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了這個地方,辭別了這個老人,或許在世間再難以找到像這樣的地方,也在難以找到如此純真善良的人性,但是縱然有萬種留下的理由,也抵不過青巖許諾溫楠的彷徨的使命,所以他最終沒有留戀,選擇了離開。遲暮老人那雙智慧慈祥的眼睛,就好似溫楠人生路上的一座燈塔,照亮他前行。
走了一會,溫楠試着回頭望,可是那些山巒已經遮住了視野,不見那座茅屋,不見那條小河,不見那盛開的繁花,也不見那個善良可愛的老人,溫楠眼神中泛起了諸多的情緒,濃縮爲一句話就是捨不得離開,可是他出生就註定,他難以安定,所以即使千般不捨,可還是有一個理由讓他不得不離開。轉過身,前面還是一座山,天時也快接近黃昏,溫楠也不知道躍過了多少座山,也不知道到底那裡纔是盡頭,但是既然選擇離開,走向江湖,就算再遠也不能回首。他繼續繼續向前走着,那個背影穿梭在樹林,似乎略顯孤單,那雙眼睛目視前方,似乎堅定不也,不知道以後在這位劍客身上還會發生多少事?可是能肯定的是溫楠和他的劍絕對不會平凡,必將捲入瀟湘。
追着落日,溫楠一路狂奔,不停的喘息,那個山澗奔跑的少年,此時此時又顯得是那樣純真年少,在他眼中已經看不到了仇恨和野性,有的只是成熟和溫暖,難道他已經忘記了身上所揹負的血海深仇,忘記在靈石村的那個承諾,不他沒有忘記,因爲這個世界上仇恨只能讓人痛苦,執着報仇,最終也只是一個冷血屠夫,一切順應自然,終究也會有一個讓世人滿意的答案。自古是劍客就必須斷情絕愛,試問如果真正的斷情絕愛,又怎樣配得上劍客如此神聖的稱謂?
與落日賽跑,最後溫楠只明白了一個道理,人的力量永遠難和自然相提並論,無論多麼高深的武功,多麼強大的內息,終究人也只是血肉之軀。終於溫楠趕在最後一絲餘暉之前跑到了山峰之上,在昏暗的天色下,這座山之後沒有山了,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前方有一座城樓,城牆邊的石頭已經殘破不堪了,那些深深的痕跡密密麻麻,不難看出這裡已經經歷過了無數次的炮火,那面在落日中依舊飛揚的旗幟和那些靜靜注視關外一刻也不敢懈怠的將士,正是因爲他們的存在,才讓世人看到了大明將士最後一絲尊嚴和血性。滄桑的城牆上那三個大字“山海關”,不得不讓溫楠倏然起敬,或許他對天下大勢瞭解的並不太多,可是望着眼前雄偉滄桑的城樓,那個守衛着尊嚴的天下第一關,是英雄就難免心心相惜,儘管一個是冷冰冰的城牆,一個是有血有肉的人,但是這樣的界限絕對不影響,他們散發的相同氣息。
望着山海關,溫楠默默的說道:“我不曾聽過你們的故事,只是聽老前輩提過一二,可今日一見,你們沒有令我失望,你們配的上天下第一的稱號。”說罷,溫楠默默的凝視着山下的城樓,或許他說的沒錯,只有這樣的城樓和這樣的戰士才配得上天下第一。
終於餘暉漸漸的消失,黑夜也模糊了溫楠的視線,跑了一天的路,溫楠也感覺到累了,順便也就躺在地上,可是望着漫天的繁星,雖感到疲憊,卻無睡意,那個彎彎的月亮,勾起了溫楠的思緒,溫楠對着月亮道:“月兒啊月兒,不知道慈蕊和重曲是否已經重逢?或許這世上也只有慈蕊一人能夠降得住重曲,希望你們好好的。母親你在哪裡?楠兒找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你,你是不想見我了嗎?難道楠兒什麼地方做錯了,讓母親生氣了,你告訴我,我一定改。”望着月亮溫楠慢慢的傾訴着自己的思緒,就算怎麼改變,就算怎麼歷練,這些真實的情緒也永遠難以真正的忘記,但至少溫楠已經學會隱藏自己情緒和感慨,將微笑和溫暖留給世人。慢慢隨着時間流逝,溫楠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寂靜的山頭沒有一點聲響,月兒靜靜照耀着溫楠,照耀着這個可愛的少年,透過月光,那張成熟英俊的臉龐和那透着不平凡的眉宇,溫楠睡得很沉,或許是真的累了,好好的睡一覺吧,你並不孤獨,有漫天的繁星和圓月陪着你。
睡夢中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不一會兒黎明就如約而至,樹上的露水滴落在溫楠的臉上,溫楠已經醒了,可是他並沒有睜開眼睛,因爲他想多享受一會這一刻的寧靜,多聽一會這裡的鳥叫,一切都是那樣美好平凡。可是這個地方,地處邊關,正是兩軍交戰之際,又怎可能有真正的寧靜?一陣亂響打擾了這份寧靜,溫楠也來不及在享受此等美景,坐起身來靜靜的聽這個聲音的來源,這個聲音很亂而且緊湊,可想而知來人是一羣而不是一兩個,步法很亂說明不是本地百姓,對於百姓而言對這一帶的地形肯定是相當的熟悉,又怎會四處亂竄?溫楠自言自語道:“這裡除了百姓就是將士,這麼一大早又怎會有人來者山頭,這一定透着古怪,這個聲音離我已經越來越近了,不行我的想個辦法躲起來。”想到這裡突然靈機一動,望着頭上那顆茂密的參天大樹,溫楠一個縱身便躍到樹上,藉着大樹茂密的枝葉,把自己隱藏的很好,外人也更本看不出來。
不一會兒十多個人便出現在溫楠的視野,這些裝扮怪異,說話口音一聽便知不是中原的人,這羣人行事詭異,絕非好人,溫楠只是在上邊細心的想聽個究竟,也沒有現身。
一個帶頭人走到山頭上望着山下的城樓,似乎十分高興又害怕的說道:“快趴下,你們看山下就是山海關了。”說罷,所有人也就趴了下來,似乎十分懼怕什麼似的。
又一個人說道:“終於找到了,這幾天在這樹林裡頭都繞暈了,還好總算是找到山海關了,回去也能向將軍交差了。”
帶頭的人說道:“這次我們可算是立了大功了,這幾個月將軍幾乎用完了所有的炮火,山海關還是久攻不下,將軍想利用他培養的死士,可是試過幾次也終究沒能翻過城樓,今日我們找到了這條捷徑,回去指不定怎麼賞賜我們。”
另一個人說道:“誰說不是呢?雖然我們炮火犀利,可是終究沒還是攻不破這堅固的城牆,如今只有讓那些死士上場,可是高高的城樓很難接近,不過如今只要越過這座山頭,下去就能直搗黃龍。不管他***有多麼神勇,也絕對敵不過我們的不死戰士。”說罷,臉上露出猥瑣陰險的笑容。
另一個人道:“你說的不錯,我們趕緊回去吧,將消息稟報給將軍。”說罷一羣人便一鬨而散離開了。
溫楠並沒有出手制止,因爲這座山頭地處兩軍之間,自己一旦出手,勢必驚動對面的清軍,那麼條路也會暴露,但是如果不出手製止,這些人回去以後,這條路也會暴露,如今到底該怎麼辦?溫楠知道那些死士的能力,雖然山海關的將士絕對不會懼怕,但是一旦遭遇上也只是白白犧牲。溫楠說道:“如今就算清軍沒有找到這條路,他們也一定會有其他辦法讓死士混入關內,現下最好的辦法就是通知袁將軍,讓他們早做防備,今日就繞過你們。”說罷溫楠便跳到樹下。
溫楠沿着這條小路一直走到山腳下,此時才發現原來這條路是可以繞過山海關,直接通入關內,那麼這樣一來,如果大批的死士涌入,他們內外夾擊,就是銅牆鐵壁也會被清軍的鐵騎踏破,想到這裡形勢已經刻不容緩,溫楠決定去找袁崇煥,並一切商議對策。雖然這一切本來與溫楠無關,可是既然讓他遇到了,他就沒有了理由不管,在說這是大明的疆土,國家興亡,雖然溫楠不曾在嘴上說過,但畢竟面對侵略,只要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兒,誰不挺身而出,更何況是溫楠和那把肩負正義使命的青巖神劍。
溫楠走到城門下,對着城上的士兵喊道:“各位將士,在下溫楠,有要事稟報袁崇煥袁大將軍,還望通報。”
樓上有一士兵道:“來人稍等片刻,待我通報一聲。”
溫楠着急的說道:“還望將軍速去,軍情緊急,刻不容緩。”
說罷,說話的那個士兵也很快的走進了城樓了,城樓的中央也就是山海關駐軍的大帳,那個士兵急匆匆走了進來,此時袁崇煥正在屋裡的書案沙盤中認真的佈置戰術,也並沒有感覺有人進來。
士兵着急的說道:“將軍,城下來了一個少年,說是有緊急軍情要稟報你,屬下前來通報。”
此時袁崇煥才慢慢的擡起頭,眼神十分鎮定,面容嚴肅的說道:“這裡已經很少會有人來了,你把把他叫進來吧!”
士兵也就急匆匆的趕回城樓上,帶溫楠到了中軍大帳,士兵通報道:“將軍這便是那位少年。”
隨着士兵的話音說完,袁崇煥慢慢的擡起頭,溫楠看着袁崇煥,袁崇煥也看着溫楠,就是一個簡單的對視,兩個正義的眼神,雖然在將士眼中江湖就如同匪類,可是正義是不分界限的,袁崇煥從溫楠的眼神中看到了正義和善良,那麼這個少年就絕對值得信任,一代名將除了具備超人的戰鬥素質外,還得具備敏銳的洞察力,知道從一個人的眼神去判斷善惡。
袁崇煥微笑着說道:“少俠請坐吧!”
溫楠坐下道:“一直聽說袁崇煥袁大將軍,今日一見果然人如其名,不復世人稱謂。”
袁崇煥說道:“少俠客氣了,聲名如今又有何用?面對清軍的鐵騎,我還是束手無策,除了死守一點辦法也沒有,看着隨我出征的五萬兄弟,如今只剩下不到五千,我又怎配得上大將軍的稱號。”
溫楠道:“事在人爲,袁將軍盡力就好,不必過多的感傷,有些事明知徒勞,卻還是要有人去做。”
袁崇煥說道:“少俠,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見地,真是難得。不知少俠所言的重要軍情是什麼?”
溫楠道:“不知袁將軍是否和清軍的死士交過手?”
袁崇煥道:“如今只剩下五千士兵,對面是數十萬的清軍鐵騎,我也不敢貿然開城迎戰,未曾與清軍死士交過手,不過倒是見過幾次,這羣人戰鬥人極強,不知道少俠所謂的重要軍情是否與清軍死士有關?”
溫楠道:“今日我在山頭曾遇到過一羣人,言語之中我得知這羣人便是清軍探子,如今他們已經獲悉這條通往關內的捷徑,他們試圖引死士從這裡入關,從而兩面夾擊。”
袁崇煥站起來怒道:“豈有此理,多謝少俠提供如此重要的情報,我馬上安排人手加強守衛。”
說罷,袁崇煥就匆匆離開,因爲確實刻不容緩,這條路絕對不能被對手佔據,一旦讓死士繞進關內,後果不堪設想。溫楠似乎還準備說什麼,因爲守是守不住的,沒有人能阻擋這些死士,必須得商量一個萬全之策才行,可是還沒來得及說,袁崇煥就着急離開了,袁崇煥本來就是火爆脾氣,做事雷厲風行。
溫楠也沒有追上去,他想着等袁崇煥回來再作商量,端起桌子上的茶正準備喝,可是還沒有來得及喝下,一陣兵器格擋的聲音便映入耳朵,溫楠放下手中的茶來到城樓上,袁崇煥也在,都望着那條小路的出口。
溫楠道:“想不到他們來的這麼快。”
袁崇煥道:“來的正好,居然敢闖入關內,我就讓你有來無回。”說罷,便命令士兵衝上去,準備圍剿這三十多名死士。
或許袁崇煥還並不知道這批死士的威力,雖然只有二三十名,但對付這幾千士兵綽綽有餘,只是時間而已。將士們和二三十名纏打在一起,打了很久,倒下的都是自己的士兵,而那些死士都毫髮無損,轉眼之間已經倒下了上百名士兵,而這些死士似乎越戰越勇,此時袁崇煥也面露駭色,心中也有些不捨,看着自己的弟兄一個個的倒下,可是他不能下撤回的命令,因爲如果撤回山海關也就不保了,清軍就會長驅直入,大明江山便岌岌可危,他只有命令士兵不停的上。
看着這些冷酷的死士,溫楠也只止不住內心的憤怒,再看看這些前仆後繼捨生取義的將士,溫楠更是於心不忍,溫楠望着天邊的太陽,心底使勁的吶喊道:“他們一定有弱點,是人就會有弱點,一定可以殺死他們。”可是溫楠還是想不出到底在哪?着急也沒有用,溫楠望着這些死士那猙獰的面目,心中頓時充滿殺氣,可是他的劍還是殺不死這些死士。突然一個細節,一個致命的細節,讓溫楠把握住了,一縷陽光射在一名死士的臉上,那名死士下意識的躲了一下,這個細節被溫楠看到了,溫楠默默的念道:“對,他們的眼睛還是懼怕陽光,說明那一定是他們的弱點,因爲就算怎樣眼球永遠是最脆弱的。”
想到這裡,溫楠面露笑容,來不及更多的等待,一瞬間青巖出鞘,溫楠也順勢躍到了城下,速度之快,讓站在身旁的袁崇煥驚訝不已:“當今天下還有如此的快劍,看來我還低估了這個少年。”不待袁崇煥思索,那二三十名死士與溫楠纏鬥在一起,士兵們也紛紛退下,他們知道此時自己站上去只會給溫楠添亂,眼花繚亂的劍法,強大動盪的內息,溫楠一直在等,等一個絕佳的時機和一個完美的角度,終於在所有人眨眼之際,這幾十人站在原地沒有再揮動他們手中的屠刀,溫楠慢慢的收回青巖,溫楠走出死士堆裡,就在溫楠走出來的那一刻,這些死士紛紛倒下,他們的右眼都下了一道深深的劍痕,左眼大大的睜開,充滿了解脫,因爲或許只有死對於這些喪失了心智的人來說,死就是最好的歸宿。
溫楠望着青巖道:“想不到,這些日子我的內息又增強了,這一切都得感謝百花老前輩和他那些神奇的花朵。”
看到這樣的情形,所有將士都圍了上來歡呼着道:“英雄,英雄,英雄。”袁崇煥也走上來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少俠這一劍堪稱當今天下第一劍。”
溫楠謙虛道:“袁將軍過獎了。”
袁崇煥道:“今日若不是有少俠在,還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你是山海關的英雄,也是大明的英雄,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纔好。”
溫楠道:“在下只是做了在下應該做的,袁將軍嚴重了。我也算不上什麼英雄?要說英雄,他們纔是英雄。”
說罷,望着地上那一百多具將士的屍體,和滿地的鮮血,他們的勇猛和他們不顧一切的犧牲,他們纔是真正的英雄,因爲他們沒有高深的武功,也沒有驚世駭俗的奇遇,卻視死如歸大仁大義,他們不是英雄,誰是英雄?在場的所有將士都望着這些屍體,袁崇煥也望着這些屍體,沉默不語靜靜哀悼,因爲這些都是和他們出生入死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