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簫奔出天牢,循着司承傲留下的毫不起眼的印記,一路走走停停,竟來到了被廢棄的冷宮裡頭,推開吱嘎作響的陳舊木門,循着主子的氣息,在最靠裡的房間前停了下來:“爺?”
“進來——”低沉的嗓很不穩,沙啞,疲憊,還有着隱忍的輕顫。
羅簫心下一驚,立刻推門進去:“爺,你受傷了?”
司承傲跌坐在地上,面色蒼白,修長指節緊捂住心口的位置,緊閉的脣瓣不時有鮮紅的血液溢出來,一咳,鮮血涌的更厲害,順着他閉合的脣角,蜿蜒而下,觸目驚心。
難怪爺不能現身,方纔,必是拼盡了全力……“爺你怎麼樣?”
“放心,死不了!”司承傲緊閉雙目,靠在羅簫提供的肩頭上,抽息道:“她……怎麼樣?”
倘若平時,羅簫定會拿這話消遣自家主子一番,但此刻,他沒心也沒膽:“夫人還好,只是受了點兒驚嚇,爺,定是你方纔太過勉強,所以受了嚴重內傷,我立刻……”
司承傲緩緩擡手,將脣角溢出的血液隨手抹去,語氣顯得很是虛弱:“無礙,只需調息一陣子……”
“爺,這不是小傷,你不能這樣無所謂,我先送你回靜梅園,再去抓藥……”他心急的說道,很清楚內力只剩六七成的主子逼使自己用出近十成的內力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好在,瞧主子的樣子,大約只是心脈略有損傷,算不得太嚴重。
幸好,那四個傢伙來的及時,倘若主子再拖上那麼一陣子,保不準心脈俱損,那就麻煩了!
“說吧——”他緩緩睜開墨染雙目,降貴紆尊的賜給他最溫柔的嗓音。
“說……說什麼……”羅簫一抖,雙眼東瞟西躲,很是心虛的樣子,想來,他對他家主子的問話,是心知肚明的。
“你跟曲笙,瞞了些什麼,我就聽什麼——”他沒心情也沒力氣跟他繞來繞去。
“呃……屬下,屬下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有事瞞着您啊,要……要瞞也是曲笙他……”嗚嗚,爺的眼神好可怕,他說不下去了啦!
“鴛鴦就是沈含玉,這是你們都知道的事情——”這樣的事情都能瞞着不告訴他,他們倆——好樣兒的!
“啊……這個……爺啊,夫人,她也是沒有辦法才這樣做的,你想想看,你不但將她忘光光,還恨她……她沒辦法,只能這樣接近你嘛……”爺你可千萬別生夫人的氣啊!羅簫小心翼翼的解釋道,他不敢肯定,爺是什麼時候到天牢去的,去的時候,不小心又聽到了些什麼?“爺,你,你什麼時候去的?”
“你走之後,冷拓進來之前——”他淡聲回答,英挺眉峰悄然皺起,蒼白麪色將墨染黑瞳映的更加深邃莫測,他剛靠近,便發覺有陌生氣息,好奇之下,才隱身在角落裡。
所,所以,冷拓跟夫人說的話,他全部都聽見了?那那……他們都說了些什麼?羅簫艱難的吞了口口水:“爺你都聽到了些什麼?”
“你做什麼這麼害怕?”瞥着他好似戰戰兢兢的模樣,他好整以暇的問:“你害怕我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沒沒沒……”羅簫額上的冷汗又有下滑之勢,陪着勉強的笑臉,嘿嘿道:“屬下就是……就是好奇而已……爺,屬下還是先去抓藥……”
“我想知道的事情沒交代清楚之前,你哪兒也去不了——”他的嗓音因爲刻意放輕而顯得更溫柔無害。
但聽在羅簫耳裡,卻比催命符更加可怕,冷汗終於忍無可忍的滑了下來:“……爺,屬下……屬下內急……”
“我不介意你就地解決——”他微揚下顎,冷睨的眸光,嗓音卻溫柔的足以溺死人。
羅簫額上滑下一片黑線,就地解決?!爺,你夠狠——
“我已經允了你就地解決,你還愣着幹什麼?”催促的語氣,聽起來疑惑得很,像是真不明白他在磨蹭什麼一般。
“爺你看着我……我尿不出來……”半天,羅簫憋出了這麼一句話:“我想,我還是去外面好了……”
“常言道,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初二——”還不如坦白交待了,他司承傲允許他早死早超生。
“爺,常言是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不是初二!羅簫硬着頭皮糾正,拖吧,能拖多久是多久——嗚嗚,他一點兒都不想死啊!
“我管它是初幾!”再好的耐心也被羅簫的顧左右而磨光了,何況,這位的耐心並不十分好:“我只想知道,到底有什麼事情,是我該知道卻又並不知道的?”
他聽見她說:我爲什麼要怨恨他?冷拓,你是一直沒弄清楚還是怎的?我恨的人,是你,當然了,還有與你狼狽爲奸的綾人……
她還說:他恨沈含玉,你和綾人都認爲,洗掉了他愛沈含玉的記憶,讓他對她從此只剩仇恨……
他後來,知道了他們討論的那個人,就是他——他當即愣住,無法置信。她說,他們洗掉了他愛沈含玉的記憶……他愛沈含玉,原來不是恨,原來沒有恨,是這樣嗎?那麼,總莫名響起來的聲音,是她嗎?
難怪,她以鴛鴦的身份站在他面前時,目光總是那麼複雜難解……
他知道自己的記憶有着缺失,沈含玉,她就是自己缺失的那一段?他,究竟是怎樣將她忘記的?被他忘記的她,該有多麼傷心?傷心地,在他面前嚎啕大哭甚至大病一場……他至今猶記得,她脆弱無助的不堪一擊的模樣!
綾人,在這事件中,扮演的又是什麼角色?他統統都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