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循聲辨去,原來是小澤吳媛朱二哥幾個人,聞訊放下診所的生意就趕來。
確實,剛剛她是糊塗了,竟沒往診所打個電話報平安。
尹流蘇視線在兩邊轉換了一下,眼底幾分躲閃和赧然。剛剛,陸虞城是跟她求婚來着嗎?好簡單直白的樣子。
饒是如此,砰砰,心跳到現在都快的出奇,按照陸虞城的脾氣,正經事被打斷,這會兒肯定在鬱悶着吧。
“流蘇姐,你可把我們嚇死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麼,有驚無險。”
吳媛和小澤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將她檢查了一遍,放下心來,尹流蘇的表皮上均未發現明顯的傷口。
有驚無險四個字說的如此輕巧,可其中的艱辛不足以爲人道也。
這次的挾持爆炸案裡,死了兩名教師,一名談判專家,樑輝也付出了悽慘的代價,最後的結果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你們慢慢聊。”
陸虞城客客氣氣的道,看上去沒什麼表情,但尹流蘇偏生感覺出他在鬧彆扭了,臉色臭臭的。門口許默好像在外面等着,尹流蘇沒有叫住他,心想,求婚的人都不急,她急個啥,難道就是因爲剛剛沒有及時答應,而懊惱嗎?
後來吳媛告訴她,尹流蘇你現在必須矜持點,擡高架子,你想想,三年前,你頭婚嫁給陸虞城的時候,多窩囊,
說了會兒話,尹流蘇讓朱二把吳媛和小澤分別送回家,她打算去探望楊子豪。
他醒了。
她一直躲着不面對,總是不行的。
於情於理,她都該說清楚,並且和他道一聲謝謝。
走廊裡,不見陸虞城的高大身影。
他果然沒有等她。
尹流蘇情緒有些失落,好像是熱戀之中的情侶,分開一瞬便會思念。你希望他的世界是以你爲中心轉動的,隨時在你擡頭時,就會出現。
“夫人,陸總讓我轉告您,他先回一趟公司,您好了打電話給他……”
許默不知道是哪裡竄出來的,遞給她了一個嶄新的智能手機,他的語氣平整無波,一板一眼。
尹流蘇輕輕的握住,她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陸虞城徹底放手了,他讓自己處理妥當楊子豪的事情……一向霸道專制的陸虞城能做出退步,意味着什麼?
尹流蘇眸光有所動容,微微吸了一口氣後,道:“許默,你替我跟他說,謝謝。”
相愛不是索取,而是互相理解,爲所愛的人學會寬容,學會尊重,學會讓步。
很慶幸,陸虞城和她都終於明白了這一點。
“好。”
許默有些摸不着頭腦的應道,他發現陸總的惡趣味越來越濃了,電話裡能說清楚的事情,爲啥非要讓他這個第三方的人傳達?囧,難道不是在妥妥的秀恩愛,狂虐單身狗?
許默萬萬沒想到,陸總的寵妻虐狗之路纔剛起步而已。
尹流蘇在外科護士站裡查詢後,順利找到了楊子豪的病房。
楊子豪在安慶市沒有別的親人和監護人,可以說是舉目無親,所以當時尹流蘇只能且有義務肩負起照顧楊子豪的責任。
“醫生,二十二牀的病人情況怎麼樣?”
尹流蘇正好撞見了從病房裡出來的主治醫生,補充解釋道,“我是病人的朋友。”
“除了多處骨折和擦傷之外,基本沒有什麼大問題,靜養幾個月就好。”
“那……其他沒問題嗎?我的意思是,他之前處於植物人階段……”
“腦科專家給他拍了片子,看過,他現在除了體質差身體虛,還得堅持鍛鍊……”
“謝謝醫生。”
尹流蘇大概瞭解了楊子豪的情況,他的確比陸虞城傷的嚴重些,所幸這次因禍得福,反而從植物人的狀態甦醒過來,算是歪打正着。
她的腳步聲邁的極輕,剛纔是做了不少的心裡構建,這會兒真的面對他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俊秀的男子面容恬靜,左臂和左腿各打着石膏,看着有些狼狽和滑稽,楊子豪此刻眼底的陰鷙退卻了不少,彷彿脫胎換骨一般,用一句話來概括,大概就是安靜的美男子那個意思吧。
從她一進入,他便像是有感應一般,睜開眼睛,目不轉睛的望着她,不似從前那般狂熱,多了一份平和。
“我吵醒你了嗎?”
尹流蘇現在矛盾死了,她不清楚楊子豪的記憶是否停留在半年前,亦或是幾個月點點滴滴的日常他都記着。
他是植物人的時候,尹流蘇全心全意的照顧他,每天都會陪他說話,做按摩……可在此之前,她厭惡他,厭惡到了骨子裡。
人就是一種自相矛盾的動物。
恨與不恨,討厭與不討厭的界限,漸漸模糊。
“我聽得出來是你。”
他極是安靜的道,但語氣是篤定的,言之鑿鑿的。
太多的早晨,夜晚,充斥在已過去的每一天裡,她的一切,她的聲音,他都記得。
尹流蘇不喜歡這種感覺,她試着打破氣氛,柔柔的問:“你想吃點什麼,或者是喝水?”
“不用。”
他淡淡的道,“護士剛剛給我餵過粥了,你坐着,陪我說會兒話吧。”
“……好。”
囧。
尹流蘇頭皮發麻的坐在病牀斜對面的沙發上,距離,怎麼一個遠字了得。
和楊子豪彆扭的對話模式,難道只有她一個人犯了尷尬癌嗎?楊子豪的神情語態變化太大,總歸不適應,可人家現在是病人,又是她的救命恩人,萬一他以後再度成了討人厭強取豪奪的樣子,那當如何?
他勾脣:“坐近一點,我最近視力差了很多,連你的臉都看不清楚。”皎白的面容露出些許苦惱之色。
尹流蘇心底發出一記喟嘆,難道是因爲昏迷半年的原因嗎?
“要不要我叫醫生?”
她湊近了,貓着腰,面容浮現出愧疚來。
“不用,明天再說吧,可能就是不適應吧,近一點就好。”
楊子豪目光平視,尹流蘇焦慮的面容,近在眼前,她皮膚上的每個毛細孔,眼仁裡倒映着的自己,皆清晰可見。
這下,尹流蘇沒有拒絕,就坐在病牀旁邊的方凳上,相隔不過十幾公分的位置。
“你頭髮剪短了。”
他幽幽的道,平靜的眸光下,是一抹轉瞬即逝的浪潮。
“嗯。”
尹流蘇摸了摸少許燒焦的髮尾,嘆道:“有可能我要變得更短了。”
她眉眼輕笑,五官生動。
開了一個玩笑後,病房裡的談話和氣氛變得輕鬆起來。
楊子豪只覺無比的愉悅,他夢寐以求的,不過就是這般簡單。
他靜靜的富有深意的望着她,眸中光華流轉:尹流蘇,我終於成爲了你所想要的那種人,你是否願意對我敞開心扉呢?
脫口稱讚道:“沒關係,你怎樣都很美。”
尹流蘇感到不對勁,側頭瞥了一眼牆頭的鐘擺,走到了10點的位置,她快速的起身,“時間不早了,那你好好休息,我有空過來看你。”
正當她扭頭欲走的時候,被楊子豪拉住了袖口,“等等。”
“還有事嗎?”
尹流蘇裝作冷漠的道,她不敢忘記,她和楊子豪的親暱,當時她把他當屍體和病人在護理的,現在醒了,感覺自然不同,尤其是,這個男人愛慕着自己。
“你什麼時候會來看我?明天嗎?”
哀求似的話一出口,楊子豪立即後悔了,尤其,目睹她低垂的眼眸,無奈的表情,便知是他爲難了,奢求了。
“楊子豪……我希望你明白,無論如何,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很感激你爲我付出的一切,以後,好好的爲自己而活,因爲你已經獲得重生,可以嗎?”
尹流蘇突然想起了陸虞城,所以她此刻必須快刀斬亂麻,理出頭緒來,並且抑制住楊子豪的胡思亂想。曖昧和猶豫不前,只會誤人誤己。
楊子豪沉默了一會兒,終是緩緩地鬆開手指的力量。
其實尹流蘇現在力氣比對方大,只不過,不願意做的太決絕。
楊子豪本來就是一個偏激而認死理的人,說得通最好,說不通她只能撂手不管了。
“早點睡,別胡思亂想。”
“小澤,明天我可以見小澤嗎?”
尹流蘇邁出病房的身子一頓,他竟記得小澤!尹流蘇的面容微微變化後再度恢復了平淡道:“可以,我會讓他經常來看你的。”
下頜輕釦,纖細削瘦的身形,快速決然的離開。
楊子豪脣瓣緊緊抿着,幽綠色的眸光瞬間變得陰沉,充滿着暴戾的霾色。
本來他是可以放棄的,但是,在他昏迷的日子,爲什麼偏要細心的照顧呢?就連小澤都把他們當作了夫妻。
尹流蘇,我不相信,那麼長時間,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
尹流蘇從病房裡走出來,感覺從未有過的如釋重負。
剛剛,如果她沒會錯意,楊子豪應該是放棄了吧。畢竟,幾個人之間都有了牽絆,很難再倒戈。
她走了幾步,下了電梯,正打算撥一個電話過去,手機剛好插入了一個來電。
“我在門口。”
是陸虞城的聲音。
低沉,磁性,比夜色更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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