己離開魔窟,但總不能一直由自己保護着她,因此打算要她暫時留在紫竹庵,和母親作伴。

紫竹庵地勢隱僻,又鄰近少林,賊人一時也不會尋找到的。

他這一念頭,當然是缺乏江湖經驗的想法!

試想他母親,爲了逃避仇人耳目,託庇少林,連母子見了面,都不敢明說,怎好把逃出桃花源太陰宮的叛徒引去?這麼一來,豈非更引起對方注目?南振嶽原是極頂聰明的人,但有時候,越是聰明人,就越會自作聰明,做出比笨人還笨的事情來!

他離開桃花源,心中只是想着如何安置艾如瑗,並沒想到這是何等危險之事?此刻他心中依然盤算着自己見到母親之後,如何把艾如瑗的經過,告訴母親,他希望母親把艾如瑗,認作義女,那麼自己和她就成了兄妹了。

南振嶽手中,依然抱着艾如瑗,想到這裡,心中已把她當作自己妹子看待。

時間漸漸過去,他不知道時候,但覺已經過了漫長一段時間,差不多也該有兩個時辰了!

艾如瑗已從劇烈的痙孿中,漸漸緩和下來,雖然她身子還在顫抖,比起先前已經好了許多。

她闔着眼皮,只是張開小嘴喘息,鼓騰騰的胸脯,不住的起伏,骨節好像散了一般,軟綿綿的,顯得十分疲累。

南振嶽緩緩把艾如瑗放在榻上,跨下石榻。

想起荊山毒叟方纔曾說“過了兩個時辰,自會安靜”之言,暗暗忖道:“看來該是喂她服藥的時候了!”

等了一會,還不見荊山毒叟進來,心知他已經交待了自己,也許不會再來。這就取過藥丸,把第三份藥餵給艾如瑗服了。

經過這一陣折騰,着實覺得有點疲倦,就在榻邊上,席地坐下,調息運功。

石室不見天日,不知昏曉,正當南振嶽靈臺清明,渾然忘。我之時!

突然聽到一陣轆轆震動,那是開啓石板的聲音,接着有人走了下來!

南振嶽心中微微一怔,他聽出這人腳步聲,雖然走得極輕,但不類荊山毒叟,不覺緩緩睜開眼睛。這一瞬間,那人已到石室門口,便自停步,探首叫道:“南少俠……”

南振嶽看清那是荊山毒叟看門的童子,這就起身問道:“小哥可有什麼事麼?”

那童子依然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口中說道:“家師昨晚吩咐,要我在天色黎明前,進來通知南少俠,該是第四次喂藥的時候了。”

南振嶽點點頭,忽然他發現眼前這個青衣童子,眼神充足,看來身手大是不弱,暗想:

“自己還當他是荊山毒叟看門的童子,原來還是他的門人!”

一面含笑問道:“令師還沒起來?”

那童子道:“家師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南振嶽奇道:“令師到哪裡去了?”

那童子搖搖頭道:“不知道,家師昨晚走得很是匆忙……”

他似乎言有未盡,但卻住口不說。

南振嶽道:“令師可曾說,什麼時候回來?”

那童子道:“沒有。”

口中微微一頓,瞧了南振嶽一眼,又道:“家師臨行曾說……”

他好像在思索什麼,遲疑着沒說出來。

南振嶽道:“令師說了什麼?”

那童子道:“家師說南少俠令妹,服下第四次藥丸,要過了六個時辰,才能醒轉,那時,家師也許可以趕回採了。

在這第六個時辰之中,說不定會有人尋上門來,不過我們已經在門前布了陣勢,原也足可阻擋了。”

南振嶽沒有作聲。

那童子接着又道:“家師總是嫌我們六個人擋不住人家。”

這話有些自負,言外之意,是怪師傅嫌他們擋不住人家,其實已經足夠了!

南振嶽聽的奇怪,昨天只見到他一人,不知還有五個是誰?那童子續道:“家師曾說,萬一我們擋不住人家,令妹服藥之後,已可安然無事,這裡三間石室,想請南少俠費神照顧。”

南振嶽聽到這裡,不禁恍然大悟暗想:原來你方纔吞吞吐吐的,就是因爲你們六個人,自信足可勝任,不願向外人求援。

心念一轉,不覺含笑道:“既然外面有你們六位守位,名師出高徒,自然足夠應付了。”

那童子聽得心中高興,笑道:“南少俠過獎,家師請少俠代爲照顧,也是以防萬一,因爲這三個石室,是家師化了數十年心血,採來的藥物。”

“尤其近幾天來,我們山腳下,幾次發現有人覷探,師傅說他們可能是爲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目光有意無意的瞥了左首石室一眼,臉上忽地一紅,連忙改口道:“可能是對頭派來的人。”

他不待南振嶽開口,又道:“南少俠該替令妹喂藥了,我也不能久留。”

說完,轉身匆匆朝外走去。

南振嶽雖然發現他最後神色有異,似乎言不由衷,但繼而一想:“人家既不願說,也許另有隱秘。”

當下也並不在意,回身過去,拿起第四份藥丸,撥開艾如瑗牙關,緩緩餵了下去。

這時艾如瑗已安靜下來,躺在榻上,只是昏昏熟睡。

南振嶽在榻前守候了一會,眼看餵了她第四份藥丸之後,依然並無動靜,心頭也覺放寬了許多。

現在只要再過六個時辰,她就會醒過來了!

她恢復了武功,至少也減輕自己心頭的負荷。

他緩緩噓了口氣,不覺跨出石室。

昨晚他跟荊山毒叟匆匆進來,並沒留神細看,此時才發覺這三間石室,雖有石壁間隔,但沒有設置石門。

敢情這是荊山毒叟練藥之所,平日只有他一個人出入,自然用不着門戶。

可是南振嶽目光一瞥,發現左首那間石室,卻懸掛着一道布簾。

心中不禁覺得奇怪,右首石室是荊山毒叟貯放藥物之所。

聽他口氣,壁架上放着的許多磁瓶,是他數十年心血採集來的珍貴藥材,但門口也沒有裝上門簾。

難道左首那間石室中,還有更珍貴的東西?不錯,他昨晚曾一再叮囑,好像對自己不大放心一般!

如說裡面放着珍貴東西,僅是一道門簾,也無濟於事,如果不是防人進去,這道門簾又有何用?他真想過去掀開門簾,瞧個究竟?但繼而一想,人家荊山毒叟肯把自己領來,留在密室之中,足見對自己甚表信任,自己豈能自墮人格,不守信諾?想到這裡,就緩緩在藥竈上前面的一方石墊上坐了下來。

這一坐下,瞧到石墊邊上放着一本書籍,隨手取過,只見封面上寫着“毒草綱目”四字,原來還是一本手抄本。

心中不覺猶豫一下,暗想:“這也許是荊山毒叟的秘本,自己豈能隨便閱?”

心念才動,接着忖道:“他既是隨手放置,想非獨門秘抄,自己閒着無事,瞧瞧諒也無妨。”

隨手翻開,看了下去。

“毒草綱目”上,記載的全是各種毒草名稱,產地,藥性,和焙制之法,縷述得甚是詳盡,中間還畫存圖形。

也許江湖上練毒的人,會把它當作寶笈。

但南振嶽只是枯坐無聊,纔拿來解悶,翻了幾頁,對這些毒草毒藥,無異走馬看花,勉強看着,實在提不起興趣,依然把它放到原處。

忽然,他想起方纔童子說的,這幾天來,山下幾次發現有人覷探,據他師傅說他們可能是爲了……他沒有說下去,“爲了”什麼?但他似乎是瞧着左首石室而言。

莫非那些覷探的人,就是爲了左首石室來的?這間石室裡到底放着什麼?他目光不覺又朝那道低垂的布簾瞧去!

正因爲有這道布簾的間隔,左首這間石室,就覺得神秘!也正因爲瞧不到裡面究竟是什麼,就更引起好奇!

天下什麼事情,都是爲此,愈覺好奇,就愈是非看不可。.南振嶽年輕好事,自然抵不住這份好奇之心,暗想道:“自己只要不去動他,瞧瞧又有什麼要緊?”

思忖之間,人就站了起來,舉步朝左首石室走去。

一道布簾,自然輕而易舉的隨手掀開……這間石室和右首大小相同,略呈長形,裡面空洞洞,黑黝黝,好像只是一間空無所有的石室。

南振嶽目光輕輕一瞥,正待放下布簾!

忽然間他依稀瞧到離門口不遠之處,地下好像直挺挺躺着兩具屍首。

心中微微一怔,不覺手上一停,掀着布簾,凝目瞧去,一點沒錯,地上果然是兩具屍首,一男一女,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南振嶽這一發現,再也忍耐不住,一閃身,掠到兩具屍體邊上,低頭瞧去!

這一瞧,南振嶽不禁心頭大怒,這一男一女,自己全都認識!

男的劍眉星目,生得極爲英俊,正是和自己同一天闖龍門三關,後來又負氣而去的衛勁秋!

女的一身青色勁裝,瓜子臉,身材苗條,正是在百石朝天一語不發,打了自己三柄淬毒柳葉飛刀,和四支小巧蛾眉刺的少女!

自己雖然不知她是誰?但後來聽雲中四將口氣,她父親叫做八臂蒼猿陸東干,是峨嵋有數高手。

哦,桃花源山腹石室,被天山一魔施展“秘魔大法”的人中,他父親八臂蒼猿,也在其內1心念電轉之際,人已俯身下去。

但在這剎那之間,他發現他們並沒有死,敢情也和艾如瑗一樣,只是服了荊山毒叟的藥丸,靜靜的躺着!

南振嶽暗暗吁了口氣,緩緩直起腰來,心想:“不知他們被什麼人廢了武功,也是荊山毒叟物色而來的。”

目光一擡,瞥見石室靠壁處,還有一道黑色布幔,心中覺得奇怪,不由舉步朝裡走去。

掀開布幔,原來和對面石室一樣,靠壁處也有一張石榻。、榻上躺臥着一個面容枯瘦的老尼!

荊山毒叟好像特別優待,老尼身上,還蓋着一條薄薄的棉被。

南振嶽目光一落,陡覺這石榻上的老尼姑,自己甚是面熟!

不!這臉容正是自己腦海中時常浮起的臉容!

南援嶽陡然之間,起了一陣驚悸!顫慄!急忙凝目瞧去,那還有錯,躺在石榻的,不是嵩山紫竹庵那位老尼,還有誰?“會是娘?”

南振嶽心頭狂跳,他弄不懂娘怎會躺在這裡的?尤其臉頰消瘦,神形枯槁,和自己在紫竹庵初次見面之時,幾乎判若兩人,心頭一陣痠痛,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一時來不及多想,伸出一探,只覺娘雙手冰冷,除了胸口還在跳動,看去已是奄奄一息,氣若游絲!

南振嶽宛如一柄利刃,插入胸口,全身起了一陣顫傈!

荊山毒叟替艾和瑗服下毒藥,自己一直守在身邊,她痙攣、翻滾,五臟如焚,也並沒有娘這般光景,再加衛勁秋和那青衣女子,躺在地上,雖然一動不動,也氣息均勻,只如熟睡一般!

那麼娘到底是中毒,還是負傷?病勢會有這般沉重?不論如何,娘既在這裡,定然和荊山毒叟有關。一念及此,”不覺熱血沸騰,劍眉一剔,切齒,道:“荊山毒叟,真要是你下的毒手,我不把你劍劍寸磔,誓不爲人!”

“不錯,我得立時找荊山毒叟去!”

身形如風,衝出石室,拉動鐵鏈,一陣“轆轆”輕響,頭頂石板,徐徐移開!

南振嶽已是一吸真氣,從地道中電射而出,他此刻心頭憤急,哪裡還顧得石板恢復原狀。

衝出石窟,匆匆在屋中找了一遍,敢情荊山毒叟還沒回來,甚至連他門下的童子,也不在屋中。

他方纔聽那童子說過,今天也許會有強敵上門,他們六個人已在門前佈下了陣勢之言,正待找他們問問,荊山毒叟到底去了哪裡?只聽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遠遠傳來!“荊兄在家麼?”

原來荊山毒叟,真是姓荊!

南振嶽只道這人聲貫金石,聽來極熟!

腳下立時停住,心中暗暗想道:“看來荊山毒叟還沒回來,他的對頭倒先找上門來了!

自己暫且隱身旁觀,等荊山毒叟回來,再作計較。”

心念一動,就悄悄從後窗掠出,縱身躍上一顆大樹,隱住身形,舉目瞧去。

只見從左首山嶺上,正有五條人影,疾奔而來!

當前是一個身材高大老者,穿着一襲寬大黑袍,·昂首闊步,腳下沉穩如飛!

老者身後,跟着四個揹負兵刃的勁裝漢子,一望就可看出,這四個勁裝漢子,只是黑袍老人的隨徒,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狀極恭敬。

黑袍老者獨自邁步朝石屋前走來。

這一走近,南振嶽纔看清那老者神色倨傲,一張白慘慘的臉上,不見血氣,心中不禁一動,暗想:“此人自己不是在九死谷見過?”

正想之間,只見青影一閃,一個青衣佩劍童子,不待黑袍老者走近,已迎着過去。

這下連南振嶽都吃了一驚,暗想:“這童子好快的身法,自己居高臨下,都沒見他從何處飛奔出去的!”

青衣童子朝黑袍老者拱了拱手道:“老丈可是找家師來的?”

黑袍老者對童子的驟然現身,似乎也深感意外,目光一轉,咯咯笑道:“你師傅架子倒是不小!”

南振嶽心頭一沉。“果然是他!”

青衣童子躬身道:“家師外出未歸。”

黑袍老者道:“你師父到哪裡去了?”

青衣童子道:“家師沒有交代。”

黑袍老者陰笑道:“他可是不願見我,叫你前來擋駕?”

青衣童子擡頭道:“家師真的不在家,他老人家事前,既不知尊駕會來,何用擋駕?”

語氣漸漸硬了!

黑袍老者點點頭道:“那麼他什麼時候回來?”

青衣童子冷冷道:“大概要回來了。”

黑袍老者道:“很好,老夫到屋中等他就是了。”

說完,舉步朝前走來。

青衣童子並沒後退,擋在路前,道:“老丈請留步,家師不在,恕不延客。”

口氣愈來愈冷。

黑袍老者怔得一晌,道:“你知道老夫是誰了”

青衣童子道:“不知道。”

黑袍老者大笑道:“老夫和你師傅相識數十年,你小娃兒自然不會知道,等荊山老兒回來,你可以問問他。”

青衣童子依然擋着不讓,冷聲道:“我不用問!家師早已吩咐過他老人家不在,任何人都不要讓進屋去。”

黑袍老者白慘慘的臉上,雖然瞧不出絲毫表情,但聽他陰嘿一聲道:“小娃兒,老夫不過是瞧在荊山老兒面上,你敢出言不遜?”

青衣童子理直氣壯道:“我沒出言不遜,家師不在,敵友不分,我也作不了主。”

黑袍老者怒笑道:“好個敵友不分!”

大袖一層,猛向青衣童子拂去!

他這一拂,疾風颯然,一股暗勁,從大袖中直涌而出,青衣童子不敢硬接,身形一晃,很快的疾退三步。

黑衣老者哈哈大笑道:“小娃兒,老夫只是嚇嚇你的,別怕……”

“刷!”那是青衣童子退的快,進的更快,讓開掌風,一.閃身又已搶到了原來站立之處,依然擋在黑袍老者身前。

黑袍老人雙目精芒暴射,沉喝道:“好個不知進退的娃兒,老夫把你拿下,看看荊山老兒如何說法?”

話聲出口,右臂疾探,一把朝青衣童子肩上抓去!

青衣童子身法俐落,沉肩一偏身,“嗆”的一聲,劃出一道藍虹,手上頓時多了柄色若天藍的短劍!

黑袍老者自然識貨,荊山毒叟精擅毒藥,青衣童子手上這柄短劍分明淬了毒,一時倒也不敢輕視。

探出的手爪,方自一縮,正待吐掌擊落他短劍!

嗆,嗆,嗆,嗆,嗆!

四周忽然連聲響起拔劍之聲!

這可怪了,竹籬前面,明明只有青衣童子一人,何來拔劍之聲!

掄目瞧去,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他立身四周,在這一瞬之間,突然多出五個青衣童子來!

六個童子,不但年齡相等,身材衣着,也是一模一樣,各人手上,都握着一柄藍晶晶的短劍!

南振嶽先是一怔,繼而暗“哦”了一聲:“自己還當他們有多快速的身法,原來竹籬前面,按照地勢,挖有土坑,這六個童子早巳伏在坑中,因有青草掩蔽,不易被人發覺。

難怪方纔那個青衣童子,一直不肯後退,從六人站立的位置看去,敢情他們各有一定方位。

六個青衣童子,縱身掠出,正因他們早已列好了陣勢,才一現身,恰好把黑袍老者團團圍了起來。

六個童子姿勢相同,六柄藍晶晶的短劍,劍尖平舉,各自對準着黑袍老者,凝神待發!

只要黑袍老者向其中任何一人出手,他們立時就可同時發動!

南振嶽瞧得暗暗點頭,想起那童子對自己說過,憑他們六人,足可擋住來人之言,看來倒也不假。

黑衣老者冷厲目光環掃了六個青衣童子一眼,大笑道:“你們這幾個娃兒,也想在老夫面前賣弄?快去叫荊山老兒出來。”

他口中雖然還在倚老賣老,心中卻暗自攢眉!

光是六人手上藍光閃動的短劍,不僅淬過劇毒,而且也不是尋常兵刃,如果他們沒有相當武功,荊山毒叟也決不會躲在後面,只讓幾個小娃兒出面。

先前那個青衣童子道:“早已告訴過你,家師不在了。”

黑袍老者道:“老夫是你們師傅多年老友,豈能和你們一般見識,還不快退下?”

那青衣童子哼道:“方纔也是你先動手的,要我們退下,那你該先退到三丈外去。”

黑袍老者道:“老夫和你們師傅有事要談。”

青衣童子道:“我們不知道,你到山下去等着,師傅回來,你一起上來好了。”

黑袍老者目光閃動,突然大笑道:“老夫就試試你們,荊山老兒教了你們一些什麼?”

他說來還是長者口氣,其實殺機已動,喝聲出口,突然右腕一振,一招“千軍辟易”,猛向當前那個青衣童子劈去!

聲到人到,快若雷奔!

這一掌上,他不但用了八成力道,而且又是猝起發難,在他想來,前面這個童子,就算身法再快,也難以躲閃!

那知你快,人家也不慢,就在黑袍老者振腕發掌的同時,六個青衣童子身形同時閃動!

當前那個青衣童子身子一矮,不退反進,從黑袍老者左側偏身閃過,另外五人,卻各自上前,一挺手中短劍,交叉刺到!

藍芒如雨,圍成了半圓形一圈。

黑袍老者沒想對方會有如此滑溜,大喝一聲:“豎子敢爾!”

霍地轉身,反手一掌,跟着那個童子身後拍去!

他原是恨透了和自己答話的那個青衣童子,同時也看出他是六人之首,存心先斃了他。

不料這一回身,六個童子,也同時旋轉,先前那個童子,在這一閃之間,竟然不知閃到哪裡?五柄毒劍,卻急疾刺採。

黑袍老者久經大敵,心知對方劍陣已經發動,這六個童子,縱然年紀幼小,武功還差,但在聯手合擊之下,只要純熟運用,一時也難想把他們破去。

心念轉動,雙手袍袖向前一抖,身如電旋,剎那之間,連續拍出五掌!

他眼看四方,掄掌急揮,這五掌快同閃電,宛如起了一陣旋風,果然把五支毒劍,各自逼退了一步。

但就在此時,陡然眼前青影一晃,一支藍汪汪的短劍,無聲無息迎面刺到!

採勢奇快,一閃而至!

黑袍老者認出此人正是方纔和自己答話的那個青衣童子,不知他是從那裡閃出,襲擊而來!

心頭方自一怔,劍光已然近身,怒嘿一聲,揮袖捲去,人卻向後退了一步。

“嗤”!劍鋒過處,衣袖已被劃破了三寸來長一條口子,幾乎被劃上了手腕。

這一下,當真把這黑袍老者激得勃然大怒,厲笑一聲,身形離地飄起,如影隨形,撲了過去,奮力擊出一掌。

掌風挾起呼嘯之聲,暗勁如山,直撞過去。

那青衣童子一劍刺出,立即返身閃退。

他們移動,各有一定位置,是以絲毫不亂,等黑袍老者一掌擊到,他早已閃出多時,但另外兩支毒劍,已在此時交叉攻到。

這六個青衣童子,劍陣一經展開,互相穿插,流動極速,左右前後,互相配合。

有人攻到上盤,必有人襲取下盤。

有人正面攻來,也必有人襲到身後。

而且出必雙劍,甚至三四劍,同時而來,奇招突出,使人防不勝防。

黑袍老者落在陣中,被六個青衣童子六柄毒劍的綿綿劍勢,逼得怒嘯連聲,身形起落如風!

大袖飛舞,狂飆潮涌!

他在激怒之下,使出全身功力,此刻他每一片衣角袍帶,無不貫注了真力,只要被他掃上一點,立刻便有殺身之危。

但六個童子,進退有序,絲毫不亂,只要一人蹈上危機,五支毒劍,同時出手救援,除非你自己不要性命,才能傷得他們一個。

因此儘管黑袍老者掌若雷霆,有時不得不中途撤招。

滿天流動的藍光,映照着太陽,射出無數彩虹!

黑袍老者就在這一團彩虹中間,被逼得團團亂轉!

南振嶽隱身樹上,也曾被六個童子聯手合擊,瞧得不住點頭!

就在此時,只聽一聲大笑,傳了過來!

“申老哥快快住手,這幾個孩子,哪裡擋得住你一擊?”

一條人影從山下疾馳而來,那正是荊山毒叟!

劍光倏散,六個童子,各自由六個不同方向,躍出去一丈開外,同聲叫道:“師父來了!”

黑袍老者陰側側笑道:“打了小的,不怕你老的不出頭。”

“嘶……”

一聲輕微的破空之聲,從衆人頭上響起,一條人影,疾如流星,劃過長空,朝荊山毒叟面前瀉落!

現出一個劍眉星目,滿臉激憤的青年!——

清心居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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