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青蚨兩眼淚垂,雙脣緊緊抿成一條細縫,她將目光投向了慕少秋,雙目相對,慕少秋的眼神再無了往日溫柔的色澤,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那麼的冷漠。
那種眼神,瞬時化爲了一把刀,在心上狠狠的劃過,令她的呼吸梗塞,心頭是血淋淋的疼。
“爲什麼?”舒青蚨垂下頭,修剪整齊的留海投下陰影,籠罩了半面臉龐,她突地低笑了兩聲,幾許陰沉,幾許哀怨,猛然擡頭,怨毒的目光直射青羽,“我也想問問你爲什麼,爲什麼你要活下來,爲什麼你還不去死!”她猛然伸長了手臂夠向青羽。
豈料,將將做出動作,便被一直防備着的慕少秋擒了住,受夠了她的吵鬧,慕少秋反手將她推給了隨行而來的天逸,皺緊眉頭,不耐的沉聲喝道:“天逸看好她,修要再讓她鬧下去!”
天逸頷首,以巧勁反擰了舒青蚨的雙手,任她如何掙扎,弄疼的只會是自己。
“你這狗奴才,放開我,你放開我!”舒青蚨跳腳,扭身,就像是一隻被蛛網捕獲的蟲兒一樣垂垂掙扎,卻因掙扎被身後的鐵一般堅實的手,越擒越緊。
慕少秋哧了聲,不再理會舒青蚨,轉而看向傻站着的青羽,“你……”
青羽搖頭,看向他,“我沒事,有事的另有其人。”
慕少秋隨着青羽的視線調轉目光,這才發現地上攤開來的黑斗篷,那暗線縫繡的紋路,只消一眼,他便看出是屬於誰,隨後貓兒樣的眼睛驚得大睜開來,伸手便想去揭開那斗篷一看究竟。
青羽忙將他攔下,衝他搖頭,“別看,至少現在別看。”
慕少秋撰緊手,拗執的繞過青羽,揭開了斗篷的一角,貓兒樣的雙眸,再次極力的睜大,因憤怒而充血,變得一片赤紅,“誰做的!”
青羽閉了閉眼睛,咬住下脣別開頭不言。
她的沉默,令慕少秋了悟,扭過頭惡狠狠的瞪着舒青蚨,咬牙切齒的笑了出來,“好,很好,我倒不知,是誰給的你這般權利,在我府中橫行!”
舒青蚨被他嚇的一縮頭,諾諾的喚了聲:“少秋哥哥,他,他是個妖人,你莫
要被他騙了。”
她的話,令慕少秋的怒火,又澆了一把熱油,燒的他恨不得將眼前的罪魁禍首大卸八塊。
“天逸,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她……”
“慕少秋,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個大夫來看看夜不診。”青羽急急的打斷慕少秋的話,只因爲她感覺到,慕少秋在說話之時,周身所散發的駭人氣息,那是一種欲將對方殺之而後快,令人頭皮麻去半邊的陰冷之氣。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他是想要殺了舒青蚨!
慕少秋轉目,將青羽看着,似是想看透她的真實想法,青羽面無表情的垂下眼簾,“我去找個大夫來。”
她轉身欲走,慕少秋卻說,“不必。”
他彎腰將縮成團的夜不診輕輕抱起,每走一步都是那麼的小心翼翼,就像是捧着什麼絕世的異寶。
青羽詫異之餘,又覺舒了口氣,瞥了格外安靜的舒青蚨一眼,瞧向她身側高壯的男人,“麻煩你將她看好,我去去便回。”
待男子點過頭後,青羽快步追着慕少秋離開了,直至他們的身硬消失許久,舒青蚨才爆出一陣癲亂的笑聲,完了,全完了,她的夢,她的夢碎了……
青羽安靜的跟着慕少秋,始終保持着三步的距離跟着他兜兜轉轉,來到一處別緻典雅的偏院。
在偏院的最正中,生有一棵三人合抱粗的槐樹,生長異樣茂盛的樹枝,能將遮蓋着大片的天空,就在臨近樓閣的一根樹枝上,垂下了兩根麻繩,一個木板所搭成的簡易鞦韆。
麻繩的兩邊以粉色的絲帶編制纏綁出紋絡,用做點綴,兩端各掛着幾枚小巧的金鈴,風吹鞦韆搖,便是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響。
青羽好奇的將那鞦韆多看了兩眼,這才發現那鞦韆板上的紅漆,已經是斑駁脫色,可見是久歷風雨。
疑惑在心中盤旋,這樣的手筆心思,定是出之於女子之手,可她到了府中這麼久,卻並未見過此地的女主人出現。
一陣‘咯吱’的開門聲響,令青羽回神,調轉視線,發現慕少秋已經抱着夜不診進了屋,青羽猶豫的走至門前,不知該不該跟着進去,索性坐到了鞦韆
之上,等着慕少秋。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日頭逐漸由正中緩慢西沉,而房中從未間斷過的痛苦低吟,也終於安靜了下來。
青羽低頭吐了口氣,緊接着響起的開門聲,又令她擡起了頭,看見了站在門前的慕少秋,青羽忙問:“夜不診怎麼樣?”
慕少秋眼瞼微垂,緩步渡至青羽的身邊,順手捻住了一枚金鈴,心不在焉的回答:“睡過去了,若是明日能醒,便是無恙。”
青羽撫着胸口輕輕吐息,“那還好,畢竟他傷的那麼重。”
心有疑惑,卻因慕少秋的疲態,沒有問出。
慕少秋扯着嘴角笑笑,眼角卻反而溢滿了悲傷,“這鞦韆是我娘最愛之物,據她說,這鞦韆是她最愛之人爲她所搭,所以,她將這鞦韆視爲珍寶,連我都不許碰。”
青羽聽罷,瞬時感覺坐不住了,就像是屁股下的板子生出了幾根釘,令她猛的彈跳起身,“我並不知……”
慕少秋搖了搖頭,轉而按住她的肩膀,將她壓着從新坐下,“我娘已經死了,那些規矩自然不存在了。”
他目光變得朦朧起來,望進去,就像是有層霧在隔着,霧後是一種莫名的情緒,令人感到絲絲的酸意繞在心腸,他直視着她,卻又不是看着她,彷彿透過她在回憶着什麼。
“對不起,讓你想起了傷心事。”青羽蹙眉,突然感覺此刻的慕少秋看起來好可憐,就像是一隻被拋棄了的狗狗,茫然的不知去往何處。
她覆住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做出無言的安慰之態,驟然聚攏的溫度,令慕少秋回神,凝視青羽,眼中涌現複雜的波動,“方纔瞧着鞦韆上有人,我還以爲是娘回來了,等走近瞧見是你,纔想起來,她死了許久了,又哪裡回得來。”
他自嘲的笑了笑,更令人眼鼻酸脹,青羽眨了眨眼擠回落淚的衝動,擡頭朝他笑着,用笨拙的方法,轉移他的注意力道:“若是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有個像你這麼大的兒子。”
慕少秋忍不住笑了,垂下眼眸,調笑道:“那麼做兒子的,能不能同娘提個要求?”他捏着兩指比劃着,“很小,很小的要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