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就像是一座圍城,裡面的人不出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日子一天天的暖和起來,卻一場雨都沒下過。
莊稼地裡的老人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難不成水災過後還要來場乾旱嗎?賊老天喲!不給莊稼人個活路!
這樣的日子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莊子上的存糧不多,誰也不敢浪費糧食。
每人一個乾巴巴的餅,粥倒是管夠,只是也水多米少。就這樣,大家也覺得很滿意了,畢竟和外面那些飯都吃不上的人來說,他們頓頓都能吃飽,已是奢侈。
柳相思和大家一樣,不過作爲主家小姐,她也有點小特權——一小碟鹹菜,好歹嘴裡有點滋味兒。
偶爾一頓這麼吃也無所謂,可頓頓都這樣,她就有點受不了了。可大家都如此,雲伯已經是盡力在照顧她。
只好就着粥和鹹菜,小口小口的吃餅。她年齡小,吃半塊就飽了,剩下半塊餅就掰了分給正在長身體的小石頭和敏敏。
弄得倆人眼眶都紅紅的,柳相思說自己飯量小,已經吃飽了,倆人也不信,唉……
*
“排好隊!排好隊!知州大人的家眷在此施粥,一人一碗,誰也不許鬧事!”
知州府大門敞開,門口搭了個簡陋的粥棚,幾個衣着乾淨整潔的婆子拿着飯勺給流民施粥。
幾個五大三粗的護院往那裡一站,排隊插隊的也老實了,拿着個破碗跟着隊伍亦步亦趨的向前。
打了粥的,在旁邊就馬上把粥喝掉,生怕被別人搶走。粥喝光了也不停,還把碗舔得乾乾淨淨。
在柳府門口,有護院看着,纔沒有發生爭搶。現在若是不喝,就沒人敢保證這粥能留得住了。
誰的拳頭大,誰就有糧食吃。活着,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忽然,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說話的噤了聲,喝粥的也放下了手中的碗,所有人都望着一個方向——柳府的大門。
那裡掛着一身穿白衣的姑娘,臉上掛着柔和的微笑。
有上了年紀的老太太,竟當場‘噗通’跪了下來,怔怔的看着白衣姑娘,嘴裡唸唸有詞,“觀音大士,觀世音娘娘下凡塵了!”
有了第一個跪下的,就有第二個、第三個跪下的,最後,竟然跪了滿地的人,山呼:“求觀世音娘娘保佑!求觀世音娘娘保佑!”
來人不是別人,自是楊氏唯一的嫡女,柳家最最珍貴的掌上明珠,柳香雪。
柳香雪活了這麼大,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場面,有點小小的慌亂,最先跪倒那個老太太,比她祖母的年紀還大,連忙過去,要扶老太太起身。
“老人家快起來,我可不是觀音大士,拜不得!小女子可萬萬當不起您這一拜喲!”
老太太倔強的很,認準了柳香雪和她家以前供奉的觀世音娘娘長得一個模樣,說什麼也不肯起來,嘴裡還唸叨着‘觀音娘娘保佑我一家平安’的話,一邊磕頭,一邊虔誠的想要伸手去摸摸柳香雪的裙角沾沾福氣。
雲州涌進來的這批流民,全是靠各家施粥爲生,流離失所,身上自然也乾淨不到哪去,柳香雪身邊的丫鬟春暖、花開哪裡敢讓這樣的人碰到小姐,連忙一左一右的將老人給架了起來。
柳香雪長出一口氣的同時,走到粥棚前從施粥的婆子手中接過勺子,給老太太填了滿滿的一碗。
老人家淚眼婆娑的又跪倒,給柳相思磕了個頭,才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的到旁邊去喝粥。
負責施粥的婆子、護院見此,大聲的恭維:“咱們三小姐真是心善!比那觀音大士也不逞多讓!”
原本沉悶的施粥隊伍一下子熱鬧起來,凡是被柳香雪親自乘粥的流民,全都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有人壯着膽子,衝着柳香雪許願:“三小姐保佑我的女兒能捱過發熱,平安長大,她才三歲呀!”
幾句話觸動了柳香雪敏感的神經,立即就吩咐下人,去仁和堂請大夫去給流民診脈,所有的診費,由柳家承擔。
年輕的漢子頓時跪倒在地,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連連衝着柳香雪磕頭。
“三小姐慈悲!三小姐慈悲!小的一輩子銘記您的大恩大德!但凡小的還有一條命在,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
一地的人又是跪倒磕頭,尤其是剛纔那個老太太,更堅信柳香雪是菩薩下凡。
雲州知州家的千金三小姐柳香雪貌美如花、心地善良,好比觀音大士下凡塵的流言就這樣隨着這批流民的流動傳了出去,從小小的雲州,一直傳到偌大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