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荊無言心中既有藍宵露,她覺得悶,又苦求他,而他必是知道自己對她並不好,怕不是心中也有幾分不滿,這纔沒有拒絕,帶她到西啓散心吧!
然而,卻沒想到,微服便裝,也一樣逃不開端木長安的消息網,那個女人一無是處,無言也不知道費了多少神才把她從皇宮弄出來。
儘管他這時候無比想馬上出現在藍宵露面前,狠狠地罵她一頓,或者教訓教訓她,可是,他現在卻走不了。
他是光明正大的隨着北澤的使臣來賀西啓太子冊妃的,既然已經來了,哪能在冊妃典禮沒有舉行時又匆匆而別?所以,即使再急,也只能耐着性子再等兩天。
藍宵露已經不在皇宮的消息,端木長安封鎖得很好,除了從荊無言那兒得到消息的司城玄曦,沒有別人知道。
當然,這個別人,指的是北澤東夏所有關注這件事的人。
司城豐元在冊妃前一天裡,終於還是姍姍來遲,兩個小鎮,幾十里路,他硬是在路上拖了四天,這拖延的能耐,和許多拖稿作者相媲美。
同樣是由福王端木陽熱情接待,之後,司城玄曦被安排在東燦園驛館。同樣,這也是司城豐元自己要求的,他不想住進西啓的皇宮之中,卻不是和百里嘉佑同樣的心思,不過是擔心當初端木長安在東夏的遭遇他也遇一遍。
雖然如果他有什麼事,東夏絕對佔理,西啓也必須給一個交代,甚至爲了悠悠之口,賠錢賠地稱臣之類的。但東夏是大家的,小命卻是自己的,司城豐元可沒有捨身報國的覺悟。
他要的是身登東夏的大寶,讓所有的人對他俯首稱臣,而不是爲東夏殺身成仁。
他曾唆使四皇弟對端木長安用非常手段,達到把太子拉下馬的目的,就擔心西啓也有人想拉端木長安下馬,而對付他們。
那個端木霖,不是聽說一向不安份麼?
這個險,他無論如何不冒。
端木陽仍然從善如流,雖然襄郡王是郡王,他是親王,但驛館規格都一樣,還捱得很近。
安排了人好生服侍之後,端木陽仍是第一時間回皇宮覆命,而司城豐元卻興致極高要出門。
驛館裡負責接待招呼的原西啓的官員當然不會阻止貴客,司城豐元便極是愜意地晃悠到了北灼園串門。
北灼園的管事進來通報時,司城玄曦正和百里嘉佑活動筋骨,兩人在練劍,能得與師父朝夕相處的機會,百里嘉佑自然要好好討教,而知道藍宵露已經不在西啓的司城玄曦百無聊賴,正好借教他劍術打發時間。
後園裡劍光匹練,見管事匆匆而來,兩人便收了招式。管事的報道:“百里郡王,東夏齊王爺司城豐元求見!”
百里嘉佑一怔,道:“東夏齊王爺?我又不認識他!”下意識地看向司城玄曦,心想他既然是東夏的王爺,就是師父的兄弟,必然是來見師父的。
司城玄曦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他其實並不想見這位二皇兄,所以沒有出聲。
百里嘉佑一擺手:“請他先在前廳用茶,我隨後就到。”他轉頭一笑:“師父,咱們一起去!”
司城玄曦道:“不必,現在你是北澤的使者,他求見的是你!”
百里嘉佑看看他,知道他不願意,也不勉強,道:“那師父你先歇着,我見過他之後,再來向你討教!”
“去吧!”司城玄曦把劍歸入劍鞘,接過莫永遞來的帕子擦了把臉,便向右邊他的臥房走去。
莫永隨在他身後,輕聲道:“王爺,要不要屬下……”
司城玄曦搖頭:“不必!”
他知道莫永是想去看看司城豐元在打什麼主意,不過現在不重要了,他來無非兩個目的,要麼是幸災樂禍看好戲,要麼是不懷好意刺探他。雖然司城豐元一直表現得溫和無爭,對各個兄弟似乎一視同仁,但是,他手中掌握的東西告訴他,司城豐元沒有這麼簡單。
他的兄弟呀,除了三哥和那些未成年還不知道把目光放在皇位上的皇弟們,沒有一個好相與的。
他一直在查的母妃蹊蹺死亡之迷,已經有了些眉目,王貴妃也牽扯在其中。他對這個二皇兄,便更加戒備了。如果當初母妃真是被王貴妃幕後主使而被害,他一定會爲母妃報仇,不會放過他們母子的。
小半個時辰後,百里嘉佑回到後院,興致勃勃地道:“師父,咱們再來!”
司城玄曦放下手中的茶盞,走出門來。
百里嘉佑這時換的是一身紫色錦袍,他解開外袍,露出剛纔練劍時的短打來。
司城玄曦道:“貴客走了?”
百里嘉佑很沒勁地道:“走了,不知道他什麼意思,說話高深莫測,我不耐煩去猜,就全給他打哈哈!”
司城玄曦不禁莞爾,百里嘉佑雖然生在皇宮,但從沒有染指皇位的野心,單純,有着少年人的好勝和任性,但心地卻難得地善良正義。司城豐元今天來,固然是想見見他,未嘗沒有籠絡百里嘉佑的意思。
但是這個少年郡王習慣了凡事直來直去,司城豐元那些暗示的,試探的話,落入他的耳中,那是全無用處。
百里嘉佑道:“對了,那齊王還真問起師父來了!”
司城玄曦挑眉道:“哦?”
百里嘉佑搔搔頭,道:“我說師父在睡覺,他說什麼不妨,明天慶典自然能兄弟相見。”
司城玄曦道:“嗯!”司城豐元的意思,是明天慶典看他的好戲吧?他心中生出幾分輕諷,即使藍宵露沒有被無言救走,即使事情到了最壞的那步,他真的要在慶典上與藍宵露兩兩相對了,那又怎麼樣?
司城豐元是想看他失措丟臉,貽笑天下,從此羞於出現在京城麼?那可太小看他了。
百里嘉佑見他略有所思,叫道:“師父,看劍!”
司城玄曦擡手格開來劍,也還了一劍,師徒兩人你來我往地繼續切磋起來。
現在,所有人的心裡,都無比期待這冊妃大典趕緊開始。
端木長安惱怒突厥的狼子野心,更恨端木霖和突厥狼狽爲奸,竟想引狼入室,在等待冊妃慶典過後,早日登基,平定突厥,橫掃另三國,一統大陸。
司城玄曦是想早日回國,把藍宵露那個惹事的女人抓來好好教訓一番,叫她知道什麼叫安份。這些天裡,他馬不停蹄,惱怒異常,雖然知道荊無言已經救她出皇宮鬆了口氣,但是,這筆帳可不能不算。
司城豐元卻是期待着,在冊妃之時,當藍宵露走出來時,司城玄曦會作何應對?他會怒髮衝冠,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嗎?如果司城玄曦真的這麼做,他必然會以東夏使臣的身份,叫這位五弟也見識見識他的厲害。誰叫他混在北澤的使臣裡?
金雞報曉,東方露白,這一天,終於在衆人的翹首以盼中來到了。
太子冊妃是西啓第一大事,雖然早有安排,而且該做的準備也做好了,但大早的整個皇宮就開始忙了起來。
巳時,各國使臣由宮使領着進入皇宮,直往奉先殿。
其時,奉先殿裡已經很熱鬧了,朝臣分立兩旁,各國使者的位置設置得既不靠前,也不落後。
大殿裡座位分爲兩列,左邊是太傅、丞相,之後便是百里嘉佑,司城玄曦雖然是東夏的燕王,但既然是以北澤郡王師傅的身份而來,按制沒有給他設座。
好在各國來的使者,後面都站着有四名侍衛,百里嘉佑帶了兩名,司城玄曦和莫永便只能暫時站在他的身後。
右邊是福王端木陽、兵馬元帥,之後是南毅的親王和司城豐元比肩而坐。雖然座次上東夏似乎稍後一些,但南毅親王年已五十,坐在司城豐元上首,不過是對年長者的尊敬,這樣的安排並不唐突。
三國使者之後,便是西啓二品以下官員,座次有條不紊,按階排座,井然有序。
座次是這麼設的,但百里嘉佑覺得,自己坐着,師父站着,還是有些彆扭,但他身爲北澤的使臣,卻又不方便爲司城玄曦要座,也站在那裡久久不肯落座。
司城豐元一擡眼,就能看見負手站在那裡的司城玄曦,他衝着司城玄曦淡然一笑。
這一笑意思不明,似乎是招呼,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輕嘲。
司城玄曦只略略頷首當是招呼,便移開目光。輕聲道:“郡王請坐!”
百里嘉佑彆扭之極地道:“師父,要不你來坐?”他也知道這個提議並不好。他代表的是北澤,若是這座位讓師父坐了,他雖然願意,卻不免有失北澤的國體。
司城玄曦當然不會落座,輕聲道:“別爭了,事關國體,我不能坐。你別多想,沒事!”
百里嘉佑無奈只得坐下,卻有些如坐鍼氈。
正在這時,福王端木陽突然臉色一板,大聲道:“來人!”
負責奉先殿相關事宜的是禮部侍郎,他忙越衆而出,恭謹地道:“王爺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