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宇是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的。
他摸到手機去接,是陸因。
“你沒事兒吧?”那邊語氣裡難得帶着點關心。
“唔……還沒死。”傘宇翻了個身,發現自己還暈着,但是沒昨晚那麼狼狽了。
那邊愣了會兒才道:“昨晚我和路康不放心特地開車跑來你家,結果你家沒人。”
“唔……謝謝哥,昨晚小鬼哭得太厲害了,我真怕他會哭死。”傘宇嘗試着坐了起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舒適的牀,歐式傢俱,復古吊燈,房間連着個大陽臺,陽臺上是舒適的軟椅盆景,外面的樓下應該就是院子,屋子裡安安靜靜,飄着一股淡淡的木頭香味,不知道幾點了,外頭燦爛的陽光斜斜地灑了進來,一半灑在牀上,像是暖融融的被子。
電話裡陸因說了些什麼,傘宇嗓子難受得很,嗯了幾聲,就掛了。
傘宇聽到窗外有孩子說話的聲響,房間門被敲了幾下,藍淼拿了杯水走了進來。
那人穿着套V字領的家居服,露出胸口好看的線條:“醒了?”
那一幕傘宇覺得溫馨美好到不現實。
小孩就是小孩,魚兒睡了一覺,看起來已經沒事了,和藍海在院子裡拿着水管在給花園裡的花草樹木澆水,兩個人都是小小的個頭,站在一排山茶樹前,身上穿着的花花綠綠的衣服裝點着花園。
傘宇聽到兩個孩子在討論着奇怪的話題。
魚兒先問:“小海,我以爲只有在春天才會開花。”
小海想了想說:“爸爸說因爲我們照顧得好,所以山茶樹在冬天也會開哦。”
“真的嗎?咯——”魚兒響亮地打了個飽嗝。
小海愣了一下,突然間就笑了:“哈哈哈,魚兒中午吃了三個大雞腿。”
魚兒已經忘了花的事了,低下頭摸摸自己圓鼓鼓的小肚子說:“唔,藍爸爸做的雞腿好好吃哦。”
“那再讓我爸爸做。”小海放下水管,伸手去摸魚兒的肚子。
“可是我吃不下了呀,我現在好飽哦。”魚兒擔憂道。
“那怎麼辦呢……哦,我有辦法!”
於是傘宇哭笑不得地看着兩個孩子把身上的衣服全部掀了起來,露出小肚皮朝着太陽的方向站着。
“小海,曬肚皮真的就會變餓嗎?”
“會的,爸爸告訴我的,花花草草每天曬太陽,他們從土裡吃到的營養喝掉的水就會消耗掉,然後他們會長大,會餓,就需要繼續澆水啦!”小海自信滿滿地解釋。
“哦,好的!”魚兒特別認真地回答,爲了吃更多雞腿,就傻乎乎地跟着小海曬肚皮。
於是兩個孩子傻乎乎地站了會兒,不知道是誰嘟囔了一句:“唔,可是曬肚皮好冷唷。”
樓上看好戲的傘宇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時候傘宇看着樓下的兩個孩子。
藍淼站在他的身後看着傘宇。
傘宇翹着頭髮,身上鬆鬆垮垮地穿着件長袖T恤,露出好看的鎖骨,光着腳站在陽光下。
外頭有點冷,他一直捂着手上溫熱的牛奶,嘴上笑着,眼睛裡的光彩是柔和的,沒有不耐煩,沒有無所謂,好像正看着什麼特別珍貴的東西。
藍淼以前總覺得這個人不靠譜。
但是傘宇到底還是關心魚兒的,那雙眼睛裡的神情騙不了人,前一天晚上的焦急和害怕也不是裝出來的。
他人不壞,藍淼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拿了毯子丟給吹冷風看好戲的大人,下樓去阻止兩個給肚皮做光合作用,不一會一定會凍感冒的傻孩子。
……
週日。傘宇家裡多了四個大人。
傘宇十六歲的時候就和比他大六七歲的一羣大學生組團打遊戲,青春過,熱血過,成功過。
而最讓傘宇覺得幸運的不是那段風雲時光,而是那之後的近十年裡,他們幾個人從未斷過的友誼。
只是十年了,曾經那四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好吧,現在依舊風華正茂,愛吐槽的陸因依舊愛吐槽,不過吐槽功力增加了,沉穩低調的路康依舊沉穩低調,居家的知心大哥哥陳木依舊居家知心,而那時候的大直男趙蒙,應該已經被掰彎了吧,但是時光總還是改變了點什麼,比如原本正常的四個人,見到魚兒一秒鐘就變成了怪蜀黍。
是的,國內最大的遊戲巨頭颶風就是路康他們家的,路康這人吧得分兩面看,在颶風他是行政管理,典型的高調做事低調做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風格,人家頂着富二代的光環依舊被颶風上上下下的員工尊重敬佩就是最好的證明,而平時和他們幾個人相處的時候,特別是在陸因面前,一點也沒有那股子不鳴則已的氣勢,溫柔得像個面面俱到的大哥哥,總是把任何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颶風是路康家的,現在傘宇的直系上司陸因也是路康家的,他們大學那會兒就勾搭在一塊了,這麼多年一個做管理一個做遊戲研發,都在颶風沒分開過,不過傘宇還記得陸因當年念念不忘要打入敵人內部,然後搞垮敵人的雄心壯志,現在看來那種仇恨應該早就蕩然無存了。陸因曾經的敵人是颶風,而現在兢兢業業在颶風發光發熱做技術的,還是他。
對於路康和陸因兩個人,傘宇是羨慕的,雖然他嘴上不會說,只是每當有人說起貴圈真亂的時候,傘宇都會笑着說:是呀,是挺亂的。但是心裡一直記得,自己的好哥們,一直低調地幸福着,好好地過着他們的小日子。
知心哥哥陳木現在在X大做講師,而十年前他掰彎的直男趙蒙現在還在他的身邊。趙蒙是颶風設計部的負責人,說話不多,過了這麼多年直男氣息依舊撲面而來。
傘宇的燒還沒退,反正來家裡的也是大熟人,他就繼續邋里邋遢地頂着亂糟糟的頭髮,隨便披了件大睡衣窩在沙發上,看着那四個人第一次來他家但是一點都不陌生的自在樣,他是病號,做甩手掌櫃看着就好,有人主動送上門來幫他帶孩子,老天還是眷顧他的。
反正傘宇一直都是最小的,從來都是他們四個照顧他。
老熟人都非常瞭解傘宇是生活手殘黨,路康和陳木來的時候就商量好了,一個帶食材一個帶飲料和酒水,到了傘宇家隨便慰問了下病號,重點圍觀了那個可愛到不像話見到陌生叔叔還會低頭害羞的魚兒以後,就麻利地去廚房做飯了。
傘宇家的廚房因爲李姐每天有做飯,所以用具調料一應俱全,廚房裡一片和諧,很明顯人民教師和颶風副總做飯協調性爆表,不知道的人可能會以爲路康和陳木纔是一對,兩個人配合默契,商量起吃食更是曖昧得不得了——陳木矮一些秀氣一些一身淺色的休閒裝看起來舒舒服服的,路康又是那種典型高富帥,一件GIVENCHY的單款,隨意地卷着袖子,居家又性感。傘宇看了一會兒這邊的最萌身高差,總覺得這兩個人才適合搭夥過日子。
相比而言,另外兩個也太——懶了。
此時的陸因和趙蒙兩個人拿着平板電腦和遊戲機根本不理會傘宇,在房間裡逗魚兒玩。
陸因和趙蒙都是工作狂技術宅的最佳代言人,外加典型的生活三級殘廢,自理能力和傘宇是一個傷殘水平的。魚兒才四歲半,一下子家裡來了這麼多陌生人,他有些嚇到,怯生生地縮在屋子裡,可是事實證明,遊戲永遠是男人間建立友誼的最簡單有效的途徑,儘管魚兒才四歲半。
也就不到半個小時,傘宇已經聽到屋子裡魚兒吃了興奮劑一樣的笑聲。
傘宇懶懶地去屋子裡看裡面的盛況——
好嘛,一張大牀上,正趴着兩個大男人,魚兒坐在正中間,左邊屏幕看看右邊屏幕看看,樂呵呵地眯着大眼睛,一邊傻笑一邊拍手。
“哥,魚兒才四歲半,你們荼毒少年兒童呢?”傘宇一聽遊戲聲音就知道兩個人在玩那種血腥的聯機對打遊戲。
“魚兒,我以爲你忽悠我們呢,原來家裡真的有條小魚兒。”陸因頭也不擡地說,都三十好幾的人了,穿着便服的模樣看起來還像個打遊戲成癮的大學生,同平時在公司裡西裝革履裝高端威信的模樣差太多。很多年前,陸因就喜歡喊傘宇魚兒,現在還是這麼叫。
“你兒子好乖。”趙蒙也是那種遊戲迷,傘宇和他接觸得並不多,只知道當年陳木花了好大好大的力氣,半條小命都差點搭進去才和他在一起的。總覺得這人有點高貴冷豔,但是現在那個大高個正趴在牀上不顧及形象一臉嚴肅地和陸因爭遊戲輸贏,也是頭也不擡的和傘宇說話,但是抽空伸出手揉了揉探腦袋過來的小魚兒,“看你趙叔叔把那個陸叔叔打得落花流水哦!他太菜了。”
“切,剛連輸三盤的不知道是誰。”陸因冷冷道,一把把魚兒拽到自己這邊來。
中午,一大桌子的飯菜勾得傘宇直流口水,這麼多年大家還是那麼自在隨意,大家其樂融融真心難得。
只是傘宇的這種想法並沒有持續太久。
先是吃飯的時候,陳木和陸因就該不該給魚兒多吃半碗飯的問題吵了差不多十分鐘。
一個說小孩吃飽點長得快,一個說小孩吃太多對消化系統不好。
兩個學計算機的搬出各種彆扭的養生知識和育兒知識嘰嘰咕咕吵了半天。
最後是魚兒看看左邊的叔叔又看看右邊的叔叔,抿抿小嘴,自己把陸因給盛的小半碗飯撥回一半到他的碗裡,然後拉拉陳木的手說:“木頭叔叔,我就吃一半好了,你們不要吵了。”
然後那兩個大人立馬就不吵了,確切地說是那四個叔叔都不動了,直勾勾地用一種聖母般柔軟的眼神看着明顯是吃多了的魚兒。傘宇只覺得這四個人是自己生不出兒子,□□裸的羨慕嫉妒恨。
結果飯吃好了,負責做飯的又把鍋碗瓢盆洗乾淨了,傘宇還擔心他們下午四個人在自己家裡也沒事兒可做,總不能繼續看他們四個隨機兩兩地開始吵架吧?
結果,事實證明又是他想太多了。
那四個人等魚兒去睡午覺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拿出麻將墊子和麻將來,還自帶各種點心瓜果,路康切了一盤水果,衝了感冒顆粒往傘宇面前一放算是打發他了,還特別溫柔地說了句“累了就去屋裡睡會兒”,聽得傘宇又心暖又脊背發涼,下意識地去看陸因的臉色。
幾分鐘後桌子上四個人旁若無人地開始打麻將,一個個不留情面肆意廝殺,勢必要拼個你死我活,看他們眼裡的氣勢,是以前他們參加比賽爭奪冠軍的時候纔有的那種霸氣和殺氣。
“哥,你們下午就沒事兒做嗎?”傘宇躺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吃完了半盆水果,陳木不知道從哪裡又變出了一盆核桃仁擺在他面前。
那邊四個人,路康又是不聲不響地已經贏了一下午了,眼看三連莊把上家陸因急得臉都綠了。陸因給他使了個臉色,畢竟是自己的直屬上司,他馬上心領神會地翻了翻白眼,發出了點噪音。
“今天就是來照顧你們家兩條魚的。”剩下三個都面色凝重地看着自己的牌,根本沒人理傘宇,於是路康作爲發言人簡單回答了一句。
一直以來,好像路康對勝利的慾望是最弱的,連平時與世無爭的陳木在麻將桌上都比路康多點求勝欲。傘宇想着這人八成是大佬家裡錢太多,那麼大的颶風都是他們家的,路康實在沒必要在乎麻將桌上的輸贏。
但不代表其他三個人有他這種境界。
麻將桌上,是趙蒙在抱怨:“你打什麼八筒,給路康點炮嗎?太瞎。”
陸因嘴上也不饒人:“你說誰呢,剛剛不知道是誰被連吃三攤的?”
陳木也皺着眉:“別吵了,還能不能好好玩了,說好的齊心協力呢?我要的你們一個都不打,太沒默契了。”
陸因:“我都拆對子在打了,還怨我?”
趙蒙:“快抓牌,又到你了。”
……
傘宇看了好一會兒,覺得即使下一秒那四個人突然把麻將桌掀了在他們面前打架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其實傘宇自己也有點手癢,畢竟都是愛玩的人嘛。
“哥,魚兒好像醒了,你們誰去屋裡幫我看看?”
閒雜人等的話語再次被麻將桌上殺紅眼的某些人自動忽略。
又摸了一圈的牌。
終於路康沒什麼感情地說了句:“自摸,□□。”然後瀟灑地一推牌,一臉雲淡風輕,“我去看魚兒,傘宇你幫我打。”
於是下一秒鐘,傘宇就坐在路康的位置,看着另外三個明顯低氣壓又在互相埋怨的人,心裡暗暗想着,還是康哥氣場牛逼,不愧是颶風的當家人。
不過看着面前一大疊用來當籌碼的撲克牌,什麼頭疼腦熱一下子就都好了。
“陸哥,康哥喜歡小孩嗎?”傘宇搓着麻將問陸因。
“喜歡吧。我們又生不出孩子,他見到誰家的都喜歡。”陸因剛和了一把,現在氣勢大振,一副要從傘宇手上贏回來的模樣,雖然輸多了心情不好,但說到孩子的時候臉上都是柔軟的,“等你帶膩了就送來我家,反正他好久沒休假了,讓他休息幾天幫你帶,他大概做夢都能美死。”
屋子裡傳來魚兒和路康玩鬧的聲響。
趙蒙看着房間的方向淡淡道:“要是有個兒子陪我打遊戲,生活就完美了。”
趙蒙也就隨口一說,陸因和傘宇都沒聽到,但是陳木聽到了,蹙着眉頭,
陳木摸了一張牌,好久都沒反應,趙蒙提醒他,纔回了神把牌打了出來。
“又是自摸!”陸因一下子樂了。
之後一下午陳木都沒再和過牌……
週日,魚兒過得很開心,有四個帥蜀黍陪着他,要吃啥木頭叔叔就給他吃啥,要玩啥陸因叔叔和趙蒙叔叔就教他玩,還有個好帥好帥又好溫柔的路康叔叔給他講了好久的故事……
所以等晚上四個叔叔都走了,只剩下一個沒什麼表情的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傘舅舅。
魚兒有那麼點想哭。
晚上傘宇在給魚兒換上陳木給魚兒買的睡衣,因爲沒見過孩子所以是按照年齡買的,但是魚兒比同齡的孩子長得要小一點,於是機器貓的臉從胸口掉到肚皮上去了,魚兒一直低頭看肚皮,傘宇只能把小孩放倒再給小鬼穿上褲子。
“魚兒喜歡那些怪叔叔嗎?”
“喜歡的。”魚兒想到幾個叔叔,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然後傘宇很自然地問了很無聊的問題:“那麼你最喜歡哪個叔叔呢?”
“嗯……”魚兒不看機器貓了,他在思考問題,“我最喜歡路叔叔。”
“哪個路叔叔,我們有兩個路叔叔,一個高個子穿黑衣服的,一個比較白穿毛衣的?”傘宇繼續問,他發現魚兒想事情的時候身體比較放鬆,比較好穿衣服,其實傘宇每次給魚兒穿衣服都怕一個不小心把小孩的腿給掰折了。
他正努力給魚兒提褲子,也沒指望魚兒分得清誰是誰,但突然聽到小鬼軟乎乎地說了一句:“我最喜歡傘舅舅。”
傘宇愣了一下,以爲自己聽錯了,把小鬼的褲子提好發現褲腿有點長,覺得礙眼,於是把長了的褲腿捲起來。
突然小傢伙就撲到了自己身上重複道:“傘舅舅最好。”然後還樂呵呵地笑出了一排小白牙。
“爲什麼……我最好?”傘宇聽了,心裡軟軟的,他安靜地坐着,讓魚兒在身上隨便蹭來蹭去。
魚兒繼續奶聲奶氣地:“今天路叔叔說你生病了還要照顧我,好辛苦的。唔,昨天藍爸爸也說,他說舅舅病得沒有力氣,讓我乖乖地聽你的話,做個好孩子不能哭。”
“哦。”傘宇嗯了一聲,嗓子突然有點啞。
“那麼舅舅,我是好孩子嗎?”魚兒擡起頭問,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兩顆黑乎乎的葡萄。
“嗯,你是人見人愛的小魚兒。”傘宇淡淡地笑。
“那舅舅你喜歡我嗎?”熱乎乎的一個小肉球,呼出來的氣息都是溼噠噠的。
“爲什麼這麼問?”
“今天木頭叔叔說他很喜歡我,兩個路叔叔也說喜歡我,趙叔叔也說喜歡我,那麼舅舅你喜歡我嗎?”魚兒掰着手指努力把四個叔叔都說全,對他來說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傘宇低頭看着魚兒,把孩子摟得緊了緊:“舅舅當然也是……喜歡魚兒的。”
“那麼舅舅喜歡魚兒,能給魚兒講超人的故事嗎?”
“舅舅不會講故事。”
“可是路叔叔就會呀。”
“舅舅不會。”
“唔……那我最喜歡的就不是舅舅了……還是最喜歡路叔叔……”
傘宇:▼▼
……
果然溫情時刻都是短暫的,傘宇把魚兒抱進被子裡,自己剛鑽了進去,已經睡迷糊的魚兒自己就纏了上來,摟過他的手臂摩挲了好久才找到舒服的姿勢。
關燈前傘宇的手機響了。
“魚兒睡了?”那邊依舊溫柔。
“他和我朋友玩了一天,剛睡着。”傘宇難得和藍淼說話這麼溫柔。
“小海想和他說晚安,那就算了。”
“嗯。啊,昨天謝謝你。”
“不用客氣。你發燒好了嗎?”
“好了。”
“那就好好,明早餛飩攤見。晚安。”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