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日,早上的陽光並不如晌午的那般熾熱,讓人那麼得不舒服,偶有微風吹過,身體還能感覺到屬於這清早的一絲清涼。
樹上的鳥兒時而“咯吱”一聲,在平靜的氛圍裡顯得特別地明亮,走過的小池塘裡的水鴨,正歡快的嬉戲着,一切顯得多麼和諧又安寧。
司徒崇暄陪伴着若潼,按照瑟瑟的命令去當搬運工,他知道這是瑟瑟在給自己製造機會,難得的兩人獨處時間,他也不想‘浪’費掉。
可是這樣孤男寡‘女’的,讓他心裡很是忐忑不安,他偶爾用餘光瞟瞟走在跟前的若潼的背影,嘴巴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又開不了口,就好像被人下了啞巴咒一樣,話到嘴邊出不了聲。
偏偏若潼完全把他當做透明人,自顧自得走自己的路,沒有理會身後的人現在的心裡是多麼的心急如焚。
司徒崇暄焦急得連額上流了多少行冷汗都不知道了,總之是擦了一手的汗水,若潼這樣一直冷冷的態度,讓他的心更沒有底了,他怕他把憋在心裡那麼多年的話說出口之後,和若潼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就這樣躊躇不前,猶猶豫豫的,他一路上跟若潼都沒有一句‘交’流的話語,‘浪’費了一大截寶貴的時光。
若潼徑直走進去廚房,崇暄立馬跟了上去,在‘門’口乾站着,傻呆呆地盯着若潼在那邊把食物挑好裝在籃子裡。
目光雖然一直停留在若潼身上,但是他的思緒早就飛到了千里之外,正在採用靈魂出竅的方法尋求各路神仙的幫忙,如果可以,他最想第一時間遇上月老,那樣就可以請求他,把自己跟若潼的紅線牽一塊兒,就不用那麼煩惱了。
“西城王爺,麻煩你。”把所有需要的食材都裝籃的若潼,提起沉重的籃子,走到司徒崇暄面前,客氣地把籃子遞到他的跟前。
“啊……哦!”正想事情出神的司徒崇暄,反應有點兒慢,當思緒慢慢回到腦海裡的時候,他終於看見站在眼前的若潼,馬上就把手伸了出去,小心翼翼地接過在若潼手上掛着的籃子。
“我們走吧!”
“是!”
聽到若潼對自己說話,司徒崇暄‘精’神都來了,害怕自己再次出神,錯過了若潼的每一句話,一舉一動,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啓動了高度戒備的防禦系統,神經十分緊繃,那表情,簡直就像是那堅守在自己崗位的‘交’通警察一樣,讓人肅然起敬。
回程的路,還是若潼走在前面,崇暄走在後面,他一直期待若潼再跟自己說幾句話,所以一直默默不開口,耐心等待着。
可是眼看回程的路都走了一半了,若潼對他又還是跟之前一樣不理不睬,司徒崇暄開始急了。
這次獨處的機會,是瑟瑟給自己製造的,很難得,如果就讓它這麼平白無故地溜走了,那樣他太對不起瑟瑟,而且,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明明喜歡了這麼多年,想念了這麼多年,如果自己現在還不開口,他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於是,司徒崇暄閉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氣,把膽子跟勇氣都提了上來之後,大聲喊住了若潼:
“若潼,等一下!”
若潼聞言,停住了腳步,轉身,面上無‘波’瀾,還是那副冷漠的表情,望着因爲‘激’動且大聲呼叫自己而面紅耳赤的司徒崇暄,回了句:
“西城王爺,有事嗎?”
司徒崇暄望着若潼,沒有說話,若潼回答了自己,這一刻他的心裡是萬分的‘激’動。
“如果沒事,西城王爺……”
“別叫我王爺!若潼,叫我崇暄。”
原本看到司徒崇暄不說有什麼事,想要開口叫他繼續前行的若潼,被他喝止住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情緒更加‘激’動了。
這樣的司徒崇暄,倒是讓若潼嚇了一跳,眸中‘露’出一絲驚詫,但也不過稍縱即逝,她很快就恢復了平日的冷漠,然而這麼小的變化,沒有逃過司徒崇暄的眼睛。
“抱歉,若潼,我不是故意嚇到你的。”他以爲自己這個樣子把若潼嚇壞了。
不過事實也是如此,在若潼的印象裡,司徒崇暄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是溫柔的一個人,對誰都很好,從來不會像剛剛那樣,大發脾氣,語氣那麼衝。
“沒關係,王爺,我們走吧!”若潼不以爲然,只當做沒事發生,‘欲’轉身繼續走。
“等下!”
就在若潼要轉身的那一刻,崇暄再一次叫住了她。
“王爺到底有什麼事啊?”再一次被喊住,若潼表現出一點兒不耐煩,眉頭緊皺。
她想知道這個司徒崇暄到底有什麼事要跟她說,今天的他感覺婆婆媽媽的,有話卻不能乾脆的說,讓人很不耐煩。
“若潼,我有話跟你說。”崇暄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氣,打算跟若潼坦白自己的心聲,再不說,就遲了,他已經遲了五年了,他不想像大哥那樣錯過,後悔莫及。
五年前,當他知道若潼隨着瑟瑟,一聲不吭,連一聲道別都沒有,就離開了,從此消失在他的眼前,他才明白,自己的心思,自己的感情,原來那時候對於若潼的心動的感覺,是喜歡。
“王爺,你請說吧!說完,我們趕快回去,小姐還等着。”若潼沒有考慮到司徒崇暄到底想說什麼,她現在一心想要把食材送到瑟瑟那裡,就連崇暄那麼認真的表情,她也沒注意到。
“若潼,我……我……”崇暄現在的腦海裡‘亂’成一團,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着,嘴角顫抖,根本說不出話來。
“若是王爺沒有話要說,我們就走吧!”看到崇暄吞吞吐吐,若潼不想再聽下去了,這是在‘浪’費她的時間。
“若潼!”本來就焦急萬分的崇暄,看到對自己這麼不上心的若潼,根本不想搭理他,焦慮就更加重了幾分了。
“王爺!”就算若潼再怎麼冷若冰霜,看起來再怎麼冷漠,也不是沒情感沒脾氣的人,司徒崇暄那麼婆婆媽媽,她實在是受不了了。
“我喜歡你!”
終於,崇暄還是鼓足勇氣,大聲地喊了出來。
剎那間,周圍一片沉寂,只有司徒崇暄的聲音,傳向遠方,經歷了漫長的路程,又傳了回來,傳入了若潼的耳裡,久久回‘蕩’在她的腦海中。
若潼瞪大着眼睛,愣在了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她不知道,司徒崇暄要跟她說的,竟然是跟她表明心意!
“若潼,我知道是很突然,但是,但是我是認真的!我已經喜歡你五年了!從五年前開始就喜歡了,可是那時我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直到你離開,我才明白,我喜歡上你了!這五年,我跟二哥想念着瑟瑟一樣,無時不刻地想念着你,我希望再次見到你,我的願望實現了,你現在就站在我面前,我好高興,我要跟你說清楚,我怕我會沒有機會!……”
看到若潼聽到自己的話以後,沒有任何迴應,他更加慌了,他怕若潼沒有聽清楚,於是他喋喋不休,一刻都不肯停下來,將這幾年自己心裡壓抑的情感,都一次爆發出來,暢快淋漓地將自己的所有的感覺說出來。
“王爺!別說了……”終於,若潼開口制止了他。
她顯得有些慌‘亂’,她眼神開始閃躲,不敢直視司徒崇暄,她承認,以前,都與他,有過動心,可是這些年下來,她對自己說,這一輩子,她心裡只有瑟瑟了,瑟瑟就是她的全部,她不知道該用什麼去回報瑟瑟那麼多年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她能夠做到的,就是在瑟瑟身邊守護她,所以,她不能答應司徒崇暄,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將自己打造成一個冷血的人了,沒有感情,不會付出,早點了斷,不給崇暄一點兒希望,未嘗不好。
“爲什麼?我藏了很多年,我必須說。”崇暄不放棄。
“王爺,我們不可能的。”若潼也鼓起勇氣直視司徒崇暄的眼睛,眸中是堅決與冷漠。
“別叫我王爺,叫我崇暄,若潼。”
司徒崇暄扔下籃子,走到若潼身前,抓住她的肩膀,眼睛就這麼無畏地看進她的眼裡,哪怕那眸子是萬丈深淵,會使他粉身碎骨,這份感情是刀山火海,讓他嚐盡烈焰焚身之苦,他也無怨無悔。
“王爺,我們身份各異,本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何苦糾纏?我心裡除了小姐,容不下任何人了,小姐就是我這一輩子的信仰。”若潼也不再躲閃了,而是毫不畏懼地盯着她,眸裡的堅定與絕情,未少一分。
沒錯,瑟瑟是其中一個原因,而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身份,地位這些世俗的元素,自古都提倡‘門’當戶對,即便自己對司徒崇暄有情,若潼也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地位低下的‘侍’‘女’罷了,又有什麼資格跟一個皇族王子談婚論嫁,說情論愛呢?
世俗的枷鎖,束縛了事件的有情人,縱使世上有人不信命,衝破一切,但得不到別人祝福與世俗人的愛情,若潼她不想要。現實就是這麼地讓人醍醐灌頂,殘酷早就告誡了她不要癡心妄想,要時刻清醒,不要‘迷’失在繁華‘迷’醉的當下,她清楚自己以後要做些什麼。
“如果愛了,何必在意這些?”崇暄質問,心中難免多了幾分喜悅,若潼會考慮到這些,說明對自己並非沒有感覺,如果自己能夠幫她摒除這些顧慮,或許他就有機會了。
“愛了就可以的話,世間哪來那麼多苦命鴛鴦呢?”若潼輕笑,似乎在嘲笑司徒崇暄這個單純的想法。
“你怎麼就知道我們不是神仙眷侶?”崇暄反駁,不也有好結局的璧人麼?爲什麼自己眼前的這個‘女’子總要往不好的方面想。
“王爺!”
“叫我崇暄!”
兩人都‘激’動了,語氣難免也開始重了。
“我不會直呼你的名字,王爺,我希望你清醒一點兒,我跟你說這些,並非我對你有情,只是讓你認清,這個世道就是這樣,講‘門’當戶對,我不愛你,所以你沒必要說這麼多了。”
若潼不想跟他再糾纏下去,甩開他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走到他身後,將他扔在地上的籃子還有食材收拾乾淨,提起轉身就走了,沒有再回頭。
看到這麼決絕的若潼,司徒崇暄身上的力氣像是一下子都失去了一樣,他軟弱地跌落在地上,依靠着小道旁的石碑,單手撫面,一臉頹廢。
“啊哈哈哈!”
忽然,若潼聽到了身後傳來一聲聲大笑,她聽出,那是失望之極的司徒崇暄發出來的,不知這一聲聲的笑,是在笑他自己無知幼稚,還是笑她的絕情呢?
她只是停頓了幾秒,沒有再回頭去看他一眼,呼了一口氣,平復了因爲司徒崇暄的那一番告白而受影響的心情,繼續邁着步子朝瑟瑟她們那兒走去。
這份遲來的告白,怎麼說,若潼還是很高興,可是,她只能忍心拒絕,不可能的事情,又何必去付出努力?
在後‘花’園等了崇暄跟若潼許久的瑟瑟,正在跟邵陽討論着他們之間到底會發生些什麼事情,還幫他們之間的對話還有場景都設計出來了。
“要我說,若潼可能會嚇一跳!”
“我猜三弟肯定是吞吞吐吐,婆婆媽媽了一番才說出來的!”
“也有可能啊!雖然平時看他吊兒郎當的,但是跟自己第一次要認真的‘女’孩表白,肯定很緊張。”
“我這個三弟,我最清楚不過了。”
“啊!你說,若潼會不會笑了呢?”
……
兩人正討論得如火如荼,就差沒親身演繹,將自己設計的場景跟邵陽一起演出來了,他們開心地笑着,感覺到有人靠近,同時轉頭望去,發現只有若潼一人從她跟崇暄離開的地方回來,而且表情依舊,沒什麼變化,然而在跟若潼相處多年的瑟瑟看來,她很明顯從若潼的臉上還有眼中看出了細微的失落,還有……傷心。
“若潼姑娘,我三弟呢?”邵陽看見若潼回來,下意識地眺望她的身後,想着崇暄應該也跟着回來了,他想問問情況,但是卻沒有見到崇暄的身影。
“西城王爺他有事,所以小的先把東西拿回來了。”若潼恭敬地說道。
“這樣啊……”邵陽也不是個呆子,從若潼的語氣裡,就聽出她跟崇暄之間肯定發生事情了,而且還是不好的事情。
“那……邵陽,你去找崇暄吧!我想跟若潼單獨談談。”依照瑟瑟的經驗,‘女’生一般這個時候,需要一點兒‘私’密時間來談談心事。
“好。”邵陽點頭,他知道瑟瑟的意思,她是想問清楚若潼事情的來龍去脈,而自己,則負責崇暄那邊。
邵陽從若潼回來的那條小路上消失,瑟瑟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之後,才把目光收了回來,看向有些失了魂,表情木訥的若潼。
“若潼,我們回房間談吧!”瑟瑟牽起她的手,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若潼沒有說話,任由瑟瑟拉着,一路上不發一語。
回到房間裡,瑟瑟把頭探出‘門’外,掃視了一週,發現沒人之後,才把‘門’關好鎖上,走到坐在‘牀’上的若潼,她還是一臉的木然,眼神空‘洞’地望着遠處。
瑟瑟坐在她身邊,心裡嘆了口氣,到底發生了什麼,讓若潼有這般失水準的表現呢?
“若潼,跟我說說吧!”瑟瑟把若潼的手拿過來,握在自己手上,用兩隻手的手掌心包含着,讓溫暖傳到若潼的手上。
“小姐……”
若潼轉頭,看着瑟瑟,眼眶裡早已充盈了淚水,‘迷’糊了她的視線。
“想哭就哭吧!”瑟瑟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輕拍她的後背,讓她有個依靠可以毫無顧忌地大聲哭泣。
“小姐……小姐……啊……嗚嗚嗚……”最後,若潼還是沒能抵制住淚水的洶涌,防線潰了,淚水就像是爆發的洪水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哭吧!放心地哭吧!”
瑟瑟將若潼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肩上,讓她肆意大哭。多久了,再也沒有見過這樣的若潼,五年來,就算是習武習到全身痙攣,摔得滿身是血,她連皺一下眉頭都不會,自己強忍着傷痛,更別說掉眼淚了。
今天這副懦弱的樣子,纔是她認識的若潼,纔是那個她熟悉的若潼。
酣暢淋漓地哭過一場之後,瑟瑟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若潼,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嗎?”到底是發生了什麼,纔會讓若潼有這個反應?瑟瑟很好奇。
“剛剛西城王爺向我表明了心意。”若潼帶着濃重的鼻音說道。
“那你……”瑟瑟也猜到了,但這結果是怎樣了呢?瑟瑟更想知道結果,莫非是若潼拒絕了所以傷心了。
“我拒絕了……”若潼平淡地說。
瑟瑟看出,她只不過是在假裝冷靜而已,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但是,太假了,若是沒事,又怎麼會像剛纔那樣,哭得那麼傷心呢?
這遲來的告白,到底是好是壞,瑟瑟無法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