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期待又忐忑的心情中, 程寄北送走了忙碌的三月,迎來了屬於他和應恪的十天假期。
@墨色直播-寄北老師V:因事請假十天,有緣會在中途給你們實地直播世界地理的北美部分知識點實考, 其餘有事留言, 麼麼噠。[愛心][愛心]
粉絲們根據這句話推測出寄北老師是要出國十天, 在評論裡表達了對老師的不捨之情, 並且莊嚴宣誓自己在這十天裡依然會好好學習等待老師回來驗收成果。這些程寄北倒是還能理解並感到欣慰, 最令他想不通的是居然還有些自稱“親媽飯”的粉絲口口聲聲喊着“兒子”囑咐他這十天裡要好好吃飯快樂出行,有任何困難就和媽說,媽在美國也有人照顧你。
還好程萍女士並不玩微博。程寄北無比慶幸自己的母親熱愛的與“weibo”相關的物品只有微波爐, 要不然她看到微博上那一羣追着自己喊兒子的小姑娘還不得氣死。
不過這一切胡思亂想都在長途跋涉中煙消雲散了,等程寄北歷經十六個小時的飛行終於抵達洛杉磯國際機場時, 從未經歷過如此長時間飛行的他感覺自己下飛機時腿都在打顫。仗着在國外天生地不熟的緣故, 他幾乎半個人都倚在應恪身上哼哼唧唧地撒着嬌走出行李房, 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舉着“Ian”字牌上竄下跳的小孩還笑嘻嘻地指着他對應恪打趣道:“那美國小孩COS彈簧呢,生怕別人看不到他。”結果下一秒, 應恪就改變了前進方向,轉而向那個小孩走去。
“Interesting!Here!”小孩大幅度地揮着手,沒過多久就被身旁那位打扮得優雅無比的女士把手給摁了下去,女士低下頭小聲訓斥了幾句後,小孩的上躥下跳改爲了踮腳搖晃, 聲音也矜持了不少。
程寄北機械地跟着應恪的步子走向那處, 看着應恪走到兩人跟前, 伸手摘過小孩手上的牌子, 笑着低下頭摸了摸小孩的腦袋:“Hello William.”又擡頭看向一直溫柔凝視着兩人的女士, 微笑着用左手攬過她的肩膀喊道:“媽。”
孔玥一隻手要拉着不安分的小兒子,只好伸另一隻手回抱了一下大兒子, 視線卻不由地往他身後瞟,看到還呆呆地拉着自家兒子手的程寄北,笑得無比和善:“這位就是小北吧?”
久坐原本就容易讓神經麻痹,更何況在飛行時無所事事大半行程都靠睡眠來打發時間,這樣不但腿部神經麻痹了,就連大腦的反應都變得遲緩了許多。程寄北過了老半天才意識到自己眼前的那對母子是應恪的母親和他弟弟,而應母本人甚至還友好地跟自己打了個招呼。
程寄北的臉騰地紅了,趕緊縮回抓着應恪的那隻手,結結巴巴地回禮道:“伯、伯母好。”
“你就是Ian的男朋友嗎?”William出聲打破了這詭異的氛圍,歪着頭踮腳湊到程寄北眼前,用蹩腳的中文同程寄北打招呼,“你好,我是Ian的弟弟,你可以叫我孔龍。”
恐、恐龍?程寄北嚇了一跳,拿眼神去詢問應恪——現在家長給混血小孩取中文名都是這麼狂野的嗎?
應恪低笑了一聲,側頭附在程寄北耳邊小聲解釋道:“孔子的孔,隨我母親姓。他自己取的,說是這個‘龍’字最威武霸氣。”
再有幾步便能走出通道團聚了,應恪指了指前方的出口,示意四人在那處匯合。於是應母拎着William,應恪拎着程寄北目標一致地向出口處走去。
程寄北看着牌子上寫的Ian,又想到William自我介紹時說的那句“Ian的弟弟”,後知後覺地說道:“原來你的英文名不是Interesting啊……”應恪伸手彈了彈紙板,沉悶的響聲在空曠的機場裡被放大了數倍:“Ian、Interesting……或者Honey,你叫什麼都可以。”
“別鬧,我說正經的。”程寄北惱得瞪了一眼應恪。
“Ian是中學時候的登記名。Interesting是William給我取的,他再小一點的時候喜歡聽大人講話,聽了一半自己學。”
原來這Interesting還是小舅子賜名的。程寄北敬畏地往旁邊退了幾步,生怕William想到了給自己取出類似於成吉思汗這樣威武雄壯的英文名。
幾人在出口匯合一起上了停在機場外的車,應恪體恤母親本想替了她開車,結果被孔玥一手扯回了後座:“你去陪小北,人家第一次來洛杉磯,好好陪陪人家。”William也嘰嘰喳喳地跟在媽媽後面,自己熟練地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去:“你們大人要拍拖,我們小孩子坐前面。”
見推託不過,應恪就拉着程寄北坐回了後座,悶笑着問母親道:“William最近練中文口語學的是哪本教材?怎麼一股港臺腔?”
孔玥替小兒子扣上安全帶,無奈地把ipad界面上一溜的臺劇展示給應恪看:“呶,《惡作劇之吻》、《王子變青蛙》、《公主小妹》,一邊看還要一邊跟我說你比哪個哪個男主角要厲害多了。”
“哦?”應恪好奇地看向弟弟,“我比較像哪個?”
William搶過ipad,把桌面壁紙秀給後排的哥哥看:“哥哥你像這個老闆娘櫥窗裡放的王子哦,對喜歡的人都很溫柔的。”
“噗——”程寄北一時沒忍住笑出聲來,暗地裡給應恪比了個大拇指,在微信上打了一行字發給他:“你弟弟是個人才啊,剛見面就把你關櫥窗裡了。”
剛點了發送就聽到身邊人開口問道:“那你覺得小北哥哥像什麼?”
小男孩盯着程寄北看了好一會兒,才嚴肅地宣佈道:“欣怡公主養的那隻兔子。”
好嘛,這下連人都做不成了。程寄北看到身邊人眉眼彎彎,惱得踩了他一腳,卻被他又抓住了手。
“William,小北哥哥不是欣怡公主養的兔子,”應恪的拇指在程寄北的手背上緩緩打着圈,摩挲地某人心裡一陣騷動,他偏頭在程寄北腮幫子上吻了一記宣佈道,“他是我的。”
“好了好了知道你喜歡小北了,”感覺小兒子受到的打擊不小,孔玥趕緊出來調停,“William前兩天剛剛和他的小女朋友分手,你收斂點啊。”
William本人倒是很快就調節好了自己,一路上就記着扭頭同哥哥和哥哥的男朋友聊天,只是礙於中文水平有限,很多時候只能連比劃帶猜的,很難理解他的意思。
起先應恪還不預備替弟弟解圍,看把小正太急得都快從座位上蹦出去了,才無奈地說道:“William,你可以說英文,你小北哥哥也聽得懂的。”
“哇,Ian你爲什麼不早說?”William又免不了哇哇大叫一番,快速地切換到了英文頻道,“I have had enough of it!”然後他歪着頭思索了一會兒又問道:“小北哥哥,What’s your English name”
程寄北作爲一個從沒有上過國際學校的土孩子,取過和英語最相關的名字還是各大論壇註冊帳號的ID,他思索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Funny.”
一個Interesting一個Funny,聽起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是嗎?
應恪聽出了程寄北的弦外之意,笑着摟緊了身邊的愛人。
抵達家中已是深夜,下了車,程寄北藉着月色打量着眼前這棟漂亮的湖邊別墅,過了半天才感慨道:“你還真是櫥窗裡的王子啊。”
應恪被程寄北的腦洞給逗笑了,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牽過他跟在母親和弟弟後面往大門走:“Peter是做投資理財的,所以家底比普通人稍微豐厚那麼一點吧。”
怕是你這“稍微”和我們正常人心目中的完全不是一個標準啊。男朋友如此謙虛,程寄北也只好苦笑着接受了。
四人走到大門前,孔玥正要去摁門鈴,大門先從裡面開了,一個高大的金髮男子從門後走出,先是擁抱了一下孔玥,又俯下身親了親William,最後纔看向站在兩人身後手拉着手的應恪和程寄北,男人越過William用力拍了拍應恪的肩膀:“Ian,welcome home.”
“Thank you,Peter.”應恪笑着把程寄北拉到自己身前向繼父介紹道,“This is my love,you can call him Cheng.”
還好沒有把路上開玩笑說的那個Funny說出去。程寄北莫名鬆了一口氣,向正在以友善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中年男人伸手道:“Nice to meet you,Peter.”
男人伸手回握了程寄北,咧開嘴笑道:“Nice to meet you,too.”說着側過身給四人讓出了一條道讓衆人進屋。
“Cheng,welcome home.”程寄北進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也是來自於那個高大的美國男人。
他眼神動了動,感覺內心某塊柔軟完全塌陷了下來。
儘管兩人一再說明在飛機上已經用了飛機餐,但在孔玥和Peter的盛情邀請下,程寄北和應恪還是不得不又在William歡快的BGM伴奏中吃了一餐頗具洛杉磯特色的晚餐。
吃完飯,興奮了一晚上的小正太終於因爲耗電過多精疲力竭地睡去了,Peter抱着他回了臥室,孔玥則拿過幾人的餐具去廚房清洗,走時還不忘對應恪道:“你的房間我已經整理好了,你先帶小北迴房間去休息。”又回過頭看向程寄北:“小北你隨意一點,不要客氣,都是自家人,你住這裡就是住自己家,有什麼缺的就跟阿恪說啊。”
“走吧,自家人,”應恪從身後摟過程寄北,帶着他往自己的房間走。
應恪的房間還保留着他少年時代的痕跡,很典型的美國中學生的一個房間,書櫃的架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模型,牀頭上還掛着支持的棒球隊的毛巾。程寄北站在房間中央環顧四周,終於在牀頭上看到了一個相框。
程寄北走到牀頭邊,好奇地拿起相框,相框裡裝着少年時代的應恪,笑容明媚溫暖,站在一堆金髮碧眼的小夥子中間璀璨而奪目。
“你在看什麼?”從冰箱裡拿了啤酒回房的應恪推開門就看到愛人站在自己的牀頭邊,背對着門低着頭,他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程寄北,看到程寄北手中拿着的相框,有些懷念地說道,“啊……這是我最後一次參加球賽後拍的照片。”
然後,歲月的手一抖,那個穿着條紋棒球衫的瀟灑少年一下子就變成了現在這個穿着白襯衫還一絲不苟地將鈕釦給扣到最上面一粒的英俊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