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萌在曲府閱花草堂的日子,過得既安穩又快樂,除了每日三個男人爭風吃醋之外,這日子倒也過得安穩。
就像此刻,她正在廚房裡煮粥,雷雲和田採光又在外面吵了起來。
雷萌瞪了他們一眼:“你們倆要是再吵,我可就是再也不理你們了!”
兩個男人頓時不再言語,各自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雷萌無語,這兩個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時,每次三言兩語不對,就吵了起來,然後非得她出面警告,才能停下來。
粥煮好了,掀開鍋蓋,香氣四溢。
雷萌嚐了一口,滿意地點點頭。
外面天色將晚,夕陽已經只剩下最後一點餘暉還在地平線苦苦掙扎。
雷萌正打算叫他們吃晚飯,低頭一看,發現衣服上不小心沾了不少污漬,她於是決定先上樓去換身衣服再說。
從純木樓梯踏上二樓,打開房門,關上,屋中一片靜寂,天色暗沉,屋中也是一片灰暗。
她腳步輕快地走到衣櫃前打開衣櫃,像平時一樣從中拿了件衣服正打算換上,忽然——
一股危險的、如同獵豹臨近的氣息讓她瞬間警覺起來,一陣兵器的破空聲瞬間勢如破竹直衝而來!
雷萌連忙閃開那危險的一刻,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那刻光再次向她襲擊而來,直取命門!
屋裡空間狹小,雷萌就地一滾,滾到另一邊足尖一點,飛到橫樑上站了起來:“誰派你來的?”
那人穿着全黑的夜行衣,頭上裹着黑色蒙面巾,只能看到一雙眼睛。那雙眼睛烏黑明亮,帶着一股詭譎的邪魅氣息,卻又如同寒冰一樣沒有任何生命力。
那雙眼睛!
爲什麼她會感覺,在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心中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心中的那根弦“叮”的一聲被撥動了,一股奇妙的直覺讓她瞬間心跳加速起來。
她一定認識這個人!
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覺得,自己一定見過這個人!
他是誰?
他又爲什麼要來殺她?
黑衣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寶劍泛出冷冷光芒,他右手握住寶劍,再次向她襲擊過來。
“出什麼事了?”樓下亂套了,田採光和雷雲聽到打鬥聲衝了上來,隨後趕來的曲靈楓也聞聲趕了過來。
雷萌飛身躲開他的襲擊,在田採光等人闖進來的時候和那個黑衣人一起飛出了窗口,落到百花叢中對峙。
田採光他們也趕了過來。
那黑衣人似乎對周遭的一切都沒有所覺,突然他靜止了,像個被按停了機關的木偶一樣停了下來。
田採光瞪着他:“你是誰?”
他竟然毫無反應。
雷萌只覺得十分詭譎,到底這是怎麼回事呢?這人爲什麼突然像機器人一樣停了下來?她忽然深吸了一口,快如閃電地飛到他身邊,一把拽下了他臉上的蒙面巾!
天!
這不是真的!
她無法自已地差點要哭出聲來,那熟悉的臉龐啊,那熟悉的眼睛!
她猛地捂住嘴,不讓嗚咽發出來,全身都戰慄起來,血液狂肆奔流,一股混合着喜悅、悲傷、驚喜、驚疑、憤恨的愛恨交織的巨大熱流猛然襲擊了她的心房,地只覺得心臟緊縮,瞬間快要窒息了。
“楚一一飛一一揚!”她嗚咽着、輕輕地、顫着聲喊出了那個藏在內心深處,魂牽夢縈了好久好久的名字。
楚飛揚!天,竟然是楚飛揚!
那張臉龐,她如何能忘卻!
那張邪魅俊美,美到讓人窒息的致命誘惑,紅顏白髮,絕美風華。那眉間的火焰紅痕依舊燃燒着它驚人的絕烈之美。
她怎能忘卻這張臉龐!
怎麼能忘卻?多少日子,他在她夢中輾轉談笑,多少日子,他在她夢中墜落深淵。那張讓她恨到極致卻又愛到極致的容顏,她怎能忘卻?
他沒死!
還好,他——沒死!
她已經無法形容此刻地內心翻滾的究竟是喜悅還是悲傷,是痛苦還是快樂!
忽然,那動也不動一下的男人,忽然伸出手中的長劍,架到了她纖細的頸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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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採光他們早在看到楚飛揚時都嚇到了,誰能想到楚飛揚以這樣方式出現在他們面前呢?至於曲靈楓,他更是一頭霧水了。
所以,直到那人將劍架到了雷萌的脖子上,他們才驚醒過來,急道:“喂,你放開她!楚飛揚你想幹什麼?”雷雲怒道。
雷萌只覺得眼前模糊一片,她狠狠擦了擦眼睛,忽然輕笑了起來:“好啊,楚飛揚,你是來找我索命了是不是?你是要找我報仇是不是?你恨我對不對?是啊,你是該恨我,我騙你、我欺你、我毀了你的一切,你是該恨我的!好啊,你要殺我是不是,這裡一一”她忽然握住劍鋒,指着她脆弱的脖頸含淚道:“這裡,你往這裡使勁劃一下,就一下,一切就結束了!你不是要殺我嗎?好啊,你殺好了!”
那雙邪魅卻冰冷的眼睛閃過一絲波動,忽然他張開薄脣,帶點暗啞的聲音卻說出一句讓雷萌幾乎崩潰的話:“你——認識我嗎?”
現場突然一陣啞劇般的寂靜。
雷萌一震,瞪大帶着淚珠的眼睛看着他一一他剛剛說什麼?他問她一一認識他嗎?
他竟然問她,認識他嗎?
她頓時如同在臘月天被人澆了一桶冰水,透心涼。
血液倒流,一個她想也不敢想,也從未想過的可能讓地幾乎要崩潰了。
她顫抖着,輕輕地、幾乎不敢置信地問:“你不記得我了?”
“你叫雷萌對嗎?我今天要殺的人,叫雷萌。”他的聲音有些冰冷,彷彿一個沒有感情,沒有生命的殺手。
對,就是殺手!
“你爲什麼要殺我?你不記得我,你卻要殺我?”她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看着那雙雖然依舊美麗卻沒了那份寵溺的眼睛,不由一陣心痛。爲什麼,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爲什麼要殺你?爲什麼?”他卻更疑感起來,忽然,長劍掉落,他捂着頭叫道:“爲什麼我要殺你?我是誰?你是誰?”
雷萌震驚地看着他,忽然上前猛然抱住了他:“飛揚!飛揚你怎麼了?”
他忽然使勁抱住她,一雙狂亂的眼睛泛着血絲:“你是誰?我又是誰?”
雷萌鼻子一酸,吼道:“爲什麼你忘記我了?我是雷萌啊!你是楚飛揚,你是我的飛揚相公!楚飛揚,你怎麼能把我忘記了!?你混蛋,你怎麼能……”
“楚飛揚……楚飛揚是誰?”他捂住頭,低吼道:“爲什麼我想不起來?“他只覺得頭痛欲裂,彷彿有千萬只蟲子在爬動,嘶吼着。
忽然,一股詭譎的力量控制了他的思緒,他忽然睜開眼睛,一雙眼睛燃燒着詭譎的紅光,他一把將她撲倒在地,狠狠扼住了她的頸項。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他喃喃重複着,一邊加重了力道。
她只覺得喉頭一陣窒息,幾乎不能喘息,淚光中,她已經聽不見其他人救人的聲音,她只能看到他那張讓她魂牽夢縈的臉龐:“我愛你,楚飛揚……”她只覺得眼前昏黑,漸漸要失去意識。
如果就這麼死了,她會不會回到現代?
如果就這麼死了,她會不會再不用愛恨交織,掙扎徘徊?
楚飛揚,如果能不這麼恨你,不這麼愛你,那該有多好!
那三個字奇異地打進了他的思緒,他忽然放鬆了力道,喃喃道:“愛……”
不過只有片刻的功夫而已,他已經被田採光狠狠一拳揍倒在地:“楚飛揚!你竟然要殺她!你竟敢!”
這一個“殺”字又觸動了他的神經,他忽然再度睜開眼,魔性大發,一掌向田採光狠狠拍去。
雷雲和曲靈楓連忙上前去幫助田採光,四人打得昏天黑地。
雷萌咳嗽着,新鮮的空氣猛然進入氣管,讓她難以剋制地猛咳起來。喉頭火辣辣地痛,但心卻更加痛了起來。
“楚飛揚……楚飛揚你是個混蛋!”她忽然踉蹌着站了起來怒吼道。
“你混蛋,你爲什麼忘了我!”她幾乎淚流滿面。
田採光和雷雲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而曲靈楓雖然武功不差,也只能勉強暫時抵擋他的瘋狂攻擊。
“楚飛揚,你停下!”她忽然猛衝進打鬥之中,猛然從他身後抱住了他。
他伸手要拍開她,手卻在靠近她的瞬間停了下來。
他忽然擡起她的臉頰,輕聲問:“你——是誰?”
雷萌閉上眼睛,低吼道:“我是你的妻子,你結髮的妻子雷萌!你是我的相公楚飛揚!”
“妻子——”他的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摩挲着:“我,好像見過你。”
雷萌哽咽着抱緊了他:“你當然見過我。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爲什麼忘了我,爲什麼,你是個混蛋……”
他的眼睛中閃過疑惑和迷茫,而就在這時,一陣古怪的聲音傳來,雷萌擡頭一看,只見一隻奇怪的小鳥飛了過來,那小鳥撲扇着一雙透明的翅膀,身子有些像是麻雀。“啊,終於找到你了!”那小鳥一張鳥嘴忽然吐出幾句人話來。
這鳥,原來是楚飛揚師門用來傳遞信號的風靈。
鳥兒剛說完這話,只見遠處的天空飛來一個男人,男人越飛越近,姿態狂肆絕傲,忽然他緩緩落了下來,待雷萌看清他的面容,不由又是一驚。男人面容冷峻,一雙子夜寒星般的眸子彷彿堆積了萬年冰雪,化也化不掉,一個眼神傳來就足以讓人感受到冬天北風吹、雪花楓的意境。男人本生得十分俊俏,可惜左眉上方一道疤痕一直延續到額角,破壞了這份美感,只能讓人感覺到他的寒絕、冷絕。
這人,可不正是鬼醫無常?
他怎麼也會出現在這裡?
鬼醫無常看到她,一雙冰冷寒酷的眸子閃過複雜的光芒,他忽然張口道:“楚飛揚!”
楚飛揚奇怪地看着他:“你也認識我嗎?”
無常皺眉,冷哼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那該死的老匹夫!”
“無常,你……”
還沒等她說完,他就打斷她:“我是來帶他離開的!雷萌,不是因爲你!”
雷萌嘆了口氣,苦笑道:“我也沒說你是爲了我。只是飛揚現在……”
鬼醫無常忽然身形如鬼魅般一把扯住楚飛揚道:“跟我離開!”
“你是誰?我爲什麼要跟你走?”他忽然再次痛苦地捂住頭:“你是誰?我又是誰!”
無常皺眉,忽然“啪啪啪”幾下點了他的穴道,讓他直接昏睡過去。
他抓着楚飛揚就要走,卻被雷萌給攔了下來:“你要帶他去哪裡?”
“關你的事嗎?早在魔教覆滅的那天,你和他和我之間的一切就已經結束了不是嗎?我帶他去哪裡關你什麼事?”他眼神如冰如雪。
“不是的!無常,我是對不起你,是我利用了你,可是飛揚他……我是真心的……”她再度哽咽。
無常冷哼了一聲:“真心又如何,假意又如何?反正你現在救不了他!”他忽然足尖一點,猛地如同大鵬展翅一般瞬間飛遠了。
“別走!”雷萌急了,剛想去追他們卻被田採光給攔了下來。“阿萌,他說的沒錯,你救不了他!”
“你放開,放開!”她眼看着無常和楚飛揚的身影再無蹤跡,不由滿面淚痕,頹然軟倒在地。
她,救不了他!
飛揚,你到底怎麼了?
飛揚,爲什麼你會忘了我?
“楚——飛——揚!”她仰天大吼着,卻只聽到空空的回聲響起。
“別忘記我……”她忽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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