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仍是一身男裝,施施然而來,不過,一到雲宅,就被雲青婉勒令換上女裝。對這點,雲霄並不牴觸,尤其是,這些衣服,是雲青婉親手縫製,這中間一針一線,可都是孃親的一片心意啊。雲青婉的女紅還是很不錯的,朗月綢都是現成,做出的衣服一點不比京城裡第一號吉繡坊做出的衣服差。
母女兩個久未見面,當然有不少話要說,雲霄換了衣服,和雲青婉在屋裡聊天。
洪煜和韓聲這次也跟着來了,他們的職責是保護王妃,現在王妃都到這裡來了,他們自然也會跟着,這裡已經不是第一次前來。所以一到這裡,先接到白沐一個大大的白眼。
洪煜鬱悶了,仔細想想,他好像沒得罪過白沐啊,至於當初,是有些小小的爭吵什麼的,可那不是因爲那時候王爺和王妃感情還沒定,王妃的行事又實在太過於驚世駭俗了一些,說了一些不太好聽的話麼?這可是三年多過去了,這小丫頭怎麼這麼記仇呢?
不過,現在他們面前的白沐也不是當年的小丫頭了。
白沐脫了奴藉,而且又在雲隱村這個沒有尊卑之分,沒有男尊女卑的地方生活了三年之久,當年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現在已經十九歲了,她眼睛明亮,帶着山水田原滋養的清麗,又因爲在給幼藍做助手,接觸過生意,對於外界並不是全然不知不懂,因此,她身上也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氣質。
其實白眼過後,白沐想起來也是自己噗嗤一笑,那時候洪煜和韓聲是跟着司城玄曦來的,而她們又認定這個王爺對自家小姐不好,洪煜韓聲說話又不怎麼中聽,所以她們才十分不忿不滿,可現在,這兩個人是隨着自家小姐來的,再說,當年事啊,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再執著,倒是有些小家子氣了。
洪煜道:“你這一會兒瞪一會兒笑的,是什麼意思呀?”
白沐大大方方地道:“想起你當年的可惡,當然要送你一個大白眼,不過,現在你們是跟着小姐來的,也算是客人,我這麼瞪你們,不合適,所以,向你們道歉了!”
洪煜希罕地道:“哎,小丫頭,你還知道道歉啊?你這麼瞪我們,道一句歉就好了?”
韓聲穩重些,只在一邊笑吟吟地看着。
白沐不樂意了:“誰是小丫頭?”她都已經快二十了,都是大姑娘了,還是什麼小丫頭?
洪煜哈地笑道:“你呢,你不是小丫頭?小丫頭片子!”
白沐白他一眼,知道他這是故意逗自己呢,也不以爲意,道:“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你們怎麼到這兒來了?你不要說,現在你是我家小姐的護衛!”
洪煜一驚一乍地道:“我可不就是咱們家王妃的護衛嗎?王爺交代了,我和韓聲,就是王妃身邊的護甲,保護王妃的安全!”
白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臉鄙視:“你?那我家小姐手臂上怎麼回事?”先前就是她服侍雲霄換衣服,但云霄嚴令她不許告訴雲青婉,又一再說已經好了,沒事了,白沐才忍着沒說。現在洪煜說是護甲,她首先就忍不住了。
洪煜頓時結舌,臉漲得通紅,當時就是他在王妃身邊啊,他也受了傷,不過他皮粗肉糙的,一些皮外傷好得快。
白沐看他臉紅,就更加鄙視了:“還好我家小姐沒事,不然,你還護甲呢?你好意思說麼?”
洪煜羞慚了,剛纔氣勢頓時泄下去。韓聲在一邊看着洪煜這樣吃憋,忍着笑道:“這個還真不能怪洪煜,當時對方人多,又出其不意,洪煜以一敵衆,所以有了閃失!”
白沐又看他:“那你呢?”
呃,韓聲也銼羽而歸了,他當時不在。可是,王爺交代,他們兩個是王妃的護衛,王妃遇刺他不在,不管有什麼理由,這也是說不過去的。
白沐皺皺鼻子,一言以蔽之:“你們,辦事不力!”又道:“我要叫小姐多找幾個護衛在身邊,靠你們,我可不放心。”
洪煜韓聲都臉色漲紅了,可是卻做聲不得,他們的確是辦事不力啊,王妃受了傷,他們都不好向王爺交代。被個小姑娘這麼鄙視加輕視,他們更是憋悶得不行。
幼藍笑着拉拉白沐,對洪煜韓聲微微一笑,道:“我這妹妹喜歡開玩笑,你們別放在心上。兩位一看就是身手不凡,王爺能把我家小姐的安全交給你們,由此可見你們肯定都是王爺器重的人。王爺英明敏銳的人,又怎麼會看錯人呢。”
洪煜韓聲忙道:“哪裡哪裡!”幼藍的幾句話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可是卻讓他們聽着極爲舒服,不過,也更加慚愧,王妃受傷的事,還是擱在他們心中的一根刺啊。就算別人不說,他們心裡也是極爲自責的。
不過有幼藍在,場面倒是沒剛纔這麼尷尬了,白沐快人快語,但並不小氣,對於洪煜韓聲也沒有什麼成見,只不過,愛和洪煜熗兩句,不時引來幼藍和韓聲的搖頭一笑。
要去戰場,雲霄自然是不會告訴雲青婉的,雖然她去心似箭,但仍是住了一天。
半年前,雲霄已經把外公雲重山的事告訴過娘,並表示要派人送娘去雲宅,雲青婉聽說父親的確切消息,非常激動,但是對於去雲宅定居的事,她還是在遲疑之中,這次雲霄又問她要不要去雲宅,她會派人護送雲青婉前去。
雲青婉微微一笑,道:“你外公身體安好,我也放心。我守在這裡,也算是守着他老人家的老宅,我想去侍奉他老人家跟前,但是,我也舍不下現在的生活,宵兒,你會娘不孝嗎?”
雲霄搖搖頭,道:“娘,我知道,你不是舍不下現在的生活,你是覺得,辜負了外公當年的一片心,所以感覺無顏見他。其實你不必這樣想,你的事,外公都知道,他只是爲你惋惜,又說,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一切無可改變。你又何必耿耿於懷?”
雲青婉沒有說話,她的心情一直很複雜,十多年不見,她豈能不想老父親,但是,又實以覺得無顏見老父。當初她不惜以死相逼,跪地相求,求爹爹成全她和藍成宣,她還清楚地記得爹爹眼中那一抹傷心和失望,現在,知道爹爹安好,於她,就是最好的安慰,可是她真的沒有勇氣去見爹爹。
雲霄知道雲青婉心中有一道坎,其實這不能怪她,她只是執著於自己的心,執著於自己的愛,只是遇人不淑而已。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怎麼能看得透一個心機深沉的人呢?
現在,她還沒有轉過彎來,雲霄知道勸也沒有用,她只希望娘能開心快樂。對於父女相見,遲一點,相信外公也不會太介意。現在東夏的內亂極有可能要就在不久之後,如果孃親到了荊城自然一切平安,可是此去荊城路途遙遠,車馬勞頓,若是在去荊城的路上,戰亂起來時,反倒多了幾分危險,倒不如這雲隱村裡,安定寧和,至少現在是安全平靜的。
雲霄勸慰了雲青婉幾句,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第二天一早,她便告辭出發了。她心裡着急,飛鴿組的消息說西啓的軍隊已經開始往邊境集結,戰事最多半月就起。早一天趕到,她便能早一日和司城玄曦並肩作戰了。
雲青婉等人只當她生意忙碌,沒有多少空閒時候,卻不知道,他是要去戰場。
想到娘在這裡雖然平靜,但是若是遇到什麼事,都是一些女子怕應付不來,便把洪煜留了下來。洪煜雖不知道雲霄要去戰場找王爺,但心中也是十分不願,可是雲霄開了口,叫他留下保護雲青婉等人的安全,他也不敢有異議。
於是,雲霄便帶着韓聲出發了。
她原本的計劃是要往長門島去一趟的,但是顧冰嵐竟然追尋荊無言到了京城,兩人又見過面了,所以這一段行程便可以減去。
從雲隱村往燕州邊防,路途也十分遙遠,他們買了一輛馬車,韓聲趕車,一路上,還算平靜。
雲霄去心如箭,奈何路途遙遠,這一路,她沒有斷去與飛鴿組的聯繫,韓聲也一次又一次見識了她的能量,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感覺。當年的王妃,現在的雲公子,總是那麼出人意表,那麼獨特。
第三天,雲霄在接到一個消息之後,讓韓聲全力趕車。韓聲看她臉色凝重,心中也很擔心,他本來不知道雲霄的行程,到知道雲霄是要往燕州而去時,着實吃了一驚,燕州豈不是王爺所在的地方?難道王妃竟是要去戰場?
不過他也沒有什麼異議,立刻打馬如飛,以比平時快一半的速度往前趕。
雲霄心急,是因爲她從飛鴿組傳來的消息中得知,端木長安極有可能會親赴戰場。這條消息並不確實,但是,卻有三成可能。想到端木長安的陰,和他在西啓邊防戰場上曾經經歷的大小戰役戰績,她知道這個人是司城玄曦的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