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麼?”冷聲怒吼驀地插入兩人的談話中,司承傲站在門口,黒淵雙目圓瞠,瞳仁燃着怒焰。
他着明黃龍袍,長身立於門口,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櫺灑進來,他的影子倒映在精緻的屏風上頭,映襯的他的臉龐更顯闐暗,他的眼卻因爲怒火而炙亮的令人心悸。
“……承傲?!”這個司承傲是沈含玉從未見過的,陌生的令人心寒的司承傲。她眸心緊縮,好半天才找回自己驚嚇過度而丟失的聲音。
司承傲頂着駭人怒火,一步一步,緩慢而沉重的走了進來,他狠狠瞪着白衣勝雪的冥鳳,後者依然淡然淺笑:“你想帶她走?要帶她走去哪裡?”
“回陛下,在下只說,倘若公主哪天后悔了,我才能帶她走!”冥鳳似乎沒瞧見他的陰鬱冷酷,誠實說道:“至於去向,當然是回琉毓國……”
他的話尾驀地被掐斷——被司承傲迅猛如豹的動作掐住喉嚨,也掐斷了他未說完的話,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肌肉間,鉗出觸目驚心的指痕:“你休想從我身邊帶走她——”
這個司承傲,陰鷙的令人心驚,出手殘忍的讓人心泛寒意。渾身散發的濃濃冰寒,仿似千百年從未被融化過的北極,深不可測又徹骨冰寒!
沈含玉張口結舌,彷彿看到天外飛來的怪物一般。這個司承傲,怎麼可能是她親親老公?!
兩人身高相差無幾,但着一身寬大白衫的冥鳳看起來便比憤怒顯於形的司承傲顯得纖弱許多,尤其此時又被他緊掐了咽喉,白皙的面色憋得通紅,脣瓣已然顯出了青紫的顏色,但他眼裡卻無半分懼色,甚至的,他脣瓣溫煦的笑容已經變形,他卻依然沒有停止的微笑……
“承傲——快點放手,他快被你掐死了……”沈含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驚叫連連。他從進來開始,沒有賞她一眼,綴滿憤怒的火眸只狠狠瞪着大祭司!
她心急的喊道,瞧見他並不鬆開手,雙臂一撐就要跳下軟榻,下一瞬,驚天動地的慘叫幾乎掀了屋頂上的瓦片,頹然趴回榻上,大口大口的喘氣以期減輕背上猶如撕裂般的疼痛……
模樣與離了水兒瀕臨死亡的可憐魚兒一樣。眼前一暗,司承傲焦急的臉龐出現在她面前:“含玉,含玉你在做什麼蠢事?不是要你別動嗎?剛合攏的傷口又裂開了……”
“司……司承傲,你閉嘴……”呼,呼,呼……好痛,好喘!但痛暈之前,她還有話要說:“你……你忘了答應過我的事情?”
“……什麼?”司承傲的表情有些茫然,但更多是擔憂與心疼,方纔出現在他面上的猙獰彷彿是人的錯覺一般:“你乖乖的不要動不要說話……”
“你答應過……要對我言聽計從的……”大睜的雙眼沒有焦距,因爲眼前盡是絢爛晶燦的小星星:“不準再殺人了……否則,我一輩子……不理你……”
她的發言到此爲止,狂肆的痛楚席捲而來,將她徹底淹沒……
沈含玉再次醒過來,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了。司承傲守在她身邊,見她緩緩睜開眼來,才放心的籲出一口氣:“你醒了?感覺怎樣?還很痛嗎?”
她點點頭,道了“沒事”,暈倒前的那一幕忽的跳上腦海,目光慌忙環視了一圈,偌大的房間裡只有他們二人,小手緊揪了他的衣袖,急急問道:“大祭司呢?你沒有殺他吧?”
司承傲雙目忽的一沉,眼眸眯的又細又長:“你就那麼擔心他的生死?”
“承傲?”沈含玉又是一驚,承傲怎會用這麼陰鬱的語氣同她說話?
“你想跟他走是不是?”他這回的語氣裡,多了指控與賭氣:“他想帶你走,你便要跟他走麼?”
“你就聽到他說要帶我離開初雲國那句話而生氣嗎?”她試探着問,倘若之前他對待大祭司的手段是生氣的表現的話,她可以想象,他憤怒的時候有多麼可怕!
“你怎麼可以離開我呢?你說過……要一輩子的……”他陰鬱的眼中,又染了脆弱與請求:“可是你卻後悔了要跟他走,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在他對她愈發依賴的時候,在他已經離不開她的時候,在他的心,已經遺失在她身上後……
她若離開了,他掏出的心,要怎麼辦?還能重新放回心坎裡嗎?不能——心底有個聲音憤怒的咆哮,就算放回去,也不是原來的那一顆了……
所以乍一聽見那男人說要帶她離開,他顧不得僞裝顧不得一切,天地萬物都盡失了顏色,慘淡淡的看不見希望,那麼那麼的,想要毀掉那個男人……
“誰說要離開你了?”沈含玉輕嘆,眸底升上了責備:“你就只聽見他說的那句話,便認爲我要跟着他離開,你就這麼的不相信我?”
“不——”她的手伸過來,想要撫碰他的臉頰,他雙手握住,貼在自己面上,低低說道:“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除了裝傻,他能用什麼留她下來?可,他能在她面前裝一輩子的傻而不被揭穿嗎?
能,殺掉一切知道真相的人,冷拓,司昱之,甚至琉毓國的祭祀……他能不知不覺的殺了他們,可是她說,不準再殺人,否則她一輩子不理他!
“傻瓜,你對我這麼好,我爲什麼會離開呢?你啊,就是疑心重——”又沒安全感,這毛病必須得改改。
他恐怖猙獰的模樣,她看一次就夠了!“你要學會信任,夫妻之間最重要的不就是信任嗎?倘若連這點都做不到,那做起夫妻來又有何意義呢?要相信你是值得我愛的人,不要因爲任何人的話或者態度而妄自菲薄,相信自己,也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