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菜刀晃了晃,小少年走上前幾步,眼珠一轉,便看向了牆墩。
顧欣悅嗖的一下將頭給縮了回去。
“我又不搶劫你怕什麼?”那少年蹭蹭的上前幾步,堵在了牆墩前,偏着頭道。
牆墩所在離巷口不遠,陽光從巷口透了進來,照亮了小少年的半身。
他身形瘦弱,好似一條竹竿一般,身上所穿不過是普通的深藍色棉布衣服,還打了兩個補丁,卻是乾乾淨淨,連皺褶都沒有,在他身上晃盪着,映得那泥呼呼的小臉,都帶上了半陰之色。
那滿是泥巴黑灰的臉上一對眼瞳好似帶了秋水一般瀲灩,璀璨若星辰,漂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如果,不去考慮這傢伙剛纔幹了什麼的話。
顧欣悅將頭扭到一邊,裝作沒看見他。
小少年泥呼呼的嘴巴裂開,露出了一溜白生生的牙,道:“給錢!”
呃!顧欣悅嗖的一下將頭轉過來盯着他道:“小小年紀不學好,居然學人搶劫了!”
小少年瞅了眼手上的菜刀,將刀放下道:“我纔不是搶劫呢。”
“那爲什麼問我要錢?”顧欣悅視線隨着那菜刀一晃,膽氣頓時大了,插着腰道。
“吶,第一,我被人搶劫,你居然旁觀不出手相救,別說你小,你這裡離巷口也沒有多遠,完全可以大聲呼救,可是你卻沒有,所以你欠我的!”小少年手腕一轉,那菜刀便晃出一道精光,彎了眼睛,翹了脣角道:“第二,你全程觀看了我如何機智退敵,好看吧?”
顧欣悅下意識的點了下頭。
“所以,你要付我觀摩費,兩者並一,看你年紀小,我也不欺負你,你這大氅不錯,便抵了給我吧。”
小少年頭微微昂起,雖然滿面的泥濘,顧欣悅硬是從那小臉上看出了洋洋得意和倨傲之色。
“觀摩費你個頭!”啪的一聲,顧欣悅一巴掌敲在了他頭上,怒道:“居然敲詐到你姑奶奶頭上!找死是吧!”
“君子動口不動手!”小少年捂着頭叫道,那手上的菜刀便隨着他動作在空中劃了一個圈,閃動出一道刀光。
“住手!”遠處傳來一聲暴喝,兩人同時回頭,就見一個俊美少年帶着凜然殺氣一邊繫着衣帶一邊往這邊衝過來。
小少年將刀一收,嗖的一下便往另外一頭跑去,邊跑還邊叫道:“死丫頭,你給我記着!”
顧欣悅對他比了箇中指,然後馬上將手放下,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回頭看向不過瞬間就已經掠至身前的顧陌寒。
“欣悅!”顧陌寒腳步在地上一點強行將衝勢停住,看都不看那孩子跑走的方向,只緊張的將顧欣悅掃了一遍,又拿起了她的手臂,見她確實無礙後,方鬆了一口氣道:“你沒事吧。”
“無事。”本還想撒撒嬌博取同情,可是見到顧陌寒眼底那懊惱擔憂之意,顧欣悅搖搖頭道。
“是哥不好,不該……”深吸一口氣,將後面的話給嚥了下去,顧陌寒牽住了顧欣悅的手道:“我已經讓那夥計去找馬車……”
“將軍!”顧陌寒話音未落,就聽得巷口傳來一聲呼喚,秦齊跑了進來。
顧陌寒的臉色一沉,道:“你怎麼找過來的?”
秦齊愣了一下,小眼神瞅了一眼顧欣悅,撓了下頭道:“是章大人告訴我們你出宮了,我們找去國公府,在門口碰到了衛大人,然後,然後……”
秦齊面色糾結,小眼神不停的往顧欣悅身上瞟。
“有話就說。”將顧欣悅對身後一拉,顧陌寒沉聲道。
“那個,將軍,我在國公府門口,聽得裡面有人大罵,好像是老太君,說,說六小姐不知廉恥,居然在父親頭七未過,便跟人私奔。”在顧陌寒那殺人般的眼神下,秦齊聲音是越說越低,最後乾脆低了頭去。
顧陌寒的臉色冰寒一片,心頭卻是怒火熊熊。
連秦齊都可以聽見,想來顧老太君是故意讓那些還沒有走的宮人也聽見,這個消息傳出去,顧欣悅以後都不用做人了!
“衛大人說,他已經叫人在儀徵街準備好了馬車,讓您趕緊去那邊上馬車。”見顧陌寒手指骨節爆響,不敢再故意惹他,秦齊忙道。
顧陌寒的眼角頓時一挑,狠狠的瞪了秦齊一眼,拉了顧欣悅道:“走!”
“從這邊!”秦齊忙擋住了顧陌寒,道:“您別走那邊了,滿大街的人都看見穿全身重甲的您了,放心,那甲秦福去拿了。”
顧陌寒腳尖一轉,便帶着顧欣悅往另外一頭走去。
儀徵街靠近國公府,街上一頭接着國公府,另外一頭是寧遠侯的府邸,而中間的一戶中等院子,則是號稱鐵面御史的御史中丞鐵御史的府邸。
剛繞過街頭,便可以看見街上靜靜停着一輛馬車,車外形簡樸體積卻大,兩側垂下的布幡之上,印着一個鷹形花紋。
顧陌寒的眉頭不覺一挑,拉了顧欣悅跑至馬車邊,將她扶上了車,道:“你們坐在上面不要出聲。”
顧欣悅點頭,趕緊爬進車裡,將車簾放下之後,身體便不覺因爲憤怒而微微顫抖起來。
從記憶裡,她是知道顧老太君這麼說會有什麼後果。
父親屍骨未寒便跟人私奔,便是皇帝親封的郡主,都只有死路一條。
雖然說她也並沒有想以後,只要讓她離開了顧府,有那麼幾個月的時間,她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可是,這並不等於她能原諒那個死老太婆!
馬車調了個頭,走了不多久,便可以聽見喧譁的吵鬧之聲。
“快!都給我出去找,必要將那死不要臉的賤貨給抓回來!”
“顧夫人,請慎言,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聽得外面響起的大吼,顧欣悅忍不住將車簾挑起了一點,見馬車是往定國公府門口走,眼瞳不覺一深,再看到兩邊府邸的大門打開,涌出了好些看熱鬧的人羣,眼瞳不覺又是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