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頭也沒再回,看也沒再看老皇帝的屍身一眼,出了牢門之後,才淡淡吩咐,道:“……把這裡處理乾淨,父皇和母后也要收拾的乾乾淨淨的,不要給人觸碰,留下把柄……”
“是……”侍衛抖聲應了,穆王爺這才離開。
老皇帝有着自己爲帝者的尊嚴,他做出了守護自己尊嚴的事情,是常情,可是穆王爺沒料到他會隨身帶着毒藥,若是早知道,他會攔下來,可惜這種劇毒無藥可救,也來不及救。
只是,他這是早已料到這樣的結果?還是因爲也知道自己有一天不得善終?!
只是兄弟相殘,他們父子,經此一事,也毫無情份可言了。
他們都憎恨彼此,以後到了地下,他也願永不相見。
父皇,你真夠狠,不過我們都半斤八兩,呵……他手上也沾滿了兄弟的血腥,談不上是個多幹淨的人……
他拿着詔書出了地牢,身邊的人滿帶喜色的過來道:“……王爺,老皇上他寫下禪位詔書了嗎?!”
穆王爺臉色不大好,沉了臉,也沒說話,只是將詔書遞給了他們看。他們看穆王爺臉色不大好,也不敢深問,只接了詔書來看,可是看完這詔書,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父皇已經服毒自盡了……”穆王爺這一句話更是讓他們的心沉到了谷底,臉色大變。
“王爺,這是禪位詔書,可是,皇上他既存死志,卻留下的是禪位詔書,不是遺詔,這……”一人搖搖頭道:“……這種詔書本身就是一個笑話,皇上他是故意如此的吧,想讓王爺爲難……”
禪位,禪位,是指老皇帝還在,才能禪,結果主角死了,這場騙所有人,騙天下人的戲碼還怎麼在封禪臺上演?!
老皇上這是故意的涮了他們一道,想讓他們爲難啊,這是有多看不上穆王爺纔會這麼做呢?!
而且這詔書字裡行間的,全是含沙射影的指責怒罵,帶着淡淡的譏諷之意,這種詔書絕對不可能公佈的,一旦公佈,穆王爺就成了史上最可笑的皇帝了,也會淪爲天下人的笑柄……
“王爺,這詔書絕不能公於之衆……”另一人咬牙道:“……毀了吧,我們也安排好了模仿高手,重新模擬筆跡再寫一個遺詔,若是這個詔書公諸於世,王爺一定會淪爲笑柄……”
衆人稱是,穆王爺也沉着臉點了點頭。
衆人便捧了這詔書下去,重新寫了一份遺詔,讓準備的高手,模擬着老皇帝的筆跡重新謄寫了一份。
然後,便升了火爐,將這份具有世後爭議的詔書赴之一炬。
但事實是事實,發生了便也是發生了,後世便也不知這事是怎麼傳了出去,穆王爺畢竟是不想要再造無謂的殺孽,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還挺多。
穆王爺這個帝王,由於這些發生的事情,加上這衆說紛芸,傳的沸沸揚揚的詔書的影子和野史,成爲東原歷史上頗具有爭議的皇帝,不過嘛,最具有爭議的還是他的兒子……
詔書這種事,畢竟是自欺欺人的東西,誰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東原帝都內發生的事情,衆人都知曉,也知道這新皇是怎麼回事兒,但是,詔書這種東西吧,你必須得有,有了,面子裡子就給顧全了,好似給刷了一層漆,掩蓋了牆上所有的斑駁陸離。
自穆澤宸婚禮過後的半個月後,一切塵埃落定。
帝都城的王爺們全都以謀反罪名被處死,牽連的還有朝堂上的名臣,順道就進了大清洗,弄的帝都城人心惶惶了很久……
然後老皇帝殯天,皇后娘娘隨葬,留下遺詔,傳位於穆王爺。
不管這事實下的真相是什麼,但是面子確實是顧全了。穆王爺的一干謀臣,個頂個的好用,能幹,該想到的,不該想到的全都想到了。
然後是舉國哀悼,東原大喪。
然後是穆王爺登基,史稱穆智帝。
智帝登基之後,大赦天下,免賦稅三年。東原自此平息內亂,開始蒸蒸日上。智帝也收服了所有兄弟的私兵,皇權自此集中於手。
老皇帝下葬之後,穆智帝又封老王妃爲元后,並感懷少年結髮夫妻之恩念,自此後並不再封后,上朝更稱,爲太子着想,以後絕不封繼後,以免影響中宮與東宮不和。
文臣武將們諫了幾次,都被駁回,便只能作罷。
然後,封宸王爲東宮太子,封穆郡主爲溫婉公主。
智帝只一子一女,此後後宮竟也從無所出,太子之位,無人可威脅,公主也是唯一的金枝玉葉,地位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東原的國力聚集一手,自此後,國力漸升。
而沈思思也一躍成爲太子妃。
不過她也沒什麼感覺,每天都守在穆王府裡陪着如今的太子養傷,閒了時兩人會下下棋,再與溫婉公主說說話兒。
穆王爺的下人們也水漲船高,管家如今也是志得意滿的,每天嘴角都咧的開開的。
今日他又來回話了,道:“……太子殿下,宮中皇上已派了人來接,皇上說了,宮中太醫可隨時守着,也方便太子殿下養傷,請太子和太子妃娘娘,溫婉公主移駕吧?!”
他的表情有點爲難,也有點苦逼。
溫婉公主嘟了一下脣,道:“……哥哥在這兒養傷挺好的,我們不進宮,也不想進宮,裡面血腥着呢,多晦氣……”
她口無遮攔的很,管家聽了只覺得只想把耳朵給塞上,就怕聽到了不該聽的,可偏偏公主十分不忌口,有什麼說什麼,不過人家是皇上唯一的女兒,估計也不會把她怎麼樣,可他們就不一定了。
宮中發生的事,畢竟是忌諱,從沒有人像公主這樣大大方方的說出來的。
“婉雲……”穆澤宸皺了一下眉頭,養了半個月,臉上也養了些血色出來了,他瞪了一眼穆婉雲,她這纔不敢亂說話了。
“太子殿下?!”管家十分爲難,他想進宮啊,水漲船高的就成爲皇上的近侍了,最不濟也是太子的近侍,絕對的寵臣,老臣。
穆澤宸勉強笑了笑,道:“……你去回稟父皇吧,我在這兒住着挺好的,住習慣了,這兒也利於養傷,我如今也不便於移動……”
管家無奈,這已經是好幾次被拒絕了,他也只能去回命。
管家無奈退下之後,穆婉雲才嘀咕着道:“……誰耐煩去宮中?哼,那裡死了那麼多人,不知道有多少血跡和冤魂呢,我纔不去,還是穆王府好一些……”
“可是太子是一定要住在東宮的,不然名不正言不順的……”沈思思皺了一下眉頭,道:“……早知如此,還不如先不被封爲太子,做個宸王,閒散一點的呆在宮外也自由一些。只是,你畢竟是皇上唯一的兒子,不得不爲之罷了,澤宸,你傷了也是好事,以後不要與朝臣走太近……”
“我自是以養傷之名,不見外臣的,正好也藉機住在宮外,我會寫個摺子上去請旨,這傷養個十年八年的也正常,大不了東原再多一個病殃子太子,我的名聲,我也無所謂……”穆澤宸苦笑着道。
穆婉雲現在也不是什麼也不懂的丫頭了,她聽的似懂非懂的,好似明白又好似不明白,一直聽着,看着他們。沈思思也不避忌她。畢竟,她被封爲公主,遲早都是要面對這些事的,與其以後碰壁,什麼也不懂,還不如早早接觸。她是個聰明的姑娘,看多了聽多了,也會深想。
“我不進宮,也不住東宮,以後再說吧,若是有機會,我想暫離東原帝都,有父皇在呢,也用不到我的時候……”穆澤宸道:“這樣,我們的父子之情也許還持久一點,不至於連最後一點情份也全沒了……”
沈思思聽了嘆了一口氣,道:“……這樣也好。住在宮外是最好的,我也不耐煩宮中的這些規矩。”
穆婉雲一直託着腮幫子聽着,她的腿上還睡着金狐,大大的肚皮翻着,打着小呼嚕,睡的噴香。
她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哥嫂看,發現兩人真的極美。
“那我就陪着你一直住在宮外,你喜歡哪兒我們就住哪兒,住在外頭自由……”穆澤宸柔和的看她一眼,道:“……我們不管朝中宮中發生的任何事,只做你想做的事,好不好?!”
“嗯。”沈思思一笑,道:“這穆王府就換了別稱吧,你上個摺子,改爲太子別苑,作爲你在宮外養傷的地方就好,這是你父皇的宅子,你只需對他說幾句軟話,說對這兒有感情,他本就覺得虧欠於你,一定會答應。至於宸王府,若是皇上不收回去,也改成太子別苑吧,”
“……好。”穆澤宸笑着道:“……我聽你的,自會去寫摺子。”
兩人打定了主意,穆澤宸就寫了摺子遞上去了。
智帝原本就想接兒子來宮中,只是,碰了幾次壁之後,就有點失望,又見了這摺子,便嘆了一口氣,幽幽的呢喃道:“……還是在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