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院子位於國公府最偏僻之處,不光門塌了,便是屋子都有些破爛,窗戶都半垂了下來。
看着顧陌寒走進去,將院中石桌上的灰拂了拂便坐下,秦福眉頭都一跳。
剛想上前,就被秦桐給拉住,轉身就走。
“你幹嘛?將軍身子還沒大好,這天這麼冷,怎能……”
“這是姑娘的院子,咱們回京城的那天,國公爺要將軍帶人過來守住姑娘之時,我們找過來的時候,姑娘就在這院子裡。”秦桐低聲說着,用力拉了他往外走。
“這種地方……”秦福不覺回頭看了一眼那院子。
“秦福,你覺得,將軍跟姑娘,還能好嘛?”秦桐壓低了聲音道。
“當然會好!”秦福瞪了他一眼道:“雖然這次的確是我們不對,但是姑娘不也沒事嘛?而且,這也不關將軍的事啊,姑娘就算生氣,生氣過了……”
“要是姑娘氣不過呢?”秦桐打斷了他的話道:“要是姑娘無法原諒將軍呢?”
“怎麼會!”秦福嗤笑一聲,聲音一轉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秦福,你有想過嘛?姑娘現在是活着,是沒事,可她到底經歷過什麼,你有想過嘛?”秦桐沉了臉色道。
“你什麼意思?”秦福的臉色也微沉了下來。
“哎……”秦桐長嘆了一口氣,拍拍秦福的肩,搖搖頭,揹着手,走了。
“喂,你到底什麼意思!”秦福追了上去,一個勁的問。
問了幾聲便猛的停住,看着眼前扛着一個麻布袋的男人,瞪大了眼道:“秦齊你回來了?!”
“將軍呢?”秦齊神色和藹的問道。
“在姑娘那院子。”秦桐對身後一指。
秦齊點點頭,轉身之時道:“清理下場,要有不長眼的誤傷了就不好了。”
“秦齊你!”秦桐叫了一聲,看着那一晃就不見的人影臉色都帶了蒼白。
“這什麼意思?”秦福有些抓狂了。
今天這一個個的都吃錯藥了啊!
“福哥,你說,要是將軍和秦齊搶一個女人,咱們幫誰?”秦桐喃喃的道。
“你真吃錯藥了!這怎麼可能!咱們將軍可說了,這輩子都只娶姑娘。”衝口說出後,秦福猛然一愣,道:“不會吧……”
“果然呢,大家都在裝傻。”秦桐苦笑了一聲,道:“走,去清場吧。”
“真的?秦齊他……”秦福還有些傻愣,聲音都結巴起來了:“真是秦齊救的姑娘,卻沒有跟咱們說?”
如同風一般的掠過後花園,看到前面的院落之時,秦齊放慢了腳步,看了一眼腳上那被某人硬逼着換上的毛氈鞋(特別寬大),邁步,走進了小院。
將肩上的麻布袋對地上一丟,秦齊從腰間解下了一個皮囊,一邊打開塞子,一邊道:“新釀的酒,要不要嚐嚐?”
顧陌寒沒有回頭,只是擡起了手。
秦齊自己喝了一口,將皮囊一丟,便走至桌邊,坐在了另外一個石凳上。
顧陌寒接住皮囊之後,對着嘴,便直接將酒倒了進去,倒得太急,連喝幾口後便嗆住,握着皮囊直接咳了起來。
“這酒烈,可不能這麼個喝法。”秦齊從他手上拿過皮囊將塞子塞上,轉頭看了一眼那已經半塌的屋子。
“你還記得,咱們在這裡看到她的時候嘛?”一陣猛咳之後,顧陌寒擦了下脣,低聲道。
“記得,就在那屋裡,將那什麼五姑娘給砸在身下,自己也暈了過去,小小的,當時我還以爲認錯人了,那怎麼可能有十四了。”秦齊淡淡一笑道。
可那樣一個小不點,卻有着一個絢麗到讓他移不開眼的靈魂。
“那時候,我只是內疚而已,若不是因爲我,因爲國公爺要顧着我,當時在路上,欣悅就不會被人暗害,國公爺也不會只能送她回京,十二年,她過的卻是這樣的日子。”顧陌寒勾勾手,讓他把皮囊遞過來。
秦齊默然,將皮囊遞了回去。
顧陌寒打開塞子,又灌了一大口,語氣淡淡的道:“而且,那一天,國公爺死了,我看着楚瑜故意陷害的他,卻沒有上前相助,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他被殺,你知道,最後,我抱着他的時候,他說了什麼?他只說,照顧好欣悅。”
“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怎樣纔算是照顧好她,我只想着,我會娶她,這樣,就算現在我佔有了本應屬於她的一切,以後,這一切依然可以屬於國公爺的血脈,我對她好,不過是出於內疚。”顧陌寒擡頭,又是一大口酒倒下。
“她纔是真的對我好。”將嘴巴一抹,顧陌寒淡淡的笑了起來:“她什麼都不知道,卻一門心的對我好,這麼多年來,就唯獨這麼一個人,不是因爲我是秦雲天的遺腹子,不是因爲我肩負着秦家重任,不是因爲我那披着的國公兒子的皮,就那麼……那麼可愛,那麼溫暖,還那麼剛烈,那麼堅強,勇敢,秦齊,你說,我怎麼能不愛她?”
秦齊靜靜的看着他,沒有說話。
“其實,我沒有資格說這個話的對嗎?”顧陌寒自嘲的笑了一聲,對着口,將皮囊傾瀉下來,錚亮的酒液成一條直線落入了他的口中。
也如同烈焰,沿着他的喉嚨燒了下去。
“別喝這麼猛。”秦齊終是看不過,從他手中將皮囊奪了過來,沉聲道:“你才走火入魔沒有多久,便是神功大成,也不能這麼……”
“呵呵,你也知道我神功大成了。”顧陌寒眼中帶了一絲鮮紅的迷離,看着秦齊道:“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若不是我們母子,安寧公主不會難產,更不會和國公爺和離,讓欣悅打小就沒了母親,若不是我們母子,國公爺不會自請去甘州,把那麼小的欣悅留在了京城,我搶了她的一切,憑什麼,說一句我娶她,就能抵消?”
“你喝醉了。”秦齊晃了晃手中空空的皮囊,有些後悔帶了這烈酒過來。
好吧,他本是想給自己壯膽的……
“我知道我沒資格,我還做了那樣的錯事,以前害了她不說,在甘州又害了她。”顧陌寒喃喃的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錯,可是秦齊,我愛她,便是錯了,我也愛她,我這一輩子,只想娶她,不是因爲內疚和補償,只是,因爲,我愛她,我想和她在一起……”
顧陌寒的聲音低了下來,細若微風:“你明明知道的,爲何還要那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