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拓眯眼看着城門上猶如大鷹般直墜而下朝着他們飛奔過來的身影,安撫的拍拍她瘦削僵硬的肩膀,沉聲道:“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這種騙小孩子的話誰信呀?沈含玉垂了眼睫,從長長的睫毛下窺着已近到身前的挺拔身影,緊掄成拳的手心溼膩一片,剛放下的心幾乎又提到了喉嚨口……
“這位大爺,請問還有什麼事嗎?”隊伍領頭的人急匆匆的折身回來,揚起掐媚的笑容巴巴問道。
“滾開——”司承傲冰冷的嗓吐出兩個字來,緊張的氣氛、低沉的氣壓,沉沉向着沈含玉的胸膛排山倒海擠壓過來,讓她幾乎不能順利呼吸。
頭有些暈,他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來,她低垂的視線看到他的腳出現在她的視野裡頭,鼻間呼吸到的,俱是他熟悉的味道……頭更暈了!
“擡起頭來——”近在耳畔的嗓冷冽如刀,一刀一刀切割凌遲着她可憐的心臟!
一直不願意承認,她其實……是怕這樣的司承傲的!
“這位大人,他……他只是一名小廝……可是他犯了什麼事?”領頭的那人卑躬屈膝的詢問,空氣凝重的像要凍結了一般!
司承傲只擡眼掃了那名領頭人,凜冽的目光讓那人再發不出一個音調來,他重又拉回視線,緊緊盯着面前低垂着腦袋、身形瘦小的小廝打扮的沈含玉:“擡起頭來——別讓我說第三遍!”
多說一遍怎麼了?會閃了你舌頭還是要了你命啊?她都有些佩服自己,在這當頭竟然還能腹誹兩句。
“大人,醜奴從小面容醜陋,因此……怕她污了大人你的眼睛!”她身邊的冷拓終於出聲了,但那嗓嘶啞厚重,彷彿喉嚨曾經被人開過口子般,完全聽不出平日的清朗。
沈含玉好像聽見了一聲冷怒的冷哼聲,緊跟着,下巴處傳來尖銳的痛楚,她痛擰了眉——那手勁再稍微大一些,她發誓,她的下巴一定會粉碎碎!
她小小的抽了口氣,小臉被迫擡起,對上那張冷怒的臉孔,他淵深雙目中難掩怒意,更多的卻是急切,冷抿着脣不發一語的打量着她的臉!
沈含玉緊緊咬着下脣,目中盈着一層薄霧,似緊張又像害怕,雙眸低垂着,不安的瞟來瞟去——他這樣一言不發的是要看多久啊?什麼叫做“頭皮發麻”,什麼叫做“毛骨悚然”,她這這一刻,終於切身的體驗到了!真的……好可怕呀!
“以爲這副模樣,我就認不出你來麼?”司承傲忽然沉沉的笑了,那壓迫的的笑聲讓她連脊背都涼了!
“……大,大人……”她抖抖索索的從緊窒的厚重擠出破碎的音調來,這才注意到她的聲線也發生了改變。粗嘎暗啞的嗓音與她之前清亮甜美的嗓反差很大。她微愣了下,回想起出發前冷拓給她的那粒藥丸——
果然,司承傲面上的冷笑僵了僵,鬆開了對她下巴的鉗制,她還來不及鬆口氣,他的雙手卻開始蹂躪起了她的臉皮,力道大的彷彿要揉碎她整張臉,她吃痛,眉心皺得更緊,痛意逼出了她眼眶裡的眼淚,不偏不倚的滑落在司承傲的手背上。
司承傲的眼,緊緊盯着手背上那晶瑩剔透的淚珠兒,陽光的折射下,那淚珠顯得格外的晶亮刺目。像是被火燒到一般,他的手迅速縮了回去——
那個女子,從來不會哭!就算髮現他的欺騙,她也沒有在他面前掉過一滴眼淚……
他怔然之際,那熟悉的、似有若無的香味忽的鑽進了他的鼻間,就是這香味,絕對錯不了!他垂睫眯眼,定睛望着緊縮着肩膀、幾乎垂到胸前懸掛着的那顆黑色頭顱,但,外貌聲音又如此不像——他方纔搓弄佈滿她整張臉那駭人的疤痕時,手上有溫熱的觸感,看來又不像是粘貼上去的……
他又走近了一些,修長的身影幾乎完全將沈含玉籠罩住了,她下意識的要往後退,他堅鐵一般的大掌不由分說扣住了她的肩膀,迫她無法動彈,湊上鼻尖輕嗅,眉頭越攏越高,堆蹙在眉心,像座小山!
所有人都暗暗戒備了起來,必要時,一場武力是避免不了的,但幸運的是,他們大部分人已經出了城門,只有一小部分被攔截下來,只要主子一個眼神或者手勢,他們一定會拼死衝出去!
冷拓沉眉眯眼,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並不想與司承傲正面衝突,一方面,他完全不知道一直沉潛的他到底強大到什麼程度,但方纔瞧見他從城門上飛身下來之際,快如閃電卻輕巧如燕的身形動作,讓他不得不小心戒慎起來!
沈含玉聽見自己吞嚥口水發出的咕嚕聲,沒種的在他愈加靠近時,緊閉了眼,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他貼這樣近,她也能聽見他鼻子抽動發出的聲音,暈沉的大腦驀地炸開一道響雷——【因爲含玉身上很香很香啊!我聞一聞就知道是你了……】
完蛋兩個字剛剛襲上腦袋,他卻忽然頓下動作,長指勾挑着她腰上的香包,輕輕用力,香氣便更加濃重的飄散在空氣中!
“大爺……您喜歡這香包嗎?”領頭的人在冷拓的眼神示意下,滿臉堆笑的衝司承傲說道:“小的們正是做香料生意的,倘若您喜歡……”
“閉嘴——”司承傲冷聲低喝,微閉了眼眸,想要用力呼吸,空氣中瀰漫的,卻是香包的味道,無論他如何用力,也聞不到屬於她的味道……
商隊終於被放行,在司承傲陰鷙的注視下,大家只能按捺住性子像方纔一般如蝸牛一般的往前走,只是這回,沈含玉再不敢隨便回頭了!
【別忘了,最初的最初,是你先選擇了我的……】
如果開始的人是她,那麼結局,也留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