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校場死一般的寂靜,宮婢太監們連呼吸都不太敢用力,不敢直視眼前這個即將成爲王后的尊貴女人,但又忍不住偷覷着她,猜測她在他們臨死前將他們召集起來的用意……
片刻,衆人面面相覷的望着忽然疾步而去的沈含玉——她未留下隻言片語,只帶走了方纔那名手腳麻利的小宮婢……到底,什麼意思呀?
臨死前還要這樣來戲耍他們一番嗎?
“你叫什麼名字?”沈含玉大步走着,衣袂迎着風輕柔起舞,晶亮的眼裡盈着堅定與喜悅。
“回娘娘的話,奴婢名喚雲碧!”小宮婢驚疑不定的緊跟在她身後!
“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吧!”她無視小宮婢驚喜交加、喜極而泣的模樣,揚高的音調不難聽出她的興奮:“你現在立刻帶我到御書房……”
正忙着與大臣商議國主下葬事宜的司昱之沒料到沈含玉會過來,草草結束了他們的談話,讓他們退下後才迎上來:“怎麼了?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我有辦法救下陪葬的那些人,但我需要你的幫忙——”她開門見山的說出她的來意。
司昱之淺淡的笑容凝固了,定定看着她的眼眸,緩聲問道:“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她重重點頭,漂亮眼眸晶燦燦的瞅着他,堅聲說道:“承傲我保,他們的性命,我也要保……”
看她堅定又自信的模樣,他嚥下到喉的勸告,淡淡道:“說吧,要我怎麼做?”
翌日,朝堂之上。金黃華麗的象徵萬人之上的龍座依然空落,司昱之佇立在側,他宣佈完某事,先前還熱鬧的朝堂立刻一片死寂。
不知衆人是啞口無言,還是被他方纔的話震得無法動彈,但只片刻後,一聲一聲的不滿與質疑熱浪般的朝他撲打了過去——
“你說什麼?取消殉葬制度?你瘋了?取消了殉葬制度父王一個人在那邊怎麼辦?沒有人伺候他沒有人照顧他他怎麼辦?”率先醒過來孝順兒子一名,從百官中跳了出來吼。
“就是,你將殉葬的宮婢太監的人數扣了又扣,眼下才三百多人,服侍他都還嫌少呢,你現在還宣佈要取消殉葬?你頭殼壞去了吧……”第二名孝順兒子也跳了出來衝司昱之汪汪亂吠。
“是呀,這怎麼能行呢?”百官也漸漸清醒,加入聲討司昱之的行列當中。
“祖制流傳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說取消就取消的?老臣是絕不能同意的……”
“我們也堅決反對到底,決不能同意這麼荒唐的提議……”
“嘖,一羣自私自利又固步自封的老古董!激動什麼呀,人家不還沒有說理由嗎?”龍座背後厚重的簾後有小小聲的抱怨響起!
“含玉,我們躲在這兒幹什麼呀?”另一道嗓悄然響起,學她一樣將聲音壓得低低的!
“來看老古董——”自然是看司昱之對付這羣義憤填膺之人:“噓,我們小聲點兒……”
朝堂上的反對聲浪還在繼續,衆人的情緒已經不能用憤怒來形容了,一時半會兒,他們恐怕停不了。司昱之淡淡一笑,拿過桌案上的奏摺看了起來,任他們先吠個痛快再說!
果然,此舉讓一羣忙着吐口水反對的人半天摸不着頭腦:“十三皇子,請問你方纔的話,純屬玩笑嗎?”
否則怎麼他們鬧得這般起勁,他卻兀自看起了奏摺來?衆人於是鬆了口氣:“十三皇子,這可不是能鬧着玩的事情,請你以後別再開這樣的玩笑……”
“我並沒有開玩笑!”司昱之將手中的奏摺批閱完了,才擡起頭來,面無表情的看着又準備開鍋的衆人,搶先說道:“請諸位稍安勿躁——諸位,我之所以提出取消陪葬這項祖制,完全是父王的意思——”
“父王?怎麼可能?”孝順兒子繼續蹦躂。
“昨夜我睡得迷糊之際,瞧見父王笑眯眯的站在牀頭,囑我一定要取消陪葬之祖制。當然,我也像諸位一樣覺得奇怪,不能理解父王此話是何意,於是父王告訴我說,由於歷朝歷代爲逝去國主殉葬的人數太多,已造成了地府擁擠的現象,甚至連太上皇都還在等待投胎的名額。無辜死去的人會率先獲得投胎的機會……所以倘若我們爲他安排了陪葬的人,那麼就得等這些陪葬的人全部投胎完後,纔會輪到父王!”司昱之煞有介事的說道,他眉心輕蹙,面容肅穆。
“聽……聽你在鬼扯!”孝順兒子用着發顫的嗓,強自撐道。
“就是呀,這世上怎會有這麼荒謬的事情,國主那般金貴的人,怎會……怎還需要排隊……”當他們是三歲小娃娃,隨便哄一鬨他們就信呀?
“確實,這太沒道理了……”嘰嘰咕,咕咕嘰,質疑聲浪又起!
好吧!司昱之笑了笑,擡手又拿了一本奏摺,專心批閱起來,也等着下面的人自覺住嘴!
這到底是個什麼狀況?衆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怎麼又批上奏摺了?他這樣他們還怎麼討論呀?太不尊重人了——
衆人憤憤,集體拿眼睛當成刀劍,嗖嗖嗖的朝司昱之砍過去。後者聽見原本高亢嘈雜的聲音漸歇,合上手中的奏摺,擡起頭來,輕鬆笑道:“好吧,讓我看看有多少人不相信此事?請不相信此事的卿家往中間邁出一步……”
百官當中,幾乎有一大半站了出來,司昱之環視一圈後,點點頭。忽然粲然一笑:“父王說了,倘若有人質疑我說的話,那麼今晚,他會不辭辛勞挨個去找諸位說明……那麼,沒事就退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