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感是會傳染的。
這話一點不假。
陸虞城安撫了許久,才把她給勸服。準確的說是,她自己覺得夠了。至少比之前擔心的狀況要好多了,她的女兒沒有死,好好的活着。
“今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推開她,盯着她的眼睛,雙目洞悉般的問。
“沒有。”尹流蘇回望着他,搖搖頭,並不是故意想要隱瞞陸虞城,而是眼下實在是說不出口。
她的腦子亂糟糟的,興許需要陸虞城幫助她做判斷,可是孩子的確在洪佳柔身邊,要是說了,一旦洪佳柔發現端倪,那個惡毒的女人隨時都會弄死她的女兒。
可是她之前做錯過許多至關重要的選擇題,產生的矛盾和後果都是因爲她的不信任……就讓她等等吧,明天或許可以。
夜裡,明朗幾乎沒怎麼吵,他又睡回了自己的木頭小牀,抗議無效。
次日早晨,陸虞城大早去了公司,尹流蘇計劃旁落,不過她說服了陸虞城不再大張旗鼓找孩子,以免打草驚蛇。
其實,她有了支付寶帳號,只要找一個精通手機和電腦的人,精確到洪佳柔的位置不是難事,就怕對方有幫手。
她隱約覺得洪佳柔沒有離開安慶,而是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不知道別的母親會不會這樣,但昨天她聽到女兒的哭聲,好像有一種心電感應,感覺到她離的她並不遠。
洪佳柔報復,或許是腦殘電視劇看多了,準備把她的女兒養大,然後灌輸她錯誤的人生觀價值觀……這比殺了她更惡毒。
尹流蘇握緊拳頭,眉心堅定,自己不能再被動的給人牽着鼻子走了,她要振作起來,找回女兒。
所以當日,她向陸家衆人提出回醫院上班的請求時,大家幾乎同意了。尤其是陸正濤和林鳳想着,如果尹流蘇去工作,那麼白天的時間,孫子就由他們帶了,多好啊!一舉兩得的事情!
陸虞城不由分說地把她拉出了客廳,來到陷入晦暗不明的花園。他的目光露着疑惑:“怎麼突然想去上班了?前幾天你不是說要抽時間多陪陪兒子嗎?”
尹流蘇玩笑般的道:“難道你不知道女人是善變的嗎?”
陸虞城自負瞭解對方,尹流蘇在他眼裡一向是比較能藏事情的,喜歡瞞着各種逞強自己解決。
他摟着她的肩,滿含深意的問:“老婆,你明明知道,最正確的方法,是信任,是坦誠。”
他的話會讓尹流蘇以爲對方知道了什麼,她定定的道:“我想讓自己的每一天過的更充實,更忙碌,我懈怠了那麼久,是時候該回歸正常的生活和工作。”
“這是一個標準而完美的答案。”
“……”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陸虞城學會了聆聽和尊重別人,他心存疑惑並沒有阻止她。
尹流蘇以最快的速度迴歸了醫院,家庭和工作兩者兼顧不難,她周圍的生活通通被陸虞城覆蓋了,包括吳媛,有些事情未必可以透露。
她試圖回撥洪佳柔的電話,是個空號。
所有的犯罪份子都是狡猾的,別指望對方會給你留下線索。
她從網站上僱傭了一個電腦高手即黑客tim,成爲陸太太最直觀的表現就是錢,陸虞城往她的卡里定期打錢,她現在完全能夠視金錢如糞土了。每天她會在網絡上和對方聯繫,只要你出得起價,有錢能使鬼推磨,完全不是問題。
洪佳柔一旦問她開了口,說明有二有三,人的貪婪不會滿足,洪佳柔也絕非是安分守己之輩。反而她會經常聯繫自己,刺激自己,達到報復的目的。
但對方絕不敢明目張膽的,她只會拿小數目的,因爲她不想驚動陸虞城。
終於在一個星期之後,洪佳柔用了另一個陌生的號碼給她打了電話,尹流蘇讓tim對自己的手機進行監控,只要談話時間足夠,確定洪佳柔的位置不在話下。
至於爲什麼瞞着陸虞城和警方獨自進行,那是因爲她賭不起,她捨不得讓女兒受到丁點的危險和傷害,她必須要有萬全的把握。
“尹流蘇,這一次你給我打十萬塊,帳號我給你。”
在洪佳柔掛電話之前,尹流蘇央求道:“能發一張我女兒的照片過來嗎?我發誓沒有跟陸虞城或者任何人透露我們之間的交易。”
洪佳柔冷諷道:“尹流蘇,我再說一遍,你可以選擇不打錢給我,也可以選擇不相信我,但是後果——自負!”
說罷,她狠狠地掛掉了電話。
尹流蘇眉心蹙了起來,馬上用另一個手機和tim聯繫,焦急的問:“能確定準確的位置嗎?”
“能。”
tim的一個字讓尹流蘇信心倍增。
她舒展了眉心,緊接着tim往她的筆記本電腦裡發了一張詳細的地圖,很明顯洪佳柔使用的是一個公共電話的號碼,其次,真的印證了她的揣測,洪佳柔就在安慶市!
尹流蘇隱隱興奮起來,她有信心,下一次做好萬全的準備,就能將洪佳柔的老巢給查出來。
“流蘇姐,你在玩什麼啊?”
吳媛冷不丁竄到了她的身後,一臉好奇地盯着她的電腦屏幕看,“耶,地圖麼,流蘇姐,你打算去哪裡旅遊嗎?”
尹流蘇剛開始緊張了一下,頃刻間,鎮定自如的道:“嗯,先隨便看看。”
“你們兩個結婚都沒去渡蜜月,要不然出去散散心也挺好的,反正你側切的刀疤好的七七八八了,尹醫生,恭喜你,終於可以進行牀單運動了。”
對於吳媛的黃段子,尹流蘇基本百毒不侵。她挑眉:什麼叫終於?
她指的是自己太飢/渴?還是陸虞城?
“吳媛,我們醫院到山區有個下鄉的醫療活動,你是不是很想去?”尹流蘇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tim給的地圖上,假裝漫不經心的問。
吳媛面色大變,連連拒絕:“流蘇姐,尹醫生不要啊,我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天氣太冷,我不想去啊!”
尹醫生太腹黑了,她以前怎麼沒發現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估計是受陸總影響的,都開始學會拐彎抹角的威脅人了。
“好了,不想去就趕緊工作去。”
不要以爲這就完了,走到門口的時候,吳媛探出一個頭,笑眯眯的道,“流蘇姐,我個人建議啊,你和陸總還是要控制,不過陸總都熬了快一年的時間,那啥需求肯定是積累得很多,一旦爆發的話……”
“你以爲是火山啊,吳醫生,你真的是皮癢了嗎?”
“馬上走馬上走!”
尹流蘇回想起吳媛那個擠眉弄眼的猥瑣樣,嘴角微勾,好笑的搖搖頭。
這個小妮子也就是仗着眼下沒有男朋友,可以肆無忌憚的耍嘴皮子,如果有的話,她必須得送上一份大大的回禮纔夠本。
思緒回籠,又到了眼下的困頓。
她躍躍欲試着呢,她就不信,自己鬥不過一無所有的洪佳柔!
十萬塊錢的揮霍期把尹流蘇的耐性和積極性都快消磨殆盡了,她沒有等到洪佳柔的電話,卻等來了周霆琛的。
從y國回來之後,尹流蘇再也沒有聯繫過周霆琛。
她的母親蘇眉有了嶄新的生活和人生,將經歷過的男人自動認爲是污點般的存在。她和陸虞城消失的時間,周霆琛應該查得到,或許他已經知道舒公主的身份了。
人生的意外太多了,往往令人措手不及。
尹流蘇和周霆琛的開場白問候顯得有些拘謹,讓人的尷尬癌不小心都要犯了。
“最近好嗎?”
尹流蘇竟然茫然不知所措,遲疑片刻道:“還好。”只是丟了一個孩子,滿世界的找,相信周霆琛絕不會不知道。她親切的問:“您呢,身體狀況怎麼樣?”
“老樣子。”
他回答的時候,咳嗽了幾聲。
說起來周霆琛挺可憐的,樑如爲了蘇眉和他做對,到最後蘇眉成了無情冷血的舒公主,她有權力有地位有男人,甚至,她從未提及過周霆琛這個人,好像那段記憶根本不存在。
如此絕情的女人,若她是周霆琛,不如忘記了的好。
“流蘇,有機會帶孩子來看看我吧,我就在a市。”末了,周霆琛提出了一個請求。
尹流蘇感覺他的聲音略顯沙啞和虛弱,她恍然急切的問:“……您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尹流蘇到了嘴邊的‘爸爸’兩個字晦澀的縮了回去,時過境遷,一個稱謂對她而言,竟是這般費力。
周霆琛嘆了一口氣道:“年紀大了,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親人。”
尹流蘇聽出了其中的苦澀味道,坦白說,周霆琛對她是不錯的,還沒有確定彼此的身份,他就爲自己捨命。
“您把地址告訴我,明天我帶寶寶去a市看您,好嗎?”
有些話幾乎是脫口而出的,根本不由得大腦控制。
“……好,我等你。”
周霆琛的聲音很激動,激動之餘,通話是在一片咳嗽聲中結束的。
尹流蘇一直挺奇怪的,周霆琛既然想念她和寶寶,爲什麼不自己過來,反而要她過去?算了,誰讓他是長輩,無論如何,他是寶寶的外公,一切都是應該的。
計劃趕不上變化,尹流蘇在翌日的早晨再一次接到了洪佳柔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