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甘州的田地。”
見顧欣悅來了興趣,顧陌寒脣角輕翹,柔聲道:“甘州,就像你說的,其實氣候不錯,從秦家駐守涼州開始,在涼肅之地就開始引人開闢良田,甘州城建立以後,旁邊更是開墾出大量的良田。”
“恩,這個我有看到。”顧欣悅點頭道。
“但是那些田,只有一小半在當地人手裡,大半,不是屬於羅家和那些世家的,便是依附在了他們下面,成了隱田,這次,我全部清理出來,兩百五十萬畝報上了朝廷,以後是要交稅賦的,而還有兩百多萬畝,我並沒有報上去,以後,便是我自己的田。”
聽得顧陌寒的話,顧欣悅不覺瞪大了眼道:“這這……”
這也太大膽了些吧!
不,不對,聽他這話,羅家以前就是這麼做的,這麼多田地,朝廷根本不知道?
“你想的對,以前,甘州大多數的官員都跟羅家勾結在一起,那些田地,要不,就是籍案里根本沒有,要不就是掛在有功名可以免稅之人的名下,只要不上報,戶部都不知道,又何況是皇帝,而羅家也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吞了,那些隱田的收入,大多送給了朝中官員,將近十五年,西北軍在兵部的在籍士兵四十八萬人,其實實際兵員不到四十萬人,中間這麼大的差額,而朝廷卻一無所知,而,若不是這次我接管了所有官衙,亦查不出來,這些,都是羅家用錢擺平的。”
像是知道顧欣悅的想法,顧陌寒淡淡一笑道:“你是想問,都是這些蛀蟲守邊,怎麼楚國還沒被攻破是吧?”
顧欣悅愣了一下,道:“我聽說,十八年前,還有個秦家,守衛邊關三州八百年的秦家。”
顧陌寒神色微動,道:“是,秦家,正是因爲秦家鐵騎守在秦州涼城,上可策援漠北,下可奔襲甘州,所以,便是那兩地軍務散漫,柔然人也不敢入侵。可十八年前,秦家被以莫須有的罪名給滅了族,沒人制約,漠北和甘州,便開始變本加厲,便是那些空餉,也不過是這十幾年形成。”
“那……”
顧欣悅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擔心的,我不會像羅家惠北侯那樣只顧着自己撈錢而至國門不顧,也不會成爲以前的秦家,便是忠心耿耿也毀於上位者的陰謀。”
顧陌寒眉眼都柔和起來,柔聲道:“這次甘州實際死了有八萬多人,我報了十五萬人,我要的是作戰能力卓越的鐵騎,不需要那些混吃混喝的兵油子,除了這次因爲通敵而直接被殺的,剩下的那些也作爲戰死處理了,我跟楚瑜說了,甘州以後只留三十萬人的軍隊,這樣,他也放心一些。不過,我真正的嫡系,除了你在嘉峪關看到的,還會重新訓練出十萬鐵騎,那些錢應該夠我訓練出一共二十萬裝備精良的鐵騎。”
顧欣悅心中一動,擡眸見他臉色柔得都能透出水來,有些彆扭將頭扭到一邊道:“這些事,你跟我說幹什麼?”
他這麼說,是將自己的老底都告訴了她。
跟皇上說三十萬人,實際上他自己的手下是二十萬人,便是有一些不是他的嫡系,也會形成幾萬人的空餉。
不過,比起那兩百萬畝良田和銀礦金礦的產出,空餉的確是又危險又不討好的存在。
而且,他的意思,是要用那些錢額外裝備他的軍隊。
只屬於他的軍隊。
這……
這些事,不要告訴她啊!
她不想再和他有關係啊!
顧陌寒輕輕一笑,道:“你不是說,咱們現在還是利益共同體,那我做什麼,總要告訴你,欣悅,這一兩年不會有什麼事,但是以後,就很難說,不過,不管什麼事,我都會提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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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欣悅眉頭一跳,轉頭就瞪了回去。
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
顧陌寒眼神都膠着在她那生動的面容上,柔聲道:“欣悅,楚瑜登基的基礎並不穩,所以他不光忌諱武將重權在握,更忌諱那些把控了朝廷的世家大族,京城之亂的時候,他藉機殺了一批,惠北侯和這次,又藉機殺了幾家,其中不乏百年世家,那些人家和惠北侯和羅家不一樣,惠北侯和羅家不過是跟隨楚國開國皇帝而起家,掌控的兵權又已經被我和秦齊洗了個乾淨,留下的影響力有限,但是那些世家,特別是這次動的範家,其根深系足,根本不是我們能想象得到的,而當初殺的,不過是京城的族人而已。”
顧欣悅的臉色沉了沉,定定的望着他。
“楚瑜,說實話,他夠狠,夠陰險,夠手段,”顧陌寒臉上掠過一絲譏諷,道:“但是他並沒有治國之能,他只想着,殺了那些人,就少了反抗他的力量,卻沒有想到,那些家族牽扯到的關係,和與之帶來的影響,最重要的是,他在殺了那些人,空出一大片位置之時,卻沒有能力讓真正能做事的人上位,而他自己,也是個只顧着掌權奪勢自己享受,而不關心真正國家百姓之事的人。我和秦齊這裡節省出來的軍餉,衛閣老本是想用做鞏固大河堤壩之用,可楚瑜全部挪用了不說,還從戶部調用了千萬去修建皇宮,這些,都是隱患,何況,皇子們,也都長大了,不用等多久,這京城裡,就會重新做勢力分佈。”
顧欣悅聽得心是一跳一跳的。
她對那個渣皇帝舅舅早就不看好,卻不知,其實顧陌寒看得這麼深刻。
或者說,她沒有想到,顧陌寒對局勢的判斷,非常清晰。
他並不是在亂打仗,他走的每一步,其實都有深思。
在完全掌控了楚瑜的心思和京城局勢的情況下,不到兩年的時間,就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外人只怕還以爲,他不過是運氣好。
“不過,那些人再怎麼弄,你都不用擔心,如今楚瑜要倚重於我,那些世家官吏也被打得暈了頭,短時間不會重新勾結成勢,”顧陌寒輕蔑一笑道:“當然,那些人就算勾結,其實也不可怕,因爲他們私心太重,私心一重,利益構成就會出現問題,就會瞻前顧後,所以,他們也會忌諱於我,不敢得罪我們,你在京城,橫着走都可以。”
“啊?”顧欣悅小驚了一下。
“你不是接了好些帖子嘛?若是想去,便去就是。”顧陌寒淡笑一聲道。
“啊?”顧欣悅再次驚訝。
“出去玩玩也好,欣悅,也要交一些朋友了。”顧陌寒眉眼都柔和起來。
只在心裡道,那什麼蘇姑娘傅姑娘的哥哥們,便由我來交往好了,一定讓他們記憶深刻。
“將軍!”
聽得秦福在外面喚,顧陌寒將桌上的契書銀票都推給了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