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玉沒日沒夜的趕路,終於在第三天的中午趕到了琉毓國,全身的骨頭幾乎都要被抖落散架,以至於她從馬背上滑下來時,立刻鬧了笑話——見過螃蟹走路嗎?沒錯,她現在的模樣,就跟橫行的螃蟹沒有區別。
不過,她本人倒是不在意這些,扔掉繮繩,僵硬的邁着步子往目的地跑去——這裡,她好歹也住過一個月,雖當不得自家後院,也差不多就是了!
“父王,父王我回來了——”她扯嗓喊道,乾涸的脣裂開,一張口,便嘶嘶作疼。但她並不在乎,不在乎風塵僕僕的落魄模樣,不在乎髮絲零散髒亂的狼狽模樣,她只在乎——冥丹!可以救司承傲性命的冥丹!
好在她再狼狽,宮中的侍衛們都認得她,沒怎麼爲難,便放行了!她噠噠噠的穿梭在之字迴廊上,比她好不到哪裡去的雲碧喘着氣緊跟在她身後,曲笙則不知道又躲到哪個不見光的洞穴中去了!
沿路有宮婢太監驚訝的望着主僕二人,但也並不敢橫加阻攔,好像並不意外他們已經嫁出去的公主重又回來了,吃驚也只是因爲她狼狽焦急的模樣!
走廊盡頭,一抹熟悉的白色靜靜立在那裡,瞧見她的視線落在他面上,原本蘊着盈盈笑意的脣角,更彎了些:“你回來了!”
“……”沈含玉有一瞬間的怔愣,這些日子,她幾乎已經忘記了眼前的這謫仙似地男子:“不會連我回來也在你的意料當中吧?”
不過看他那並不驚訝的模樣,也知道她這個問題問的有多愚蠢,撇撇脣,她走近他:“我父王呢?”
“老國主服了藥,正在休息!”他轉身,示意她跟上他的腳步!
“你要帶我去哪裡?”這不是去父王寢宮的路!
“這是回你寢宮的路,你忘記了?”冥鳳笑着覷她,故作雲淡風輕的眸裡有掩飾不住的擔憂,真正的考驗,現在纔算開始,她,承受得了嗎?
“我還沒有老年癡呆好不好?我要見父王你做什麼帶我回寢宮?”她皺眉,不滿的瞪他,同時也發現了他目中掩藏的不算好的擔憂!
有些摸不着頭腦,冥鳳於她,究竟是敵是友?說是敵人吧,雖然也有過劍拔弩張的時候——大多時候想要拔劍的那個人是她——但又奇怪的能夠和平共處相安無事……
她其實是愛恨分明的人,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但對冥鳳,她實在弄不懂該是喜歡還是討厭——曾一度的對他心懷戒備,他卻又從未真的做出過什麼傷害她的事情來!但,他心中秘密太多,背景也並不單純,所以……算不上朋友吧?
“你若頂着這副像是在塵土中打過滾的模樣去見他,定會嚇壞他。何況,他眼下正在休息,王后與太子都在那邊,你想要見他,在他醒來之前,恐怕也不能如願——”他細細解釋,看着她目中又多了警戒的意味,微抿的脣角有些苦!
沈含玉頓住腳步,表情認真嚴肅:“父王他,果真生病了嗎?”
她的眼神,犀利的讓人不敢逼視,可是冥鳳並不閃避:“公主,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耳朵聽——”
“好——”她緩緩咧了脣瓣,銳利的鋒芒被微笑軟化,她會自己看自己聽,從始至終,除了司承傲,她仍是一個人!不過,夠了,有司承傲一個人,就夠了——
回到她原先的寢宮,驚疑的發現,裡頭的擺設一如她出嫁之前,絲毫未變,纖塵不染的房間,彷彿主人從未離去過一般,她低頭,抿了嘴角的笑容——對她,需要這般用心嗎?
躺靠在偌大的浴桶中,她微閉了雙目,舒服的輕嘆出聲,當全身都放鬆下來時,她才後知後覺的直到,全身肌肉都僵硬着,稍微一動,痠痛難忍:“呼——”
心中的激動仍是難以平復,那封被冷拓送來的信,竟是琉毓國國主寫給她的,信中說他已經得知了司承傲受傷中毒的事情——不知道他的情報是來自安插在初雲國的眼線還是來自冥鳳——安慰她千萬別急之後,告訴她她要找的冥丹在琉毓國,她當下驚喜交加,什麼都顧不上想,騎上馬急衝衝的趕了過來!
心裡仍是有些忐忑,冥丹,真的在這裡嗎?這時候纔有些擔心後怕起自己的魯莽來……還有,冷拓爲什麼挑在那時候將信還給她?她敢打賭,他既然截了她的信,勢必會偷看信的內容,這樣,他爲什麼還會還她信呢?做好事?別扯了,他那樣的人……
好多事情理不清出頭緒,打結的腦袋越來越重,眼皮子也跟着沉重了起來——
又是這方純白的什麼都看不見的天地,沈含玉擰眉,駕輕就熟的找到來過一次的亭子,果然,兩條白的不相上下的人正在裡面對弈!
只是這回,仙子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一盤棋子下的很是零落,執棋的手頓在半空中,久久落不下來。對座的男子關切詢問道:“水月仙子,怎麼了?”
女子柔軟的聲調緩緩響了起來:“沒事,仙尊不必擔心——”
語畢,棋子隨手落在棋盤上!男子看了看那枚棋子,擡起頭來,溫潤的面龐籠在銀光中,分外祥和:“你心中,還在憂心那名惡人的事情,是嗎?”
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氣:“他……他其實也是可憐之人!”
“上天已經格外憐憫了,他自己執迷不悟,放不下過往……”見她神色微變,似不太高興,男子微搖頭,淡淡道:“你雖失敗了,但上頭仍沒有放棄,已經派了綾人下凡,就算他是頑石,相信也能被點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