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緩緩靠近,趴在地上正痛得齜牙咧嘴,眸中含淚的唐棠,只是靜靜地看着鬼幽一步步朝自己走來,不知怎的,心跳牟然加速。
鬼幽不緩不慢地走到了唐棠的身前,舉高臨下地看着她,表情冷若冰霜,毫無憐惜之‘色’,從他緊抿的嘴裡吐出了兩個極其冷漠的字眼:“起來。”
說完,只是翹着手站在那裡看着倒在地上,手肘跟膝蓋已經磕破,而且血流不止的唐棠,沒有任何想要上前攙扶的動作和想法。
原本看着他靠近自己,因爲他的靠近而心跳加速,雙頰略顯紅暈,水靈的眸子閃爍着一絲雀躍光芒的她,在聽到那毫無感情可言的兩個字的時候,眼神牟然黯淡了下來。
若是一般‘女’子,面對這麼一座冷淡如冰山卻又是自己暗戀許久,芳心暗許的傾心男子,想必會嬌嗔一下,對着她撒嬌,但是唐棠沒有,一向高傲的她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懦弱,因爲他從小承受的一切,跟她相比起來,她沒有任何資格去嬌氣,況且,她相信,自己如果不起來,他會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不再管她。
所以不管那佈滿鮮紅、被‘混’濁的泥土染污的傷口有多痛,唐棠還是咬牙堅持,不讓自己喊出聲,艱難地用手撐起自己單薄的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鬼幽平靜如水的眸子,目光在觸到她身上破損的膝蓋跟手肘時,沒有任何感情表現,只是淡淡地開口道:“走吧!”
完全沒有考慮到,受了傷的唐棠,已經難以走動了。
站在原地的唐棠沒有因爲鬼幽的冷血無情而感到傷心,畢竟多年以來,她習慣了,是什麼造就瞭如今的她,她比誰都更清楚,不祈求能從他那裡得到什麼,唐棠最大的心願,就是能陪在他的身邊。
看着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唐棠害怕會跟他走散,感覺受傷的地方似乎沒有那麼痛的時候,一瘸一拐地快步跟了上去,步子剛一踏開,膝蓋上撕裂般的刺痛傳來,深深地刺‘激’了她的痛‘欲’,眼淚奪眶而出,疼痛的喊叫被她硬嚥了回去。
最後還是咬着牙忍着劇痛,追了上去。而前邊的人,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要去理會身後那個吃力地緊追着自己的人兒,對於她的的傷勢,也表現得毫不在意,只顧着自己一直往前走,一刻也沒有停下來回頭看看她的狀況如何。
跟在他身後的唐棠,因爲毒物已經侵入她的五臟六腑了,身體大不如前,又這麼不眠不休地趕了一夜,早就筋疲力盡,如今又不慎摔了一跤,‘弄’得‘腿’腳不靈活,卻依舊是一聲不吭地乖乖跟着他的步子,害怕一個不留神,他就從自己眼前消失了。
就這麼一前一後的保持半米的距離走着,唐棠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意志力,若是換做以前,她早就耍大小姐脾氣倒下了,但是跟在鬼幽身後那麼久,即便他對她不聞不問,她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嗎?能讓她甘之如飴地付出,唐棠這麼想着,光是看着他的背影,她覺得能跟他一起,什麼都是值得,就算此刻身體有多麼的糟糕,但是她仍舊可以忽略。
然,感覺可以因爲麻木而忘卻,但是身體卻還是如實地反映出了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即便唐棠多麼樂意地跟着,無怨無悔,可她的身體支撐不住了,因爲疼痛,她全身冒出的冷汗早已將她落在臉頰上的髮絲浸溼,面‘色’蒼白。
原本以爲自己能夠堅持下去的,但身體不允許了,她眼前一黑,雙腳一軟,直直的往前倒去,視線變得模糊,但仍能看到走在自己身前的鬼幽,在意識完全失去的那一剎那,唐棠對着前邊的聲音喚了一聲。
鬼幽聞聲轉過身子來,看到的便是已經失去了意識,正在往地上倒去的唐棠,就在她準備與大地來個親密接觸的時候,眼疾手快的鬼幽立馬往前跨了一步,穩穩地將昏‘迷’過去的唐棠接住,護在懷裡。
扶着她的雙手一用力,就將昏‘迷’不醒、意識不清的唐棠扶了起來,然後動作流利地將她橫空抱起。
看着懷裡臉‘色’蒼白如紙,頭髮因爲汗水的“滋潤”,而變得凌‘亂’不堪的唐棠,鬼幽原本冷漠的眸子,突然變得溫柔起來了。
這個笨蛋!鬼幽心裡不悅地咒罵了她一句。看到她這副模樣,他的心竟莫名的有一絲奇怪的情愫拂過,‘弄’得他心裡癢癢的,但很快的,他就忽略掉了,只是抱着她,環顧了四周一番,發現前方的‘迷’糊之中,隱隱約約有一幢黑‘色’的建築物。
不假思索的,鬼幽就抱着唐棠往那邊走去。
突破了重重‘迷’霧,映入鬼幽眼簾的,是一個被清澈可見底的水灌滿的小型湖泊,湖邊立着一座破爛的小木屋,看起來很陳舊,似乎已經被荒廢很久了,而木屋子的旁邊,是一棵巨大的榕樹,看起來已有百年曆史,那長開了的樹枝就像一把大傘,擋在了木屋子的屋頂之上,爲它遮風擋雨。
鬼幽警惕地觀察四周的環境,發現這裡很安靜,沒有察覺到一絲人的氣息,而且這片小地方沒有被像身後那‘混’濁的‘迷’霧一般的東西包繞着。
彼時晌午的陽光,不似在城鎮那時所見的那麼毒辣,反而溫和得如在輕撫某人的臉頰一般,很舒適,不刺眼,灑落在那片湖,那木屋,那榕樹之上,顯出了一份與世俗相悖的寧靜祥和,猶如仙境桃源。
原本鬼幽還在猶豫着該不該進去那個小木屋裡稍作歇息,畢竟唐棠現在的氣息很虛弱,身子在微微顫抖,情況十分不佳,但是他又擔心,這裡會有埋伏,因爲守林人的武功他見識過,感覺不到有人的氣息,不代表沒有潛伏的危險存在。
“唔……冷……”
就在鬼幽還在躊躇不前之時,懷裡的人兒嚶嚀了一聲,下意識地朝着他溫熱的‘胸’膛靠了靠,因爲毒物的作用還有之前的手上流了血,加上體力透支,唐棠的身體略顯冰涼。
聽到她的呻‘吟’,鬼幽幾乎是跑着進那間木屋的,之前的疑慮孤寂,都被他拋諸腦後了。
一打開‘門’,就感覺到從屋裡傳來的熱氣,鬼幽驚訝地擡頭,看見的是屋子中央用來燒柴取暖的小竈,此時正燃着熊熊火焰,溫暖了整間屋子。
這下子,鬼幽更加戒備了,提起的步子定在了半空之中,遲遲沒有踏進屋裡,目光警惕地觀察四周的環境,身前撲面而來的熱風和身後徐徐吹來的冷風形成強烈的對比,他緊緊地抱着唐棠,用身體爲她擋住從後邊吹來的冷風,卻一刻也沒有放鬆對屋子裡的警戒。
“哈哈!進來吧!”
忽然,從屋子裡邊那道房‘門’之後傳來聲音,隨即房‘門’打開,走出來的人,竟是在林子口見到的那個守林人,上真!
鬼幽驚訝而警惕地看着他,在思量着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有什麼目的,然,面對他懷疑而不友善的目光,上真並沒放在心裡,從‘門’後走出來,徑直地走向那簇火苗取暖。
看着他的動作,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但是多疑的鬼幽還是不放心,站在‘門’口不爲所動。
久久,上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對着‘門’口立着的鬼幽道:“難道你要一直這麼站着嗎?你受得了,你懷裡的丫頭可受不了,這林子不似外邊,再晚點兒,就變得更冷了。”
聞言,鬼幽不語,看了一眼在自己懷裡冷得瑟瑟發抖的唐棠,終究還是走進屋子了。
“到這火炕裡來吧!”上真朝他揮手。
鬼幽也不推辭,抱着唐棠就在上真的對面坐了下來,讓自己儘量靠近火焰,給懷裡的唐棠取暖。
感受到火苗傳來的溫熱,唐棠一直皺着的眉頭稍稍舒緩了,體溫也逐漸回升。
感覺到唐棠的變化,鬼幽這才鬆了一口氣,擡頭望向坐在他對面,正一臉笑意地看着他的上真,那眸子中,滿是曖昧的笑意……
“年輕真是好!”上真忽然發出了這一聲感嘆。
“……”
縱然鬼幽是個少年,一心想着復仇的小夥子,但是上真這句含蓄不‘露’骨的話語,他還是聽明白了,彼時臉真燒着,泛着一抹淡淡的紅暈。
“你怎麼會在這兒?”
爲免上真再說出讓他難堪的話語,鬼幽率先開了口轉移話題。
上真也不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人,聽到他的問話,也知道他是害羞了,也不深究,倒是認真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我住這兒。”
“哦。”不善‘交’談的鬼幽,除了回答這一句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於是就這麼聊了一句以後,鬼幽便把目光轉移,不再跟上真說話了,上真倒也不介意,反正他一個人慣了,不說話也沒什麼。
兩人就這麼一直沉默着,直到上真不知道從哪兒得到消息說林子又來人了,起身對鬼幽說讓他在這兒呆到唐棠醒來,再‘交’代了幾句之後,便轉身出‘門’離開了。
狹窄而溫熱的屋子裡,只剩下鬼幽還有他懷中正熟睡的唐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