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診挑眉,下意識的朝青羽看去,腹謗道:真不愧是母女倆,同樣的會使喚人。
腹謗歸腹謗,嘴上還是用客套的語氣問:“夫人想讓我瞧誰?”
柳慧苒露出難以啓齒的表情,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夜不診見此,輕嘆了聲:“既然不好說,那就請夫人帶路吧。”
“欸……好。”柳慧苒釋然的笑了,在裙襬的上蹭了蹭手,走在前面爲夜不診引路,殷勤的說:“夜大夫仔細腳下。”
夜不診頷首,跟着柳慧苒走出了房。
青羽跟到門前,看着兩人漸遠的背影,猶豫的朝大傻那邊看了眼,心道:大傻這邊情況也穩定了,她離開一會,應該沒事兒吧?
她微微擰了下眉,踩着遲疑的步子,追着二人走出去,卻見他們進了小院轉角處的房間,這讓她驟然想起,自己所忽略的問題,舒青蚨還在這兒呢!
眼睛不由自主的睜大,青羽連步跑到那房間前,輕手去推房門,門板發出吱呀一聲輕響,開啓了條細縫,一股奇怪的氣味從門縫中涌出,刺鼻的腥嗅味令青羽下意識的擡手將掩住了口鼻。
“不要,不要過來,你們不要過來!”房中突然傳出屬於舒青蚨的嘶聲尖嚎,以及東西砸落的嘭咚聲響。
青羽心下着急,也顧不上氣味的問題了,推門走進了屋,首先看到的是,舒青蚨所着的裙衫被人撕得破破爛爛,散落在牀沿,地面上。
順着衣衫看上去,是一身凌亂的舒青蚨,她緊抱着被子,掩住一身的狼藉,面若瘋癲的嘶喊,揮動雙手阻止一切向她接近的人。
裸露在被外纖細的脖頸上,滿是青青紫紫的咬痕,就連手臂也不能倖免,讓人瞧着眼痠。
“蚨兒,是我啊。”柳慧苒不得上前,乾着急的朝着牀上的舒青蚨喊,“你好好瞧瞧,我是你柳姨娘啊。”
舒青蚨好似聽不進任何人說話,將被子死死的捂在身上,聲淚俱下的低吟:“你們不要過來,不要……”
瞧見她這副模樣,青羽便是有再大的怨氣也沉了,輕嘆了聲,上前按住了柳慧苒。
柳慧苒轉過臉來,眼中聚着淚,“我該怎麼同你爹交代?好好的一個姑娘,遭遇了這般事情……我,我該怎麼同他交代!”
青羽不忍見柳慧苒自責,將臉別了開,故作冷漠的說:“娘你不必自責,舒青蚨她是自作自受,與你全無半點關係!”
“怎麼會沒有,若是我沒有在外耽擱,若是我早些去相府找人,若是我……”
“娘!”青羽見她面容有崩潰的跡象,連忙高聲呼喊,握住她的肩,擱下句重話:“娘,如果不是她,那麼在這兒的人就是我!難不成,你希望遭受這一切的人是我嗎?!”
柳慧苒驀然驚醒,一手環住了青羽的肩膀,一手掩了脣,低低的抽泣,“羽兒,還好不是你,還好不是你,不然娘會瘋的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舒青羽心裡也不好受,拍着柳慧苒的後背做着無言的安慰,輕嘆了一聲,將眼睛轉向夜不診,衝他露出尷尬的笑容。
夜不診慢慢垂眸,低聲道了句:“看來,我在這裡也幫不上忙,就此告退了。”然後撩起下襬,緩步離開了。
“夜不診!”青羽拉開柳慧苒的手,急聲說:“娘,我有些事情要問夜大夫,我且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柳慧苒收拾了下情緒,點了點頭,“你去吧,我沒事。”
青羽將柳慧苒細細的看了番,才追上夜不診,“夜不診,你等等!”
“姑娘你還有什麼事兒?”夜不診疑惑的回身,挑眉問青羽。
青羽兩步走到他身邊,沉吟了下,然後問:“我瞧你方纔說起大傻所中的毒,頭頭是道,是不是你已經有了診治的辦法?”
夜不診陡然一驚,聲音卻沒有絲毫異樣的回答青羽:“解毒不同診治,製毒之時用的哪一種藥草,分量爲何,我全然不知,如何能配製出解藥,再者能診斷出他身重雙毒已屬巧合,又何來診治之法。
姑娘你未免將我看的太本事了!”
青羽有些失落的笑了笑,對夜不診歉意的說:“你莫惱,是我失言了,其實我有時也覺着,大傻他可能一輩子都這樣了,可人不能失了希望,是不?”
“那我還真是對不住姑娘了,讓你失了希望。”夜不診調侃青羽,莫名覺着有些心揪。
其實,他對大傻的病症,早就瞭若指掌,甚至連診治的辦法都有了,可沒有得到少秋的話,他不能下手診治,畢竟這人,對大局有着直接性的關聯……
這還是他頭一次,對外人撒謊有這種感覺,令他在離開青羽的家後,都一直失魂落魄。
第二日,青羽哪怕在不甘願,還是去了國相府一趟。
在門房守着的,是一個她認識的小廝,送上了些她自己捉摸着做的糕點,小廝眉開眼笑的進去通傳了。
青羽這會留了個心眼,怕府裡大人物沒空見她,便同小廝說,是來找舒世涵的。
在門房裡坐了一會,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門房外停了下來。
青羽知道腳步的主人是誰,一想到自己頭一次表白,便被人毫不留情面的拒絕,心裡便涌動出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來。
外面的人,好像也怕尷尬,在外面待了許久都沒有進來,久到青羽已經調節好心情,他還是有要進來的意思,無奈,青羽擡了頭看着門前的那道陰影,輕聲說:“世涵哥哥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打算見我了?”
“我並未有此想法。”舒世涵情急的邁進門房中,雙目相對,他望着青羽再難說出話來。
他一直以爲自己的剋制力強大,心思沉穩,就連公子他,也是這麼誇獎自己,所以他一直這麼以爲。
可直至門房的人來通傳,說起青羽在門房候着他,這才發現,這些日子的鎮定,是那麼的脆弱,脆弱的不堪一擊。
甚至僅僅聽着青羽的名字,他的那些刻意僞裝,立刻就擊破了,原來並非不思念,而是思念已經深埋在心裡,和血肉融爲一體。
他不由苦笑,已經和血肉融爲一體的東西,又如何拔除?是不是要連
同心一起剜了?
舒世涵閉了閉眼睛,強迫着自己將視線從那個朝思暮想的姑娘身上轉開,梗着嗓子問:“是不是出了什麼麻煩?”
青羽嘴角溢出抹苦笑,“我在世涵哥哥心裡,還真是沒有好印象呢。”
沒有,不是,你是好姑娘,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好到讓我捨不得……去愛。
舒世涵攏在袖中的手,一點一點的攥緊,他用盡了全部的剋制力,纔沒有將心底的話喊出來。
沉默,卻讓青羽心裡有了另一種答案,除了苦笑,她實在做不來別的表情,還能說什麼?
原來她在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心裡,只是個麻,煩,精。
“世涵哥哥還真是猜的分毫不差,我這裡確實出了一樁麻煩的事情。”青羽垂下頭長嘆了聲,眉頭因想到舒青蚨的模樣,而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舒世涵轉頭便見到青羽這番愁苦的模樣,天知道,他有多麼多麼的想去撫平她的眉心,告訴她,什麼都不用煩惱,只要有他在的一日,在的一天,便是天大的麻煩,也有他來解決!
可是他不能……
“你來找我,不就想讓我幫你解決這麻煩,快快說罷。”他聽着自己用異常冷漠的聲音這般說,說完便爲自己冷漠的語氣懊惱非常。
就算不能和她在一起,就算想讓她死心,就算是這樣,他也可以更溫和點,怎得能說的這般不耐煩,這不是傷了她要強的心?
萬一她就這麼走了,那該怎麼辦,除了他,還有誰能爲她解憂?
舒世涵,你當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笨蛋。
青羽舌尖品到一股酸澀的滋味,然後她發現,原來自己還沒有確確實實的遺忘他啊,不然又怎麼會覺着心酸呢。
她是不是該帥氣一點甩袖離開?
可唯獨這一次,她帥氣不來,那該怎麼辦?
她只能求助於他,哪怕他再不耐煩,她也只能腆着臉繼續留在這裡。
“世涵哥哥,我這次遇到的麻煩怕是不小,雖然我也不想麻煩你,可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到更好的人,所以我只好來麻煩你,也只能來麻煩你。”
舒世涵心尖被揪了一下,“青羽,我方纔的話,並不是因爲感覺麻煩,而是……而是……”
舒世涵爲自己笨拙而撓起頭皮,他實在找不到好的措辭,來修飾方纔的話。
青羽瞧着他撓頭搔耳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世涵哥哥不用覺着不好意思,有時候我都覺着自己挺煩的。”
俏皮話說完,青羽突然沉下來臉,問舒世涵道:“世涵哥哥從昨日開始,可曾見過舒青蚨?”
舒世涵茫然的搖頭,然後緊張的問青羽:“難不成是青蚨去找你麻煩了?”
青羽閉眼輕嘆了聲,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哎,此事說來話長,總而言之就是舒青蚨她出了點意外……”
青羽在心中修飾這措辭,剛想對舒世涵道明原委,駱敏英卻在這時推開門竄入了門房中,情急的握了青羽的肩膀,厲聲道:“你把蚨兒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