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顧欣悅一愣。
“是啊，姐姐不是說過，要說寬闊，還是得去看大海。”楚錚脣角上翹，帶了一絲嚮往的道：“這裡就在海邊，我們找條船，偷偷出去看看可好？”
“這……”顧欣悅拖長了一點音，眼中帶了一絲涼意的看着楚錚。
她自然是要出海的，若是不出海，又怎能替寒淵擺脫干係？
可是，楚錚爲何也要出海？
想要認爲這孩子只是單純的想出去玩都不可能……
這孩子，可算計了她一路。
看着她那模樣，楚錚的臉色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眼中淚光浮動，輕聲道：“姐姐，我沒有旁的意思，我只是，只是，一旦回去，就再難有機會跟姐姐相處。”
“都在京城，怎麼就沒機會了呢。”顧欣悅淡聲道了一句，將頭轉到一邊。
“姐姐，我敲詐了好多錢，在淮安敲詐了鹽商，在金陵也敲詐了水家和那些大戶，這次在杭州，那齊天傲也送了我很多錢，姐姐，我這次找父皇要了指令下來，本就是想下來撈點錢的。”
楚錚看着顧欣悅的側面，聲音低低的道：“父皇那人，猜忌心重，涼薄寡義，我沒有母族可靠，那個皇位，我是不敢去想的，只想趁這次機會多撈點錢，等回了京，交了差後，便會請父皇給我封地，離京就藩，以父皇那心思，北邊的富裕之地不會給我，這江南，我剛來一趟，他怕我跟江南官員有勾結，也不會給我，最有可能的，便是將我封去懷州，那裡在兩湖總督的管轄之內，靠近南疆，是個莽荒之地，便是我有什麼想法，他都不會怕。”
顧欣悅一愣，轉頭看向了他。
楚錚脣角勾了下，想露出個笑意，可那微紅的眼眶卻讓那笑容變得苦澀難言，輕聲道：“姐姐，一旦回去，我要再想跟你見面，就不可能了。”
“爲何要這麼快就請封地？”顧欣悅微蹙着眉頭道。
以楚瑜的年紀和身體，若是沒有意外，再活個二三十年都可能，這個時候去爭太子位那是找死，但是，也沒有必要去請封地離京。
前頭幾個皇子可都還在京城裡待着，楚錚這個時候提出，反而會讓楚瑜懷疑。
楚錚不像會做這種蠢事的。
楚錚淡淡一笑，道：“姐姐也知道，江南這邊其實很亂，不光是稅賦，還有吏治，但是我收了他們的錢，有些事便不能說，只能避重就輕，說一些不痛不癢的，而且，說實話，我若是真說了什麼大事，父皇反而會懷疑我，只有我走一趟，也只能看到一些面子上的事，他纔會放心，但是，江南他總會派人查的，一旦查出什麼，父皇又會懷疑我在其中有什麼勾搭，與其等到那個時候，還不如我自己裝作做了大事想要一個封賞，讓父皇放下心來，然後給一個貧瘠之地來打擊我，這樣，我離京之後，便是再發生什麼事，也不會牽涉到我身上了。”
顧欣悅看了他半響，輕嘆道：“你想得倒是清楚。”
楚錚輕笑一聲，道：“姐姐，我原先跟你說的，並沒有撒謊，我母親是被人送給蜀州靖王的一個女奴，本是從蜀州下面的蠻族抓過去的，性子很辣，便是長得漂亮，也不得父皇的喜歡，生我的時候，便被當時的靖王妃給弄死了，當時和我母親一起被送進王府的族人收養了我，我五歲的時候，那族人也死了，姐姐，我若是不機靈點，早就死在蜀州靖王府了。”
不過寥寥數語，便可以想象得到，他以前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顧欣悅一怔，不覺想起當初他一個人站在那巷子裡被人打劫的模樣。
那時候楚瑜已經登基，可是家眷並沒有進宮。
他那麼大一點的孩子一個人跑出來了也沒有人知道。
除了他自己聰明懂得隱藏之外，只怕更多的是，根本沒人在意他的死活。
“姐姐，我自小，爲了活命，只要能利用的就不會放過。”楚錚面帶微笑，眼底裡卻有些黯然悲傷，輕聲道：“我承認，當初跟上姐姐，的確是因爲，姐姐是顧陌寒的妹子。”
並不是說那時候就對顧陌寒妹妹有什麼想法，只是先混個臉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他本以爲，那顧六姑娘亦是如同蜀州那些大戶官宦人家的姑娘一樣，端着一副不知道多端莊的面孔，其實心裡勢利到極處，一方面被他的美貌吸引，一方面又因爲他在王府裡的地位而輕視他。
所以，他隱藏了身份，只做了一個可憐乞丐模樣。
可誰知，那顧六姑娘完全不是他想的模樣。
明明知道他來歷不明，卻是一邊面上嫌棄着他，一邊真心的對他好。
他永遠都不能忘記，那時候他睡在山莊裡，到得半夜，有人悄悄推門進來，他提起了十二萬個心，從眼縫裡看着被月光映照在地上的嬌小身影，以爲她是想對他下手。
（殺人或者睡了他）
他緊張得手掌心都流了汗出來，在殺了她和被她睡之間糾結萬分。
結果，她不過是給他蓋上了一張又軟又暖和的被子，便悄悄的離開了。
隨後的半夜，他第一次完全睡熟了過去。
他活了十幾年，唯有在她身邊的時候，能放下一切，不用算計，不用防備，不用睡在牀上都握着短刀。
這個世上，唯有這麼一個人，不因爲他的身份，不因爲他的美貌，對他沒有任何要求，只真心的對他好。
若是可以，他不願意利用她，不願意讓她陷入危險。
可他想要以後都能護住她，能永遠的護着她，有些事，只能去做。
不過，他也不會順着那人所想去做。
若是一定要利用她，送她去那危險之處，那麼，這次，他要跟她在一起。
要用自己的雙手保護她。
別以爲他不知道那人想幹嘛！
輕笑一聲，楚錚擡眸，一對桃花眼亮晶晶的看着顧欣悅，柔聲道：“但是現在，姐姐，你相信我嘛？相信小錚不會害你？”
顧欣悅百味雜陳的看着他。
臭小子，一路上利用我那麼多次，你怎麼就能這麼有底氣的問這句話！
良久之後，嘆了口氣道：“嗯，我知道，你不會想真心害我。”
利用歸利用，但是這小子的確沒有害她……
楚錚頓時笑面若花，道：“嗯嗯，姐姐，那我這就準備船，我們出海釣魚可好？”
顧欣悅嘴角抽了抽，道：“船，我來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