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這條路是山間小路，白天頂多能見到摩托車和自行車，夜晚出現浩浩蕩蕩的車隊，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不是衝着自己來的，那纔是大半夜撞到鬼了。
“離金三角還有多遠？”趙鳳聲語氣沉重問道。
“大概八公里左右，不過走山路得謹慎，邊上是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懸崖，一不小心就要掉下去。”老沙經常在兩地尋找女兒，所以對道路較爲熟悉。
打，還是跑？
對方出動了幾十人，不乏跟阿米婭同級別的狙擊手，再加上裝備精良，火力肯定兇猛，假如拉開架勢，利用地形，硬碰硬拼一把，倒也不是沒有勝算。就怕對方還有援軍，到時候源源不斷衝過來，耗也能把自己耗死。
一味往前跑也不是明智選擇，現在天黑路滑，後面再有人開槍射擊，則很容易衝下懸崖。
於是趙鳳聲陷入兩難之間。
“我帶着莫羅斯他們進行狙擊，你跟阿米婭和老沙先走。”邁克慎重說道，順勢解開了趙鳳聲手腳上的繩索。
趙鳳聲望着那張具有北歐血統的剛毅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留下來應戰，何止是九死一生，簡直是十死無生。
兩人的關係起於金錢，止於金錢，根本沒什麼交情可言，現在人家拿命去斷後，怎麼能讓趙鳳聲不感動。
“你不說這句話，我可能會同意，但你既然把我當朋友，那我老趙絕不能不仗義。”趙鳳聲活動着有些麻痹的手腕，認真說道：“往前開！今晚是死是活，咱們綁在一塊！”
“不行，你必須回國，那邊還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你。”老沙掏出手槍上膛，說道：“我陪他們留下來。”
“老沙，你給我扯犢子呢？！”趙鳳聲皺眉道。
“他們人多勢衆，對地形熟悉，汽油又充分，咱們不去加油站補給的話，跑是肯定跑不掉的。即便能夠安全進入金三角，那裡依舊是危險區，除非有人去進行阻攔，拖延足夠的時間。”老沙愛撫着手槍笑道：“自從女兒失蹤後，我就是一具行屍走肉，死了跟活着沒啥區別，倒不如爲你們做點貢獻，這樣等我死後，還有人會時不時惦念惦念，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我那些戰友都死在了毒販的手裡，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倆能報仇雪恨，我到前面埋伏，絕對能拉幾條墊背的。”
老沙此時的語氣很輕鬆，有種解脫後的愉悅，根本不像是慷慨赴死的悲歌之士，反而像是遊樂園裡充滿陽光的忘憂少年。
對於心裡堆滿的塵土的中年人而言，死，或許比活着更加快樂。
“老沙，我曾經眼睜睜看着戰友被人殺死，我卻站在旁邊的樓裡無能爲力，從那之後，我發過誓，絕不允許朋友去爲了我而喪命。一句話，你留我留，你走我走，龜孫王八蛋才後悔！”趙鳳聲口吻決絕說道。
老沙拍了拍趙鳳聲消瘦的肩頭，語重心長說道：“你還年輕，有背景，有能力，有頭腦，有大好的前程去奔，幹啥陪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去犯傻呢？聽哥的勸，回國後把爛攤子全丟給老杜，安心過小日子去，不管是金三角還是泰國，這不是你一個人能夠左右的。”
“你是警察，能夠爲了保衛人民生命財產去捨棄一切，可你別忘了，我也是一個兵，雖然看起來不怎麼像，但咱還是稍微有點使命感。”趙鳳聲堆砌出一個爛漫笑容。
“犯不上啊。”老沙搖頭嘆氣道。
“曾經也覺得我爹做的很多事挺傻，可我卻越來越像他了。”趙鳳聲自言自語說道。
“你們都不用留下。”
邁克舉起軍用望遠鏡，觀察着沿途石壁，說道：“咱們找一處上方懸有大石的地方，集中火力把石頭打下來，如果能堵住路，這樣就可以爭取很多的逃跑時間。”
“如果只打落一些碎石呢？”老沙詢問道。
“那我帶着莫羅斯和跳蚤，去找一個掩體封鎖住道路，只要打爆一到兩輛車，他們就會有很大的麻煩，假如運氣特別好，他們一整晚都會在清障中度過。”邁克沉聲道。
“運氣不好的話，你們幾個就白白送命了。”趙鳳聲認真說道：“我不喜歡賭博，那種命運掌握他人手裡的感覺，實在很難受，朝石頭射擊的方案，我同意，但是你們留下來，絕對不行！”
“爲什麼？兩種方案只要成功一種，你們就能順利回國。”邁克疑惑道。
“因爲你也是我的朋友。”趙鳳聲笑了笑，伸出拳頭，朝對方胸口來了一下。
向來冷漠的歐洲機器，這時候的臉上掛滿驚愕，不知道是對朋友的稱謂陌生，還是對趙鳳聲的做法產生懷疑。
“前方有一塊大石，你們可以試試。”開車的阿米婭提醒道，作爲職業狙擊手，視力絕對要出色，即便不帶夜視鏡，也能靠微弱的光線去感知身邊的事物。
“我來！”
邁克自動請纓，從後備箱抽出一把自動步槍，身體探出車外，等到四輛車全部駛過，迅速扣動扳機，一串串火舌噴射，精準命中大石和山體的連接位置。
衆人眼中帶有期盼望去。
大石穩如泰山，只是掉落無數碎石塊。
“放慢車速，一起打！”邁克大喊道。
後面三輛車的人也明白了隊長的意思，各自掏出槍，朝目標處瘋狂射擊。
幾秒鐘過後，大石再也經受不住激烈的衝擊，轟然砸下。
“牛逼！”老沙握緊拳頭喊道。
可大石砸入地面後，餘勢不減，翻了幾個圈，打了幾個滾，跌跌撞撞掉進了懸崖。
衆人沮喪不已。
趙鳳聲苦笑道：“這他孃的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