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說的輕飄,甚至帶了點漫不經心,卻偏偏每個字都有四兩撥千斤的力道,猶如疾風勁草,堅定傲然。
慕懷平對上她眼中坦蕩真誠的神色,也生出了動搖。
慕芸萱對樂安公主的孝心全府皆知,在這個孩子心裡,也許他這個父親還比不得樂安公主這個姑姑重要。
她又怎麼會下毒去害樂安公主呢?
這事根本就說不通!
眼看這慕芸萱只說了一句話,慕懷平便要打消對她的懷疑了。
霍雲暗道不好,連忙站出來發難:“芸萱,不是母親爲難你,只是,你說這湯羹不是你送的,可有證據?”
慕芸萱冷眼瞧着她,脣邊浮起燦若春光的微笑:“這碗湯羹就是證據。”
霍雲眯起了眼睛,目露警惕:“你什麼意思?”
慕芸萱安然若定地上前,端起那隻青瓷花碗,低頭聞了聞那香甜的味道,好似還頗爲喜歡:“我平日裡的確也會爲姑姑燉一些湯羹。但我做湯羹所用的銀耳,都是古田銀耳,乃皇上御賜的宮中貢品,民間根本無處販賣。再反看這碗湯羹,羹中所用銀耳雖也是上品,但比起古田銀耳來,可要差多了。”
霍雲不屑地挑刺:“那說不定,是你故意用普通銀耳,想撇清自己的嫌疑呢?”
“母親說的是。”慕芸萱應對自如,不見絲毫侷促之色:“只是,既然要撇清嫌疑,那爲何我還要用這普通銀耳配玉湘蓮子呢?母親您好歹也是丞相夫人,一府主母,相信不會看不出來,這種顏色微微發紅,圓潤如珠的,正是玉湘蓮吧。衆人皆知,今年西南旱災,這玉湘蓮總共也才收出五兩,全部貢入了宮中。月初,陛下賞了我三兩,剩下二兩,此刻全在五皇子府上。”
一聽慕芸萱把矛頭轉移到了慕望舒身上,霍雲當時便急了:“慕芸萱,你什麼意思?”
慕芸萱放下碗,攏着手,一派自在從容,道:“女兒沒什麼意思啊,只是在想,這麼拙
劣的栽贓陷害的手法,卻也能騙倒母親,看來母親真的是久居深宅,居到連這點是非黑白都分辨不清了。”
面對慕芸萱的諷刺,霍雲直接怒火中燒,也不顧什麼大夫人的儀態,指着她怒罵:“慕芸萱,我是你母親,你居然敢跟我這麼說話!可見,你平日有多麼的目無尊長!依我看,就是你謀害了公主,然後故意來混淆視聽!”
“故意?”慕芸萱挑眉勾脣,笑意牽出一片冰寒:“好啊,爲了證明我自己的清白。我現在就敢請父親母親陪我一起回六皇子府,當衆清點我府中玉湘蓮子的數量,看看是否有所缺少,如果少了,哪怕一顆,女兒也二話不說,馬上認罪。如果不少,那我想請父親允准,讓我帶二妹妹回五皇子府一查,看看這件事到底是誰搞的鬼!”
“你!”霍雲氣噎,一時難以應答。
慕望舒躲在她身後,也是又懼又怕,不敢擡頭。
月初宮裡的確賜下了一批玉湘蓮子。
當時慕望舒還頗爲得意,以爲百里珩到底惦念百里逸這個兒子,只是嘴硬而已。
這次回來,她原是還準備拿它在衆人面前炫耀一番,但又不捨得吃,便把它存放在了映月閣的小廚房。
可沒想到,此刻,這些玉湘蓮子卻成了莫大的把柄。
明明一切都安排的天衣無縫,怎麼會在這麼細小的地方出問題?
難道是她的心腹婢女在做羹的時候拿錯了?
這個沒腦子的死丫頭!
慕望舒暗暗地咬牙恨罵。
見她心虛難言,慕芸萱立刻抓住機會,緊逼不放:“怎麼,母親,二妹妹,不敢了嗎?”
慕望舒立刻矢口否認:“誰不敢了!”但馬上又猶豫了:“我只是……”
慕芸萱接過她的話頭,做恍然大悟狀,嗤笑道:“哦,對了,我忘了,二妹妹最近在和五哥鬧彆扭,現在即便是想回五皇子府,也回不去了吧。”
“你!”慕望
舒被戳中痛處,再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全拜慕芸萱所賜,登時便氣怒不已了,張牙舞爪地衝上去,大喊道:“慕芸萱,我跟你拼了!”
慕芸萱不躲不閃,由着她到了面前,一擡手,輕易鉗制住她的手腕,氣定神閒地笑道:“可別,二妹妹,你我現在不僅是姐妹,亦是妯娌,怎好動不動就拼命呢?你的性命這麼金貴,還是好好守着吧,”說着,輕輕一推,便叫她坐到地上去了。
慕望舒從小便被養在深閨,一直以來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只會下棋繡花。
慕芸萱卻是洗衣砍柴,各種粗活做遍,手上力道比她這個身驕肉貴的小姐不知大了多少。
慕望舒這麼一摔,只覺四肢發麻,屁股開花,爬都爬不起來了。
見自己的愛女被打,霍雲也忍不住了,正欲上來與慕芸萱理論,不妨慕懷平拍案而起,額上青筋突突直跳:“你們兩個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霍雲臉色一白,慌張地否認:“老爺,不是這樣的,你別相信慕芸萱這個小賤人的話,這件事跟舒兒沒有關係!”
霍雲情急之中,把背地裡那些不堪入耳的話都說出來了。
慕懷平一聽,面沉如鐵。
慕芸萱卻毫不在意。居高臨下地睨了慕望舒一眼,不掩冷笑,道:“既然二妹妹光明正大沒得可怕,那母親便讓我的人去搜一搜映月閣,順便,我會派人通知五哥,請他行個方便,讓我們入府搜查。如果什麼都沒搜出來,芸萱自會跪地斟茶,向母親和二妹妹請罪,若是搜了出來,母親和二妹妹又待怎樣呢?”
“不能搜,絕對不能搜!”霍雲撲通一下跪到地上,把慕望舒護在了身後,滿面悽苦,彷彿受了極大的委屈般,哀哀道:“老爺,舒兒是您的女兒,她是什麼樣的性子您還不清楚嗎?她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您要相信她,萬萬不能受有心人挑撥啊!
霍雲說的情真意切,慕懷平頓時犯起了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