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承傲是被陣陣香味喚醒的,睜開眼,奇怪於跟隨了自己十年的噩夢竟然沒來報到,從未嘗試過的安心讓他忍不住勾起了好看的脣,卻不小心扯到脣上的傷口,回想起傷口的由來,他的笑容飛快斂去,嗜血狠戾的光芒自他眼裡一閃而過!
有清淺的敲門聲響了起來,他凝了心神,揚聲問道:“是誰?”
“爺,是小彩!”門外的嗓恭敬的響了起來:“公主讓我來看看你醒了沒有?”
“她回來了?”他從榻上一躍而起,沒發覺自己近乎迫切的雀躍心態!
“公主已經回來好一陣了!”小彩靜靜的說道:“現下正在廚房裡頭張羅午飯,您若醒了就可以開飯了……”
司承傲踩着急急的步伐來到廚房,遠遠地,便看見那個揮着鍋鏟奮力炒菜的纖薄身影,她一邊忙着照看鍋裡,一邊揮手擦汗。
悶熱的廚房,佈滿油煙及熱氣。她像輕盈的蝴蝶一般,一會兒飛到旁邊爐上察看正沸騰的湯,一會兒掀開蒸籠看看大湯包有了幾成熟,掛爐裡頭的烤鴨滴着透明油滴,她拿筷子戳了戳,不是很滿意的皺了皺眉頭……
忙碌穿梭的身影,鍋鏟炒勺廝殺的匡鏘聲響……
他看着她,而她尚未發現他的到來,因此,錯過了他眼裡的驚愕與……專注!
做菜時的她表情認真凝重,不自覺緊抿的脣看來很慎重,好看的臉上沾着些麪粉,鬢角發上也沾上了些,但,看在他眼裡,卻,驚人的美麗……
“咦?你醒了?”忙碌的身影停頓了下,因爲瞧見了外頭呆立如木頭的人:“睡得好嗎?”
他走近她,低低的答:“睡得很好!”從未有過的好!
“那就好!”她滿意的點點頭,伸手想將他額前的散發撥至耳後,卻在瞧清小手上的油污時縮回了手:“你去飯廳等等,馬上就開飯了!我做了你想吃的鍋巴豆腐,扣肉,紅燒魚,木須肉哦……”
他突地握住她尚未完全縮回去的手,柔聲道:“我幫你——”
沈含玉輕皺了下小鼻子,這傢伙用這般溫柔的幾乎能滴出水來的嗓說話,害她好不習慣:“不用了,我馬上就好。你啊,乖乖的去飯廳坐好等我……我的手很髒,快點放開!”
“可我一點兒也不覺得……”他看不見她的手髒在哪裡,他只看到,面前這個身份尊貴的女子,甘願爲他下廚,做他想吃的菜,完完全全的不帶一絲功利之心!
他做菜給她吃,只爲了討好籠絡她的心,讓她因此感動,因此而對他更加的死心塌地!而她,只因他說他想吃母妃做過的菜,她便記在了心裡,然後付諸行動……
“承傲,快點出去,屋子裡油煙太重了對你身體不好的!”沈含玉忙着將鍋裡的木須肉裝在盤子裡,回頭瞥見他還呆呆的站着,忙揮起手裡的鍋鏟趕人。
司承傲被她趕出廚房,乖乖往飯廳走去,眼睛濛濛的有些不舒服。他想,油煙真的太大了……
“快嚐嚐看味道怎麼樣?跟母妃做出來的一樣嗎?”飯廳裡,沈含玉不停的將菜往司承傲碗裡夾去,一邊巴巴的瞅着他:“快嚐嚐看啊,有需要改進的地方,記得要告訴我,下次我才能做得更好嘛!”
鍋巴豆腐太乾了,扣肉稍嫌肥膩了些,紅燒魚不夠入味,木須肉又太鹹了些,可是……他聽見自己說:“很好吃,跟母妃做出來的味道一模一樣!”
味道不同,心意是一樣的吧?所以,這不算說謊對不對?
“真的?”期盼的大眼驟的被點亮:“那你多吃點……”
“嗯……你也吃!”這是什麼感覺?這種場景,他以爲在他生命中不會有機會出現,那殷殷期盼的大眼裡,裝着滿滿的他,一望進去,就會被那滿滿的柔情溺斃……
沈含玉於是開心的挨着她坐了下來,但只吃了一小口,又停了下來:“承傲——”
“嗯——”他輕聲應,低了頭拼命吃菜,不太敢擡起眼來。
“母妃的味道,並不像對不對?”她忽然這樣說,咬着筷子覷着他的表情有着瞭然:“你只是想安慰我所以才說與母妃的味道一模一樣,可是我知道不像……那幾道菜我並不擅長!”
“……”他擡眼,望着她認真的神情,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母妃的味道在你的記憶裡頭,無論誰做出了什麼味道,都是無法比擬的,對不對?”她又問,放下手中的筷子,爲他盛了一小碗湯:“嚐嚐這鯽魚湯——”
他不知道她究竟想說什麼,有些迷茫卻順從的接過她遞來的碗,在她催促的目光下,俯首,淺淺的嚐了一口,味道很鮮,他又喝了一大口才道:“很鮮嫩很好喝——”
她於是很滿意的笑了:“嚐嚐這灌湯包,小心裡頭的雞汁燙嘴——”
他給了她狐疑的一瞥,卻什麼都沒說,很溫順的吃起她口裡的灌湯包,皮薄,肉香,尤其口齒中留下的雞汁香味,他誠心讚道:“很軟很香,我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包子……”
沈含玉依然只是笑,換下一道菜:“東坡肉——”
司承傲回她一笑,她口中的東坡肉,薄皮嫩肉,色澤紅亮,吃在口中,葉醇汁濃,酥爛而行不碎:“肥而不膩,帶有酒香,很香很糯!”
“最後一道,烤鴨——”
“油而不膩,肉質細膩,很好吃——”
沈含玉終於似釋然的放下筷子,司承傲跟着放下筷子,卻很有些正襟危坐的意味,她笑,甜甜地:“承傲,我複製不出母妃的味道,因爲那是屬於你記憶中的味道,可是,我可以爲你製造另外的味道,另外的,沒有遺憾沒有惆悵的味道,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