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想,哈元緯倒不太敢放肆了。
藍宵露對哈元緯道:“這裡是私人地方,這位哈書吏,你可以走了。如果你不服氣,或是有什麼疑問,在下沒興趣給你解答,不過,我想知州卜大人應該可以給你解釋清楚。”
“你,你到底是誰?”言下之意,連知縣大人也不在她的眼裡,她難道和知州大人有淵源?
藍宵露輕輕一笑,道:“哈書吏,聽說你已經是很大很大的官了,但我這人迷糊,也分不清官大官小,這湖州人傑地靈,聽說大小官兒都不少呢。在湖州城南,有座周閣老府,在下很好奇,到底是你的官大呢?還是周閣老的官大呢?”
荊無言微微吃驚,她竟然知道周閣老府?是巧合呢還是別有所指?目前司城玄曦可是在周閣老府裡,他的身份不能暴露。
聽到這話的哈元緯也是大吃一驚,那周閣老可是個清官,在朝在野都有名,當初正因爲老村長揚言要告到他那兒,姐夫二話不說,立刻勒令他馬上安撫處理,不能出亂子。
沒想到面前這個其貌不揚瘦小的少年,竟然和周閣老能扯得上關係,他的臉頓時白一陣紅一陣,強自鎮定下來,才道:“我當然會去問的,別以爲擡出周閣老,你就有理了。我還會再來的!”說着,帶了那幾個狗腿官差,一溜煙地走了。
藍宵露看也沒看那些人一眼,對圍觀的村人道:“大家各自散了吧,沒事了!”
老村長本來捏了一把汗,既怕那幫人信口雌黃拿地契說事,讓他這個村長在藍宵露面前有欺騙嫌疑;又擔心藍宵露吃虧。
現在見藍宵露三言兩語就把那幫人打發走了,他們去的竟然比來得更快,心裡又是驚奇又是佩服,心想雲先生的外孫女,果然不簡單。
等衆人散去了,藍宵露才道:“荊大哥,你匆匆從京城裡來,想必也累了,先休息去吧,一會兒回來頭參觀參觀!”
荊無言笑吟吟地道:“不過幾個時辰,倒也不累。路兄弟,爲兄倒不知道,你竟然認識周閣老!”
藍宵露狡黠一笑,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認識周閣老?”
荊無言仔細一想,她雖然提到周閣老,好像的確沒有承認過她是周閣老什麼人,眼神閃動間,他笑道:“難不成路兄弟只是嚇嚇他們?”
藍宵露不在意地一笑,道:“他們可是仗着官府的身份,我若不嚇他們,難道還讓他們欺負了去,拿出白花花的銀子孝敬上去不成?”
荊無言想想哈元緯的樣子,不由好笑,道:“說的也是。但是,如果他們真去問了,得知你與周閣老其實沒有關係,不過是借他的名頭嚇走他們,他們怎麼會放過你?”
藍宵露側頭一笑,狡黠地道:“這絲綢廠,可不是我一個人的產業,小問題我能處理,大的問題,不是還有你和那神秘的三老闆嗎?”
“你呀……”荊無言一時不知道該笑該嗔,她說得理所當然,他一想,可不是,同樣身爲老闆,這些事情,他們自然不會袖手,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想必正因爲這樣,她纔有恃無恐的吧?或者從她想要建廠之初,拉上自己來投資,這種現狀也在考慮之中。
她陰差陽錯地提到周閣老,幾乎連他要認爲她與周閣老有淵源。他卻不知道,買下廠子之後,藍宵露經常去拜訪老村長,把當初的情形摸了個八九不離十。
聽說老村長提到要去周閣老處告狀,那幫人就丟下地契走了個一乾二淨,想必他們是忌諱周閣老的。今天事發突然,她纔不得不唱了一出空城計。
當然,她也不會天真地以爲只要擡出周閣老的名頭,就能讓這幫人從此不再搗亂,只不過解一時之危而已。剛纔對荊無言說的,倒也不全是假話,後面的事情,她即使有能力,也不方便處理,只能交給荊無言了。相信荊無言身份特殊,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應付這些小事,毫無困難。
藍丞相府這陣十分熱鬧,自太子妃人選定下來後,送賀禮的,串門的,認親戚的,一時應有盡有。殷奇志自退婚之後,不再來府中,但四皇子卻來得極是頻繁。
司城文康來時,已經不再避諱,雖然每次仍然是由藍君義陪同,但他必去飛燕院見見藍素琴,藍成宣不阻止,藍君義也默許。
最讓藍成宣頭疼的還是藍君孝,從桃花閣傷了敖俊才後,藍成宣真想把除了給他惹事毫無建樹的藍君孝掐死。
可事情已經發生,即使掐死了藍君孝,也解決不了問題。那渾小子還叫囂什麼妓女也是人,也應該好生對待之類,惹人恥笑。
要命的是,太子妃定下來,他藍成宣與太師本應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卻因爲他不成器的庶子藍君孝爲了一個青樓歌女把人家最疼愛的唯一的嫡親孫子打得臥牀養傷,使這關係一下微妙起來。
哪怕他第一時間就把藍君孝綁起來打了一頓,又送到敖府處請敖府直接處置。
敖太師這個人精卻推給順天府,順天府的於捷更是人精,重辦的是桃花閣,對藍君孝,卻只是一關了事,既不審,也不判,他不敢!
但這不表示他藍成宣就摘清了自己,相反,他更爲難。敖家表面上說一切交給順天府處理,這是擺明了要把這事追究下去,這個疙瘩,已經在心裡了,他想再與敖太師毫無芥蒂,已經不可能。
藍君孝,壞了他的大事。
其實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不過是兩個年輕人爲個女子打架,還是青樓女子,要是一笑置之,不過是爭風吃醋的小事。
雖然敖俊才被砸得有點重,但是絕無性命之憂,照樣可以娶妻生子花天酒地胡作非爲,沒有半點影響,可既然拼了爹,而且兩家的爹都不弱,這就不僅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而上升到兩個家族的事了。
都是朝中的重臣,都是位高權重。
一個是現在皇后的爹,一個是未來皇后的爹,於捷怎麼敢去判?哪邊他也得罪不起。
這事讓藍成宣在氣惱藍君孝盡給他惹麻煩之餘,也無可奈何。他倒想把這件事大事化小,敖家的獨苗被欺負,卻要把這件事小事化大,兩邊的立場本來就不一樣。
最倒黴的要數桃花閣,本來是京城最大的青樓,生意興隆,就爲着藍君孝這麼一個“義舉”,罰錢蹲大牢不說,還被勒令整頓。官差一天兩三次盤查,隨時可能把人從牀上光溜溜地揪下來,哪個客人還敢上門?這明顯是把氣撒在他們頭上了,老鴇連強顏歡笑也做不出來,成天一副苦瓜臉,那些姑娘們更是無精打彩,生意一落千丈,門可羅雀。
老鴇子想轉手,但鬧成這樣,即使便宜到幾乎半賣半送,也沒有人願意接手。
桃花閣的境況,當然不是藍成宣做的,但是,多的是察言觀色的人鞍前馬後願意效勞,夾縫中的桃花閣想不倒黴也難。
於是,京城最大最紅火的溫柔鄉,一時就成了無人問津,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地。
就在藍成宣想怎麼化解和敖家的這份芥蒂時,這事竟出現意外的轉折,這天上朝,藍成宣的轎子出府往東,在近皇宮的時候,敖國舅的轎子從北面而來。
而這時,來上朝的官員們也就在相隔十幾米遠處陸續走近,藍成宣就有點遲疑了,如果對面轎裡是敖太師倒好辦,現在停轎讓敖國舅先走吧,他堂堂左丞相,比國舅敖高德官階要高,在別人眼裡未免有討好的嫌疑;不停轎直走吧,和敖家本來有點小芥蒂,不免讓人覺得他藍成宣趾高氣揚目中無人。
就在藍成宣還沒決定停轎不停轎的時候,對面敖國舅的轎停了下來,敖國舅吩咐轎伕:“停轎,請藍相先走!”
這話清清楚楚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藍成宣謙虛兩句,自然勉爲其難了,等藍成宣的轎子過去了,敖家的轎伕這才擡起了轎子,後面的各隊官員在表情不變,心中各異的複雜微妙之中,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魚貫跟上。
上朝時,又發生了一件讓藍成宣意外的事。
談完了國事,皇上並沒有像往常退朝,反倒談起了閒話,他笑着對朝臣道:“朕昨日聽到一件有意思的事,京城有位少年公子看上了位姑娘,求之不得,不免心情鬱郁,多喝了兩杯,揪住姑娘直敘衷腸。這酒後未免失了溫文爾雅,嚇壞了人家姑娘,姑娘以爲遇上登徒子,驚慌哭叫,另一位路過的少年公子不明真相,只當非禮,一片俠義心腸,把那少年公子打傷。”
這故事和煙花巷爭風吃醋自然面目全非,但是由這位金鑾寶殿最高位者說出來,人人都清楚所指是什麼事,於是人人做出洗耳恭聽狀。
皇上續道:“結果多情的少年公子養傷在牀,俠義的少年公子無故傷人,進了大牢。年輕人啊,血氣方剛,本是一件求親的美事,卻因爲誤會鬧得讓人啼笑皆非呀!各位臣工,你們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