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堡陷入了黑暗的陰影,只有那道致命的死亡射線所經之處,光芒將周圍的人們映得睜不開眼睛,飛射的光芒直衝着人羣最多的地面俯衝下來,只在瞬息之間,當光能聚焦在地面上,產生的強大沖擊波就會將所有人灰飛煙滅。
一名正在死戰的帝國士兵被背後閃耀的光芒驚動,他回頭看到刺眼的光芒迎面撲來,下意識的舉起手閉上眼睛,以躲避強光的照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躲避,卻不慎被地上的屍體絆倒,跌坐在地上。
當士兵從顫慄中睜開眼睛,擡起頭來,驚恐的看着面前那個堅毅的背影,兩隻眼睛中閃動的除了震驚,也不乏死裡逃生的慶幸。
不僅僅是他,周圍的兩族士兵都用與他相似的眼神看着那個人,看到他毅然替他們抵擋住了死神的鐮刀。
光能炮射出的碗口粗的射線,不斷擊打在電能巨盾的表面,射線的光芒與盾牌表面流動的電流將周圍照得通亮,馬丁左臂撐住盾牌,左腿前屈,右腿支撐住身體的重心,電光盾不斷的將光能射線轉化成電流,散入他腳下的大地。
天台上,艾米莉亞隱約看到了這一幕,由於距離太遠,她並不能認出馬丁,但不用看清她也能猜到,這個世界上除了她的大叔,沒有人可以抵擋住這樣的攻擊,她心慌意亂的回到光能炮前,試圖將它停下來,但面對着複雜的操作石板,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地面上,兩軍的士兵都停止了殺戮,他們都靜靜的看着馬丁,不論是帝國士兵還是德瓦爾士兵,他們都明白那道光落地後,會給他們帶來什麼,那名倒在馬丁背後的士兵,感覺自己的胸中燃起了一股熾烈的火焰,點燃它的東西,叫悲憤。
“殺了他,快動手!士兵,殺了他,他就是桑德爾!”一名上尉軍官從幾名己方士兵後面衝上來,指着馬丁背後的士兵大叫。
士兵回頭看了他一眼,默默的從地上爬起來,撿起地上的劍,德瓦爾士兵們一擁而上,準備保護大首領,帝國士兵們也一起圍上來,場面再次變得一觸即發。
馬丁背後的士兵默默地看了一眼敵方大首領的背影——桑德爾,這個一直以來都被帝國稱爲殺人不眨眼的魔鬼,被士兵們傳爲惡夢的男人,如今就站在他的面前,將自己的後背暴露在他的劍下,只需一劍,戰爭也許就可以宣告終結了。
“你在發什麼呆,快動手!”上尉對着士兵厲聲咆哮,士兵將目光轉向他,轉身大步走向他,上尉瞪着這個不聽命令的士兵,扯着嗓子叫道:“你要抗命嗎?士兵?你再不聽命令,我就立刻殺了你!”
“我現在就殺了你!”士兵咬牙切齒的發聲狠,一劍刺穿了上尉的腹部,上尉瞪大了眼睛,驚異的看着他,只說了一聲:“你竟敢……”便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這出人意料的場面,讓在場的人都驚詫不已,周圍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呆呆的看着肇事的士兵,也許,除了依然在堅守的馬丁。
“我們不要再打了!”士兵回頭高舉手中沾染着上尉鮮血的劍,大聲的對周圍的士兵們叫道:“兄弟們,戰友們,當帝國的將軍和領主們把他們最先進的火力對準了我們,讓我們和我們所謂的敵人一起灰飛煙滅,難道我們必須接受這樣的死亡?”
他一邊高喊着,一邊從頭上摘下帝國軍的全複式頭盔,用力的摔在地上,繼續高喊:“我們和德瓦爾人有什麼仇?不,我們沒有!”
“我們每個人都知道,這是一場不義之戰!而它能帶給我們的只有死亡,領
主和將軍們纔會收穫榮光!爲什麼?爲什麼明知道沒人吝惜我們的性命,我們卻要用鮮血去染紅將軍們鮮豔的勳章?!”
士兵的話,讓在場的帝國士兵都陷入了沉默,他們大部分人是厭惡這場侵略戰爭的,但卻迫於皇權或生計,不得不來到戰場上賭一次,也許他們可以獲得一些可憐的賞賜,也許他們不得不拋棄自己的殘肢,甚至是寶貴的生命。
“老子不幹了,兄弟們,到伯爵府去,讓羅瓦爾伯爵那個老混蛋償還我們的血債!”一個、兩個、三個,一個又一個士兵摘下了頭盔丟在地上,懷着悲憤的心情響應那名士兵的號召,少數不願投降的士兵悄悄地遠離了人羣,而更多的士兵則將頭盔和武器丟在了地上。
周圍的這些變化,馬丁全都聽在耳朵裡,但此時的他卻沒有心情多想,必須全力輸出能量,來抵擋光能射線的攻擊,但他的心裡明白,自己體內的魔力是遠遠不能與天幕水晶的光能相比的,一旦他的能量耗盡,一切還是無法挽回。
猛然間,馬丁感覺射出的光束能量陡漲,他的雙腿瞬間感覺難以支撐,身體不禁向後滑行,馬丁咬緊牙關,再次頂住壓力,右手也上前撐住盾牌,用兩種語言衝着周圍的士兵們大吼:“都離開這裡,快跑!”
周圍的人都驚恐的看着他,但誰也不願意離去,他們有一種預感,即使自己離開這裡,也未必能夠逃脫死亡的命運,而馬丁卻很可能因爲他們而犧牲。
想到這裡,那名殺死上尉的帝國士兵衝到馬丁身後,雙手頂住他的身體,試圖將自己的力量貢獻給他。
受到感染的士兵們一擁而上,在馬丁的身後排成了一條長龍,德瓦爾士兵與薩拉圖士兵並肩協力,將自己的所有力量都貢獻出來,以保證馬丁的身體不會被強大的光能擊倒,聽着背後士兵們加油鼓勁的聲音,馬丁的眼角不由得溼潤了。
猛然間,天台上一聲巨響,馬丁只覺得壓迫在自己身上的力量頓時消失了,無數條璀璨的光柱伴隨着爆炸的巨響,向着天空的各個角落射去,將整個夜空染成了一片白茫茫。
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將城堡的瞬間摧毀,猶如崩裂的山峰,向着地面急速垮塌下來,周圍升騰起濃重的煙塵,天空中的蝠蜥們紛紛向遠處躲避,而士兵們則目瞪口呆的看着城堡一閃而過的白光中,被夷爲平地。
“艾米……”遙望着坍塌毀滅的內城城堡,馬丁喃喃的念出了少女的名字,他知道女孩兒就在那座城堡裡,但他卻不知道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他不敢想象自己會再次失去她,當屍骨無蹤的希爾瓦已經死死揪住了他的半邊心臟,如果此時少女再出現任何的意外,他的心將徹底被撕成碎片。
“不,她不能死!”馬丁望着塵埃中塌毀的廢墟上騰空而起的塵埃,仰望夜空在心裡發出一聲悲憤的祈禱:“天神,你已經從我身邊奪走了一個女兒,你不能再那樣做,不能一次次的將死亡強加在可憐的孩子身上!”
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滿懷欣喜的高喊:“大叔!”
馬丁精神一振,擡頭仰望天空,只見紅色的羽翼一閃而過,一個女孩兒從天而降,馬丁下意識的將她接在懷裡,看着她沾滿灰塵卻喜笑顏開的小臉兒,那笑聲迴盪在他的耳畔,他似乎從中聽到了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噢不,你不能冤枉我這老頭兒,我可沒有那麼做!”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笑了,由衷的慶幸與喜悅,讓他情不自禁的爲少女送上了一個深情的
吻,並在心裡默默的禱告,感激上天的恩賜。
一隻蝠蜥落在他面前的空地上,與此同時麗貝卡也從天而降,落在馬丁的身旁,馬丁回頭對她微笑,麗貝卡則向他努了努嘴,馬丁看到喬治正仰面躺在蝠蜥的背上,看到馬丁走上前來,他於是說:“啊,桑德爾先生,真高興還能活着看到你!”
他看了一眼跟在馬丁身後的麗貝卡和艾米莉亞,自嘲道:“不過,我打算向您請假,下次再有這樣的任務,就不要讓我去了,我承認這次我闖了大禍,剛剛在天台上,我竟然按錯了天幕光能炮的控制按鈕,我以爲它可以將光能炮停下來,但它卻自爆了!”
喬治苦着一張臉掃了一眼馬丁身後掩面而笑的麗貝卡和艾米莉亞,哀嘆一聲:“那倒黴的自爆按鈕毀了我一世英名!所幸我在爆炸瞬間跳下天台時,被咒術師先生和蝠蜥救了!所以,我想我還是找個地方好好養傷吧!”
馬丁回頭看了一眼麗貝卡和艾米莉亞的表情,兩人一致點頭表示喬治說的是事實,但死裡逃生的她們臉上卻都洋溢着輕鬆的微笑。
他回頭來到喬治身邊,俯下身嘴角含笑的對他說:“我批准你的假期,不過,等你養好了傷,這種事依然少不了讓你去,你跑不掉的!”
“噢,你們饒了我吧!”喬治無可奈何的叫了一聲,以手掩面躺倒在蝠蜥上,兩個女孩兒被他逗得掩面而笑,馬丁也爲此露出了莞爾微笑。
這時,霍拉姆、魯迪埃和隨軍而來的格林將軍分別帶領部隊聚攏至此,他們告訴馬丁,天幕堡的帝國軍隊已經悉數殲滅,而此時,僅剩的部分士兵已被他們帶來的部隊團團包圍在中心。
“大首領,怎麼處理他們,是作爲俘虜看押起來,還是……”霍拉姆和魯迪埃恭敬的看着馬丁,等待着他的命令,其他人也都在看着他,包括那些已經放下武器的薩拉圖士兵。
馬丁環視着周圍的人們,看到他們的臉上各異的表情,有忐忑,有木然,有期待,也有無畏,他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回頭看了一眼霍拉姆和魯迪埃,笑問:“俘虜?誰是俘虜?他們嗎?”
他說着,向薩拉圖士兵們伸出自己的手,兩名千夫長愣了一下,在場的人也都愣住了,他們不明白馬丁到底在想什麼。
“不,他們不是俘虜!”馬丁上前一步,向着薩拉圖士兵們攤開雙手,大聲說:“他們是我們的兄弟,就在剛剛,他們還幫助我們抵擋住了帝國喪心病狂的攻擊!他們是自由的,如果他們願意加入,我會歡迎,如果他們願意離開,我也不會阻攔!”
“他們當然會加入!”格林將軍走上前,大聲的對士兵們說:“兄弟們,你們已經看透了帝國的嘴臉,而你們還不知道,連我們曾經宣誓效忠的埃爾文森公爵閣下,也已被月輝學院院長斯蒂恩•亨利殺害,帝國與月輝學院的瘋狂已經令人髮指,我們絕不要再任由他們宰割!”
“將軍說的對,我們不要再任人宰割,既然帝國和月輝學院要消滅我們,我們就跟他們血戰到底!”爲首的士兵高舉右拳,縱深高呼,在場的士兵們齊聲振臂高呼,嘹亮的呼喊聲迴盪在天幕堡的夜空。
伴隨着一聲聲高亢的呼聲迴盪在天幕堡的丘陵之間,薩拉圖帝國在天空丘陵近十年的統治天幕,在這一刻徹底被粉碎,而所有人的目光都瞄準了大陸東邊那片太陽最早升起的土地。
“希爾瓦,最後的戰役,就要打響了……”仰望着燦爛的夜空,馬丁在心中喃喃自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