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新華分局門口。
一輛低調的沃爾沃XC60停在對面便道上,車尾正對分局大門方向,黑色的車身隱匿在夜幕裡,讓人很容易忽略它的存在。
偶爾有車輛駛過,藉着燈光剎那交錯,才發現沃爾沃駕駛室坐着一位男子,留着風靡於上世紀的板寸,五官刻板,看着三十多歲的模樣,卻有種四十多歲的滄桑。
男子咬着一塊麪包,細嚼慢嚥,不帶有任何感情se彩的雙眼死死盯着後視鏡,只要有人從分局進出,男子的瞳孔頓時放大,充斥着炙熱光芒,衝着那人矚目凝視,像是一頭飢腸轆轆的禿鷲正在掃描獵物。
等看清行人的相貌體徵之後,男子眼神漸漸柔和,視線擡起,繼續對着辦公大樓三樓窺望。
秦衝,萬林市本地人,從小混跡於市井巷弄,有着許多年輕人不可思議的成長經歷。十幾歲就展現過霸道狠辣的一面,有次去河邊游泳,被一夥大他好幾歲的痞子敲詐勒索,見到秦沖和他的同學囊中羞澀,一人賞了一個大嘴巴子,對於痞子來說,本來是無風無浪的小事,沒想到激怒了脾氣剛烈的秦衝,掏出兜裡常年用來防身的彈簧刀,得理不饒人,見人就捅,差點把扇他臉的痞子送去見了閻王。
後來秦衝在江湖一發不可收拾,舉着西瓜刀跟人家火拼,拿鋼珠槍崩過有名的社會大哥,成了江湖裡鮮有人敢惹的生瓜蛋子,由於他打架兇猛,再加上爲人仗義,各行各業都有能說上話的朋友,倒是積攢了不俗的人脈。在監獄裡蹲了幾年之後,出來被陳蟄熊招致麾下,成爲了大佬殺手的左膀右臂,專門負責解決隱在暗處的鷹犬。
秦衝看了一眼腕錶,正準備張開雙臂舒展筋骨,副駕駛方向突然傳出咚咚兩聲輕響,秦衝倉皇扭頭,看到了一張掛有笑意的欠揍臉龐。
“什麼事?”秦衝左手按下副駕駛車窗,右手握住褲兜裡的匕首,冷冷問道,渾厚的嗓音搭配冷峻的表情,絕對能讓百分之九十的劫道毛賊知難而退。
省城的治安固然不錯,但那只是相對於普通老百姓而言,江湖中暗流洶涌,誰都不清楚仇家什麼時候會找上門。秦衝混跡草莽多年,見過太多暗地裡捅刀子的下作勾當,隨時隨地揣着一份小心,賴以仰仗的武器更是寸步不離。
“秦哥,聽不出我的聲音?”年輕男人毫不客氣打開車門,一屁股坐在副駕駛上面,笑眯眯說道。
“你……是趙鳳聲?”
秦衝跟他通過幾次電話,聽力和記性相當不錯,再加上趙鳳聲嗓音比較特別,一句話就能斷定來人身份。可趙鳳聲的形象跟秦衝想象中的大相徑庭,陳蟄熊極力推薦的繼任者,怎麼會是看起來吊兒郎當的花花公子?這對於見慣了陳蟄熊銳利氣焰的秦衝來說,是種不大不小的打擊。
“哈哈,是我,秦哥既然聽出了我的身份,就把右手掏出來吧,難道還想給我一刀當做見面禮?”
趙鳳聲指着對方褲兜凸起部分笑着說道,順勢拿出這幾天抽慣的軟玉溪,打開包裝,撕開煙盒,中指一彈,兩根香菸突然跳出束縛,趙鳳聲遞給對方一根,滿臉熱情道:“大晚上還在這盯梢,秦哥辛苦了,來一根,提提精神。”
秦衝不動聲色接過香菸,衝着趙鳳聲不斷打量,考究的服飾,諂媚的表情,怎麼也無法和殺伐果斷的陳蟄熊影子重疊在一起,秦衝在對方伸出的火機點燃香菸,深吸一大口,壓低了嗓子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兄弟會特異功能,還跟江湖奇人學過玄術,掐指一算,老哥的動向就能一清二楚,厲害吧?”趙鳳聲挑眉道,然後開始嫺熟地吞雲吐霧。
秦衝不是三歲小孩,哪能被他幾句騙鬼的話糊弄過去,但面對着陳蟄熊繼任者,又不敢當面質疑,只好默默埋頭抽着煙,恢復了平時木訥寡言形態。
“開個玩笑,秦哥不要當真。姓陳的走之前,把你開什麼車告訴過我,況且你說要在警局門口蹲點,有了確切位置,再找一輛黑色沃爾沃也不是難事。”趙鳳聲熱情滿滿準備給秦衝來次驚豔會面,沒想到人家愛答不理,這讓他有種媚眼拋給了瞎子的感覺。既然秦衝不喜歡開玩笑,擺出僵硬的表情,他只好收起了打諢耍貧,把笑容漸漸收斂。
秦鍾嗯了一聲,當做應答。
這人倒是跟棺材臉張曉光有的一拼,比起自己還姥姥不親舅舅不愛。
趙鳳聲嘀咕一句,見到車內的麪包塑料袋,那抹不滿立刻被感激取代,笑道:“秦哥還沒吃飯呢吧,正好我晚飯也沒吃飽,走,找家好點的館子,咱哥倆喝會。”
秦衝掃了一眼後視鏡,沉聲道:“投毒嫌疑人關押的房間還沒滅燈,按照我的經驗判斷,今晚很有可能有人來出面保他,萬一錯過了這條線索,以後再查起來相當麻煩。”
趙鳳聲也不知該誇他盡忠職守,還是該責怪他腦袋一根筋,命令是自己下的,這傢伙反倒對自己擺起公事公辦的態度。趙鳳聲無奈笑了笑,“不是還有其他兄弟們盯着嗎,沒關係,什麼事都沒吃飯大,咱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秦衝用力抽了一口煙,輕輕搖頭道:“別人辦事我不放心。”
“那我盯着,你去吃飯,咱倆換着班來。”趙鳳聲對這種人毫無辦法,只能選擇妥協。
秦衝固執地默不作聲。
你贏了……
趙鳳聲剛想下車去幫他買份夜宵,分局門口有輛奔馳突然停駐,跟他們車輛僅僅只有十幾米的距離。
秦衝一把拉住趙鳳聲手腕,悶聲道:“等等,好像有魚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