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五月下旬，京城已經是一派初夏風光。
花紅柳綠，人們也換上了輕薄的夏衣。
而朝堂之上，亦是一片和諧。
在戶部裡的人重新安排後，工部吏部禮部刑部裡面的一些衛昭派系的官員也辭職的辭職，被免職的免職，空出來了許多職位。
連同兵部裡都有一些職位變更。
雖然職位都不算高，但很有些關鍵部門。
都是這三年多，衛昭和蘇岑利用大清洗的時候頂上去的人。
職位太多，幾個皇子的派系也沒有爭，只是私下商量好了，瓜分好了，再直接從內閣走個過場便是。
反正現在楚瑜也沒有心思管。
新頂上去的人家和安排了自己心腹之人自然是一片歡喜，至於那些無辜被撤職或者只能辭職的人失意之下紛紛離開京城，也沒有人在意。
自從不用管邊軍後，朝廷上下都覺得富裕了好多（邊軍所需一年可要一千多萬兩），再加上春稅收上來，又沒有不長眼的（辭職免職的）天天提什麼修堤壩建立防災糧倉減稅啥的，戶部賬面上很是寬裕。
不光大夥的工資都提了，對楚瑜直接挪用了兩百萬兩，也睜隻眼閉隻眼了。
大家手中都富裕了，這對家人也都寬裕起來。
所以京城市面上那是一片繁榮。
不光各種絲綢賣得好，珠寶首飾賣得更好，連帶着油都多用了些。
而那帶着各種香料的商隊入了京城之後，更是掀起了搶購風暴。
那些香料以比往年高出五倍的價格，不過兩日便搶購一空，沒有搶到的人家正在鬱悶，從江南來的商隊也到了。
除了帶來最新的絲綢之外，還帶來了香料和番外的各種奢侈品。
真真的琳琅滿目，看得人眼花繚亂。
又引發了一陣購買風潮。
就在這種和諧又帶了點瘋狂的氣氛中，從京東路冀州來的快馬進了京。
帶來了不好的消息。
從早春開始，京東路便沒有下雨，靠着一點雪水融化種下的莊稼，在連續幾個月的大旱之下，枯死了大半。
便是靠近海邊的地方，情況都沒有多好。
到得四月，有幾條河流都開始斷流。
可這個時候，冀州知州不說開始準備救災，還派兵下去，野蠻收稅。
有些不良大戶亦不管佃戶有沒有吃的，亦是強行將稅賦轉移下去。
民怨四起，在四月，便已經有一些地方的民衆搶了大戶的糧倉。
可是冀州知州一直密不上報，只是自己派人前去把那些百姓當土匪給剿滅了。
這下，那些人便是不當土匪，也只能上山了。
到得五月中，冀州大部分的良田都肯定是絕產了，那些百姓眼看着就活不下去了，乾脆，一個個的都放棄了田地，直接上山找匪徒去了。
冀州知州也不知道聽了誰的主意，糾集了州內兩千府兵，大舉進攻那個匪寨。
結果，府兵全滅，他自個也只剩了個人頭回來。
這下，冀州再想瞞都瞞不下去了，只能快馬報往京城。
朝廷之上一片大譁。
各種喧罵聲中，一直提議要對京東路春旱救助的鐵御史反而不說話了，靜靜的看着那些大臣吵了一上午後，散朝回家。
進門之時，鐵御史讓轎子在大門前停下，自己下了轎子，站在門口，看着斜對面那定國公府的大門，輕輕的，嘆了口氣。
那天秦陌寒出城之後不久，便有人衝到府邸，說是奉命抓人，那時那整個府邸已經空了，那些人便在裡面如同抄家一般的行事。
再然後，冒出京畿大營的人是私下出動，五城兵馬司的人過來，將那些人給抓走。
然後給府門貼上封條。
這一貼，就是五個多月。
按道理，這大將軍既然無罪，連朝廷都認可了秦家的存在，這門上的封條就應該解除，將府邸交還給人家。
可是，朝廷之上好似所有人都忘記這事，連楚瑜都不提起。
鐵御史自然也沒有出聲。
因爲，大將軍雖然無罪，但是人家也說了，他不姓顧，他根本不是顧和魁的兒子，而是秦家後人。
那，都不是定國公的後代了，怎麼還能佔着定國公的爵位和府邸呢？
那顧家五房和連屋子都賣了的顧二郎，可是到處在找關係，想要人提出這事，奪了秦陌寒的爵位，還給他們。
甚至，那一直跟他沒有聯繫的顧五爺，前兩月還專門上門拜訪了他。
希望他仗義執言。
仗義個屁！
鐵御史瞅完了那大門，又溜了一眼街頭另外一頭的顧家五房的大門。
哼了一聲，轉身準備進門。
就聽得街頭傳來馬車行駛的聲音。
腳步一頓，又轉回了身。
三輛青篷馬車正轉過街頭沿着青石板路跑過來，爲頭的，是一個騎着馬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已經二十出頭，長相也還不錯，可惜現在一身風塵，臉上又滿是苦澀，看着便老了許多。
讓鐵御史多瞅了幾眼，才認出來，這不是去了冀州的顧三郎嘛？
想想先頭朝堂之上，那些人厲聲喝問使者，爲何會弄出那麼多的土匪。
（殺了兩萬府兵那得是多少人啊）
那使者吭哧吭哧的，被逼問得慌不擇言，說，不光是知州帶兵下去抓人拆屋子，那冀州城裡的大戶，比如童家，更是直接將家中佃戶的子女給賣了，逼死了好多人。
童家下面造反的佃戶，便有千人。
記得，這顧三郎的夫人，便是娶的冀州童家人？
抖了下脣邊的鬍鬚，鐵御史悠悠然的進了門，吩咐家人將大門關上，便踱步走向了後院。
剛進了正院的門，自家那夫人便迎了出來，揮退衆人後，扶了他進了主屋，低聲道：“玉真來信了。”
鐵御史的眉頭一揚。
夫人看了眼外面，將聲音壓得更低的道：“我先看了，玉真說，他們在秦州很好，現在主要負責律法事項，跟在了衛大人身邊。”
鐵御史再挑了下眉。
鐵夫人很是鬱悶的推了他一下道：“你個死人，也不跟我說清楚，讓我擔了這麼久的心！”
鐵家亦是書香傳家，雖然祖上做的官都不大，門風卻好。
家中祖訓，年過三十無子方能娶妾。
不過鐵夫人爭氣，過門五年內，便生了三個兒子。
所以，鐵家無妾室。
夫妻關係也極好。
而且，鐵御史耿直卻不迂腐，便是外頭的一些事，也會說與她聽。
可是，在去年冬天，鐵御史卻突然喊了三兒子帶了媳婦便出京了。
還是一去不返。
這幾個月音訊全無。
她問，鐵御史只是笑笑也不說，把她給急得！
居然……是去了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