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跟應閻宇做了十年兄弟,上刀山下火海,那是過命的交情。
但這次。
他沒想到兄弟要他的命。
“不是,應哥,我不會跳!”胡三都快哭了。
“沒事,場子有我撐着,你上去扭扭屁股就成。”應閻宇蹲在公園的花壇邊,身後還跟着一幫老太。
胡三瞅着她們臉上紅紫相間的濃妝,艱澀道:“你們咋認識的啊?”
應閻宇笑了笑,略顯深沉:“領舞的阿婆是菜市場管理處收租的,前兩天我偷賣了他兒子兩根黃瓜,被盯上了。”
“......”那你很棒棒哈。
胡三有時候真搞不懂應閻宇,他也問過對方,擺攤做什麼?能掙錢嗎?
應閻宇說,他只想跟人多說話,熱鬧點,他安心。
胡三聽到這話的時候,鼻子都酸了。
應閻宇初中畢業後,失蹤了兩年,再回來,身上的刺兒都被磨平了。
他沒問他去哪兒了,還跟以前一樣待他。
“行!不就是扭屁股嗎!”胡三豁出去了,大吼道,“老子用小電臀電死他們!”
應閻宇腦子不受控制地想象了一下,然後使勁抹了把臉。
他其實挺尷尬的。
雖然他不怎麼要臉,但一想到溫大夫也在下面看着,他就把胡三叫來了,找個墊背的。
“呀!”身後的老太們發出一聲驚呼,“她們還會轉扇子呢!”
“老天喲,我們不會輸吧?”
“嘖嘖嘖,老沒老樣,竟然玩花扇子。”
應閻宇起身,遙遙望着臺上的曾阿婆,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跳得挺好。
“你還笑!”賴婆婆一錠子錘他背上,“今天贏不了,以後就別來菜市場了!”
“就是,小宇你給想想辦法啊?”
“小宇啊......”胡三也跟着喊,“怎麼說?”
應閻宇斜了他一眼,往隊伍裝備裡掃了掃,然後彎腰拿起了一個小蜜蜂。
他安撫衆人道:“沒事,我有殺手鐗。”
......
“橙橙,阿婆剛纔跳得好看嗎?”曾阿婆坐了下來,熱出一身的汗。
溫橙給她買了碗涼蝦,拿着“不孕不育到康恢”的扇子扇風:“好看,肯定是第一。”
曾阿婆登時笑彎了眼,謙虛道:“說不定小宇跳得更好!”
她剛說完。
應閻宇就上臺了。
他一上去,就往下面瞟了好幾眼,重點關照了溫橙這邊。
“各位父老鄉親,下午好,”應閻宇把粉色小蜜蜂拴在腰上,調高音量,“我們是‘安吉拉廣場舞隊’。”
“喲,還是個洋名。”曾阿婆拉着溫橙說。
“我們今天要表演的舞蹈是《小邋遢》。”應閻宇說完,回頭瞪了眼胡三,給老子上來!
胡三躲後邊,見臺下一個美女都沒有,這才蹦了出來。
而他身後,還跟着兩隊老太。
“誒?他們不放音樂嗎?”曾阿婆挺興奮的,嘴角一直帶着笑。
“可能是音響出問題了。”溫橙見她高興,也微笑着打開“農天山泉”礦泉水,剛喝了口,就見臺上的應閻宇原地蹦起,轉了180°,屁股一撅,透明膠呲啦繃開了。
“噗,咳咳咳...咳咳......”
伴着溫橙的嗆咳聲,應閻宇開唱了。
小邋遢
真呀真邋遢
邋遢大王就是他
人叫他小邋遢
小邋遢
真呀真邋遢......
一曲跳完,全場安靜。
有位爺挑着涼麪都忘了往嘴裡送。
胡三的老臉都紅通透了,他瞥了眼應閻宇,見他仍一臉波瀾不驚,頗爲佩服,然後視線往下掃過,猛地愣住了。
粉底草莓!!!
操!
他看了眼臺下的人,又看了眼渾然不知的應哥,默默爲他心碎了。
“謝謝大家。”應閻宇又瞥了眼溫橙,見他搖頭讚歎着鼓掌,心臟蹦彈了一下,有點小得意。
而經由溫橙帶頭,全場都響起了萬分熱烈的掌聲!
“哎喲,”溫橙吸了口涼氣,他腦子裡全是扭動的粉底草莓,“洗腦了。”
曾阿婆倒是笑不出來了:“是要輸的感覺。”
在衆人等結果的時候。
溫橙起身去了趟公廁。
他剛喝了瓶假的農夫山泉,有點反胃,但也不厲害,就是不舒服。
他一邊掐着自己的合谷穴,一邊在公廁邊轉悠,卻沒想到看見了那個派出所保安。
“嵐嵐,哥哥帶你去看花屁股。”小保安站在一棵樹後,像是在拉誰。
“去哪裡看?”這是劉姐理髮店那小女孩的聲音。
“后街好不好?看了帶你去買洋娃娃。”
“好呀!”
溫橙聽到這裡,肚子都不疼了,他沉下臉,悄然跟了過去。
然而沒走兩步,他就聽見有人往這邊跑,他側頭看了眼,是應閻宇。
“叔......唔!唔?”
“噓。”溫橙一把掐住他的嘴,推他躲到了樹後。
“......”應閻宇都忘了反應,就被他身上的藥香糊了一臉。
溫橙原地站了五秒,才探頭看了過去,兩人已經在過馬路了。
他鬆開應閻宇,問他什麼事。
應閻宇說,曾阿婆叫他回去打包水煮牛肉。
溫橙點了頭:“等會兒,你先去,我有點事。”
應閻宇見他表情不對,想都沒想就跟上了。
溫橙也沒反對,就叫他別出聲。
他們一路跟着小保安,到了一條囤垃圾的小巷。
這巷子是倒凸形的,從外邊看不見裡面的兩個角。
溫橙一進去,就被薰出了眼淚水兒,他沒注意到腳下,差點踩碎一塊玻璃。
應閻宇扯住他的胳膊往後帶了下。
溫橙沒站穩,後背砸他心口上了。
兩人都愣了愣。
溫橙先發現問題,他回頭看了眼對方,想傳達謝意。
可應閻宇瞪着他微紅的眼角,溼潤的睫毛,卻連退五步,如臨大敵。
“......”溫橙直接轉頭去了拐角處,靜靜聽了會兒,然後拿出手機,點開了攝像頭。
應閻宇過來的時候,就聽見小女孩地疑問聲。
“爲什麼拉裙子?”
轟隆一聲。
他聽見自己的血液瞬間炸進五臟六腑,氣得冒煙。
溫橙收回手機,點了保存,正要過去,身邊卻閃過一道殘影!
應閻宇速度之快,以至於小保安被踢倒在地的時候,忘了尖叫,直接兩腿間的劇痛傳來,他才“哇”一聲哭了!
“操!傻.逼!”應閻宇把人提了起來。
溫橙當即上前拉過小女孩,捂住了她的耳朵,在她迷茫的注視下,給了一個安撫的眼神。
“說!你幹了什麼!”應閻宇吼得嗓子眼發疼。
“我啥都還沒幹!”小保安痛得大吼。
“那你本來想幹什麼?”應閻宇倏地沉下了聲,一種陰冷的,帶着股不要命的氣勢,像刀尖刮過骨頭。
溫橙都被他震住了,可轉眼看見粉底草莓,又抽了抽嘴角。
“啊啊啊!不敢了!不敢了!”應閻宇一拳揍他臉上,打掉了一顆牙。
而他還不停,像魔愣了。
一拳又一拳。
小保安很快就神志不清了。
溫橙見狀不對,讓小姑娘自己捂住耳朵別動,他過去拉人:“應閻宇!”
然而對方力氣太大,他被甩得一個踉蹌,差點摔保安身上。
在應閻宇眼裡,就像看着一塊乾淨的白布掉進臭水溝,要被弄髒了,他瞳孔一縮,上前摟住溫橙的腰,給帶了回來。
溫橙擡頭時,應閻宇還紅着兩隻眼睛,但明顯平靜了。
“應哥!”胡三到處找人,這會兒循聲跑進來一看,不得了!抱上了!
“鬍子,”應閻宇想叫他報.警,結果一回頭就被他拍了張照,“你拍什麼?”
胡三哪敢說在拍他愛的抱抱,腦子一抽道:“粉底草莓。”
“啊?”應閻宇反應了六秒,然後臉色發白地捂住了屁股!
“挺好,顯年輕。”溫橙禮貌性地安慰了一下,回頭去找小女孩了。
在等警察的時候,胡三怎麼也憋不住,小聲問他:“你抱男人就真的不會噁心哈。”
應閻宇偷偷看了眼溫橙,點頭。
胡三瞧他這樣,也知道剛剛那是個誤會:“那,你還沒談過吧?”
應閻宇搖頭。
胡三也看了眼溫橙,張了張嘴,突然換了個話題:“我幫你報名了,八月二號開賽,一號集合。”
應閻宇又點頭。
胡三囑咐了句:“這次‘跑野’的人都是這片的,小心點,指不定有人使詐。”
應閻宇連個迴應都沒有了。
胡三見他盯着手發愣,一巴掌呼他腦袋上了!
“幹嘛!”應閻宇吼他。
胡三見溫大夫看了過來,壓低聲音:“不是,應哥你能有點出息不?”
應閻宇瞪了他一眼,無力道:“我第一次抱男人。”
胡三立馬就對他張開了手。
應閻宇全當沒看見:“還穿着粉底草莓抱的。”
胡三笑了:“得了吧,你跳舞那會兒就已經是粉底草莓了。”
應閻宇:“......”他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胡三:“我剛說漏嘴了,你看開點......啊!別打!我跳完才發現的!”
溫橙一直牽着小姑娘,直到劉姐趕了過來。
“嵐嵐!”劉潔一臉劫後餘生的驚恐。
“媽媽!”而小姑娘也隱約明白了什麼,看見媽媽就哭了。
“沒事沒事了,謝謝溫大夫。”劉潔差點跪下了。
溫橙伸手去扶她,結果手伸到一半,劉潔自己就站直了,只是做了個假動作。
“......”
劉潔用橡皮筋紮起長髮,從垃圾堆裡提出一根摺疊凳,對嵐嵐笑道:“轉過去。”
嵐嵐聽話地背過身。
劉潔便當着警.察的面,一板凳砸在了小保安胸臉上,打得他向右轉了一圈!
“......”溫橙、應閻宇、胡三全都張了張嘴,忘了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