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暮去,夕陽漸美,功名成灰,盡陷輪迴!
袁崇煥去了,正如他所願死在劍客三絕的手中,或許更貼切的說是死在了陰謀和權術之中,但至少死在三絕的劍下,他還可以保留人世的最後一絲微笑。
一百名侍衛長手中的皮鞭大力抽動的戰馬,戰馬的嘶叫漸行漸遠,他們的背影也消失在三絕目之所及的地方。
然而他們時不時的回眸,扔下那一抹抹憤怒和仇恨的眼神,卻深深的刻在了三絕心中。
三絕還是那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望着城門外,金壽天還是那樣站在城樓得意的微笑,一切似乎都已經凝固,只有那些看熱鬧的百姓一邊說着是非,一邊散去。
三絕依稀能夠聽到那些指責的聲音和話語,當時那一劍他並沒有考慮那麼多,只想着在金壽天面前演好戲,救出袁崇煥一家老少,不辜負袁崇煥的囑託。
可是如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三絕,眼神中泛起了無限的迷茫和失落,他不知道流言蜚語的後果,也不知道萬夫唾棄是什麼滋味,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如今自己無處可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午門基本上已經沒有人影了,只剩下三絕和那具英雄之軀。
藉着城樓上燃起的微弱火光,三絕向城樓上望去,金壽天還在那裡。三絕慢慢說道:“金壽天,我已如你所願親手殺了袁崇煥,我希望你兌現你剛纔的承諾。”
金壽天笑着說道:“少年,江湖險惡,這裡比江湖更加險惡,你爲什麼那麼相信我剛纔說的話?”
三絕說道:“我從未相信過你,只是我沒有選擇。”
金壽天笑着說道:“本來我就沒有打算放過袁氏一家老小,斬草就得除根,但是如今我改變了注意。”
說罷,揮了揮手示意放人,午門打開了,幾百名黑衣弩手押着袁崇煥的家人走了出來。
望着刑臺上那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軀體,袁氏一家人一眼便認了出來,袁夫人領着一個少年走了上去,跪到在袁崇煥的屍體旁,此時除了無邊無盡的痛哭和哀嚎,她們還能做些什麼呢?
聽着這些婦孺的哭聲,三絕似乎回到了幾年前,自己師傅王霸刀被殺的場景,再一想當初的一切和如今的一切,都是城樓這個惡人一手造成的,三絕難以剋制心中的憤怒,緊緊的握住手中的天狼劍。
金壽天也能看出三絕的憤怒和仇恨,但似乎他並不懼怕,笑着說道:“少年,我勸儘快帶他們離開這裡,別等我改變注意,還有你最好不要衝動,這些弩手他們是沒有人性的,或許你能輕易來去,但是你身後那羣婦孺沒有你那身絕世武功。”
雖然憤怒,但三絕還是保持了理智。望着城樓上的金壽天,他也只能狠狠的說道:“我一定會取你性命,安慰那些無辜慘死的英雄。”
說罷,三絕轉身背起袁崇煥的屍體,帶着袁氏一家老小徑直向城外走去。
望着三絕離開的背影,金壽天笑了,笑的很開心,這一次他又得逞了,而且又一次從劍客手中僥倖的活了下來。
金壽天喃喃自語道:“金某一生殺人無數,有無數人想要將我碎屍萬段,當初的藍城、十三殺、溫楠,再到如今的這位劍客,你們都有殺我一千遍的本領,但是上天眷顧我金壽天活到了今天,我相信這一定是大金先祖的在天之靈在保佑我。”
說罷,他默默的仰望夜空,雙手合十膜拜着自己的先祖。
也正如他自己所言,殺人無數得罪了天下英雄,也一直活在別人的利用之中,葉贖惡利用他、魏忠賢利用他、關外清軍也在利用他,然而他卻無數次從死亡的邊緣活了下來。
今晚的夜空異常的漆黑,沒有一絲光亮。但是京城以西幾十裡外的小山坡上,卻亮着微弱的火光。
那正是埋葬十三殺和重曲的地方,而今這裡又會平添一位英雄的魂魄。
沒有讓袁氏的家人動手,三絕徒手拋掀着有些溼潤的泥土,慢慢的將袁崇煥的屍體放了進去,然後靜靜的蓋上土壤。
以木爲碑,以劍爲筆,那把絕世寶劍此時更像是一支蒼勁的墨筆,將“英雄袁崇煥之墓”這幾個大字,深深的刻在了上面。
一切收拾好了後,三絕靜靜的走到袁氏家人後邊,靜靜的聽着那些哀嚎痛苦和思念不捨的話語。
望着那兩座已經有些腐朽的木碑,三絕喃喃自語道:“三位就在這裡安息吧!你們都是英雄,如今你們的靈魂相聚一切,希望在天上的你們不在孤獨。”
已經看慣了生死的三絕,如今也只能用這些話語來安慰這些死者,也算是安慰自己那顆思念和迷茫的心。
但是下一步去哪?這卻是此時最大難題,三絕已經是走投無路了,並且身邊帶着這羣無家可歸的婦孺。
此時沉浸在痛苦之中的三絕並沒有注意到,遠方出現一片光亮正朝自己靠近。
直到這片火光已經離自己只有數十步之距,密集的腳步聲和談話聲才引起了三絕的注意。
劍客出現危險的時候總是習慣擋在衆人前面,或許這已經成爲了義不容辭的責任。
三絕走到袁氏一家人的前面,撥出手中的天狼劍,守護者這羣自己承諾要保護的人。
火光越來越近了,此時也能夠看得清楚了,對方大概十多人,藉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見他們的穿着和腰間佩戴的兵器。這樣的打扮,一看便知是戰場上下來的戰士。
帶頭的是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眉宇之間透着絲絲的英氣,目光炯炯有神,微笑的臉頰帶着善意。
三絕用劍指着此人說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何出現在這裡?”
中年男子還沒有說話,旁邊一個大漢便站了出來叫囂道:“你是誰?敢和我們將軍這樣講話,這路是你們家的嗎?”
中年男子一把拉回大漢斥責道:“不得無禮,和你說多少次不可暴躁,你還是聽不進去。”
說罷,中年男子轉過身對三絕說道:“在下是闖王手下先鋒,姓李名巖,這次帶着手下兄弟前來京城,一是查看地形,二是聽說袁崇煥將軍含冤受刑,希望可以前來盡綿薄之力。”
看着眼前這名中年男子,似乎並不像什麼壞人,話語之間滿是謙遜和禮讓,同時闖王大軍的名號,三絕自然也是聽說過,既然不是明軍,也沒有什麼敵意,三絕便收起中的劍。
說道:“原來如此,可惜你們來晚了,袁將軍已經走了,這裡葬的便是袁崇煥將軍。”
聽少年的回答,李巖似乎心情變得沉重起來,慢慢的走到袁崇煥的目前,看見墓碑上那幾個大字,方纔相信袁崇煥真的已經去了。
望着袁崇煥的墓碑,李巖放下手中的配劍,深深鞠了一躬,這是戰士和戰士之間的最高禮儀。
李巖慢慢說道:“袁將軍,很抱歉李巖還是來遲一步,從很小的時候,將軍便是李岩心中的大英雄,一直學習膜拜的榜樣。如今雖然各爲其主,但不論是我還是闖王,都對將軍的所作所爲十分佩服,如果大明將士都能如將軍一般,也就不會成爲如今這般模樣。可惜啊可惜,此生不能與將軍一會,李巖定會終身遺憾,望將軍一路走好!”
說完這番話,李巖久久的盯着這座墓碑,再想想袁崇煥這一生戎馬,真的很爲這位老將軍感到遺憾和悲涼。
突然,一個聲音打破了寧靜,不是別人正是袁夫人身旁的那個十多歲的少年。
他走到李巖身邊說道:“叔叔,你們是義軍對不對?”
望着這個可愛又聰明的少年,李巖微笑着說道:“沒錯,叔叔正是義軍。”
少年說道:“那你們能不能帶上我和我的家人,我們要爲我父親報仇,推翻狗皇帝的統治”
望着這個可愛中帶着一絲堅強的少年,李巖也是不勝喜歡,笑着說道:”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報復,果然不愧是袁崇煥之子,叔叔答應你了,但你先要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鏗鏘有力的回答道:“我叫袁崇平。”
李巖默默的念道:“崇平,崇尚和平,好名字。”
說罷,李巖走到袁夫人身邊說道:“夫人,如今將軍已經去了,你也節哀順變,如今這亂世難有安身之地,不如你們就隨我道陝北闖王麾下安穩過日,也讓袁將軍在天之靈不必爲你們擔憂。”
望着李巖的一番赤誠,袁夫人也知道如今這亂世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安身之地,自己都無所謂可是身後這一家老小卻需要生活。所以很感激的回答道:“那就多謝李巖將軍了。”
說罷,李巖對着自己麾下的士兵說道:“如今京城一行,到這裡也就結束了,我們趕緊回到軍中將一路軍情回報闖王,以後袁氏家人便跟着我們,袁將軍的家人便是我們的家人,你們記好了嗎?”
那些士兵也都齊聲回答道:“記好了。”
看着這位柔中帶剛英姿颯爽的將軍,還有他眼中的善良和正直,三絕也能放心的將袁氏一家人交付於他們。
李巖走到三絕身邊說道:”可以看得出來少俠武藝超羣,如果可以加入我們,定能一展抱負報效天下。”
三絕說道:“多謝將軍擡愛,在下浪跡江湖慣了,也不想捲入這亂世紛爭,還請將軍原諒。”
李巖微笑着說道:“人各有志,我也就不勉強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少俠保重。”
說罷,雙手合十,相互行了江湖一禮後,李巖便帶着手下的士兵和袁氏一家人離開了這裡。
冷冷的山頭又只剩下了三絕一個人,還有那三座孤墳。一陣涼風吹動着三絕的衣襟,他看了看這三座孤墳,又對着漆黑的夜空長長的幾聲嘆息之後,便離開了這裡,消失在黑夜。
從此三絕便在江湖上銷聲匿跡,沒有再見到過他。但是他的名號卻已經廣爲傳頌,幾乎天下皆知袁崇煥是被一個絕世劍客一劍封喉。有人說袁崇煥通敵叛國,這位劍客是爲民除害;也有人說袁崇煥是被人算計,然後被神秘劍客一劍封喉,但卻沒有人知道這位劍客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