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十分,皇城內突然涌現了大量士兵,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百姓驚慌不已,無人敢在街上溜達,全部閉門不出,以免受無妄之災。
皇宮南華門、西玉門、北定門,同時被太子黨、保皇黨和北辰弘的軍隊佔領,誰也不曾想到御林軍會如此不堪一擊,就放棄了宮門。
身爲保皇黨首領,宇文鐸十分吃驚,月前他被皇帝禁足在皇子府,他便猜到父皇是爲了迷惑敵人,給他們重重一擊。事實果然如他猜測的一樣,昨天晚上父皇秘密招他進宮,把調動御林軍的令符交給了他,並當着他的面交代懷化大將軍萬晟明天全力配合。
可現在怎麼回事?御林軍爲何不戰而退,讓三軍同時進入皇宮,成三足鼎立之勢?
宇文鐸不解,北辰弘同樣不解,要知道六皇子和太子如何爭鬥,還屬於爭儲之戰,若自己成事,那就等於滅國了,宇文奎會如此糊塗?
一向充當智囊的孫相也有些看不明白了。
如此情況之下,北辰弘衆人難免懷疑是宇文奎有意爲之,目的是來一招甕中捉鱉,行事不免帶了幾分小心,因此比其他兩軍晚了一步達到養心殿。
此時的養心殿中,分坐着幾人,宇文奎高坐在象徵着天子之尊的黃金龍椅上,司婉衣着暴露地倚在他懷裡,前太子妃萬蓉,也是璇璣派的大師姐婉蓉坐在他下首,宇文愷戰戰兢兢地挨着她坐着,可能剛剛得知自己的生母還活着,複雜的目光透着幾分驚懼。
場地中央宇文謹負手而立,極力忽視秦康抵住婉蓉脖子的那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外面戰鼓激烈,如火如荼,宇文奎神情十分愜意,陰笑着問恨毒了一輩子的宇文謹道:“七皇弟,朕安排的你可滿意?你和婉蓉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照理說得知她還活着,應該十分欣喜纔是,怎麼臉上半點沒有高興的神情?”
聽到“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幾分字,宇文謹皺着眉不語,婉蓉卻不可抑止地顫了顫,使秦康手中的匕首不可避免地在她白皙卻有了歲月痕跡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她恍若未覺,終於激動地擡眉看了看這個在心中放了一輩子的師弟,眸子清明如水,哪還是照顧三藏的那個不起眼的瞎眼吳婆子?
若不是賭氣,她哪會被陳皇后利用,成爲他的侄媳婦?
更是用生命來欺騙他!
宇文奎看見婉蓉情難自禁的神情,相似的痛楚在他心頭蔓延開來,他突然暴戾地一捏司婉的肩膀,惹得後者低低地“啊”了聲,朝宇文謹怒道:“怎麼樣,心愛的女人就在你面前,你不開心嗎?你難道不想救她?這麼多年你對太子盡力扶持,不就是看在婉蓉的面子上嗎?現在見了面,反而不說話了?”
見宇文謹仍蹙眉不語,絲毫不爲所動,他不由得更加口無遮攔道:“你這個賤種,跟你無恥淫蕩的那個娘慕容燕一樣,整天裝一副清高的嘴臉,你知不知道朕最討厭的就是這副嘴臉,讓朕噁心!噁心得想吐!”
提到宇文謹的生母慕容
燕,秦康神情微微變了變,慕容燕不僅是先帝的皇后,更是個容貌與才情都十分出色的奇女子,她熱情洋溢,未語先笑,一肚子稀奇古怪的想法,就是他精心培養的女兒秦柔都不及她十分之一。
那樣一個美好的女子,相信見過她的男人無法不愛,難怪立誓一輩子不立後的先帝會在五十歲那年娶了她爲元后。
偏偏這樣一個女子被宇文奎恨之入骨,更在她死後,把對她的恨轉嫁到她的兒子宇文謹身上,成爲視爲眼中釘、肉中刺。
被迫窩在宇文奎懷裡的司婉突然間抖如篩糠,像是知道了什麼罪惡的秘密。
她陪伴老皇帝的這段時間,總能聽到一些風聲,說她與先太后慕容燕有幾分相似,起初她不以爲意,聽得多了便有些好奇,禁不住去問皇帝,結果皇帝冷冷地對她道:“別癡心妄想了,慕容燕曾是尊貴無比的皇后,你給她提鞋都不配!”說着蒼老的臉上便現出緬懷的神色。
她不解其意,如今再聽皇帝提到慕容燕的激動神情,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老皇帝分明對自己的母后有情!
難怪宇文謹見到她的面容會定定地看了半晌,她還天真地以爲自己成功地迷倒了他,從而害得義父判斷失誤,死無全屍。
難怪宇文謹篤定她會獲得聖寵,然後不動聲色地探聽慕容燕另一個兒子的下落!
皇帝喜歡自己的母后,七王爺喜歡自己的侄媳婦,天啊,她到底陷進怎樣的漩渦,如此骯髒,如此聳人聽聞!
宇文奎並沒有注意到司婉的異樣,他緊緊地抓着懷中人的肩膀,好像這樣才能宣泄心中的憤怒!
冷不丁一陣掌風撲面襲來,宇文奎“噗”地吐了一口鮮血,抓住司婉的手驀然一鬆。
司婉再也忍不住尖叫着爬向宇文謹,想要抱住他的腿尋求庇佑,卻被宇文謹毫不客氣地踹到在一旁。
司婉連嘴角的血跡都來不及擦,又爬了過來,這次卻只敢蹲在他腳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不敢再碰他。
今天知道了這麼多秘密,皇帝必不能再容她,或許只有小王爺的消息才能從七王爺那裡換取一線生機。
不止是司婉,就連其他人都免不了戰戰兢兢的,宇文謹冷冷地瞪着皇帝,雖沒有說話,可那冰冷的眸子訴說着他很想把對方碎屍萬段。
慕容燕,永遠是宇文謹心裡的一道坎。
婉蓉忍不住對皇帝大聲吼道:“死者爲大,皇上何故再牽扯到先太后。”
似乎被宇文謹那一掌消耗了大半心神,皇帝虛弱地靠在寬大的椅背上沒有反駁,眼神卻十分譏誚,有不知名的流光在期間流轉。
而宇文謹也終於把目光投向了婉蓉。
婉蓉心間一顫。
他是比她小五歲的師弟,可從第一眼起,她就被他身上與生俱來的高貴、冷漠所吸引,從此便放在了心底,刻在了生命裡。
宇文謹就這樣淡淡地看着她,面無表情的,卻低沉地問皇帝:“說吧,你想怎樣?”
皇帝有恃無恐,不就因爲他掌握着阿御的消息,如今有把婉蓉的命拽在手裡?
婉蓉眼底的淚便汩汩流了下來。“對不起,每次都拖累你……”
說拖累,代表着她還不想死,宇文謹不置可否地牽了牽脣角,意味不明。
“阿御在哪?”他這才轉頭逼視着皇帝問道。
皇帝聽了卻如瞬間打了雞血,笑着道:“你這是向朕妥協了?好好!你不是派了司婉來問朕嗎?朕告訴她了,不過也給她服了毒藥,不要以爲只有你會做這事,解藥就在閔賢妃那裡,她胎位不穩,朕把她送到別莊卻安胎了,等她生下胎兒就會把解藥給她的。”
沒想到閔賢妃也參與其中,秦康不語,皇帝有此一舉他根本就不知道。
而且這一招相當高明,閔賢妃老蚌懷珠,自然如珠如寶,皇帝用她腹中胎兒爲條件,她必定做這筆交易。
而司婉果然如皇帝所想的那般朝宇文謹道:“王爺,你保我的命,我才告訴你!”
她有多惜命,宇文謹當然知道,聞言緊蹙的眉頭又深了幾許。
皇帝則非常得意,朝門外高喊着:“白升!白升!”
待白升的身影出現在殿中,他才得意地說道:“快擬聖旨,朕要立新皇后!”
白升心中一突,不可置信地朝宇文謹看去,見後者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他才嬉笑着俯身詢問:“奴才遵旨,不知道皇上想要立誰做新皇后?”彷彿沒察覺到殿中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沒有把外面緊鑼密鼓的爭儲之戰放在心裡。
“朕要立……”皇帝剛開了個頭,沒想到一道銀光突襲而至,出於本能他稍稍往旁邊相讓,可那銀龍快如閃電,皇帝的手臂瞬間被抓了個正着,他慘叫出聲,明黃的龍袍上很快沁出殷紅的血跡。
秦康大喝道:“七王爺還不快讓你的人住手!”說着手中的匕首又往前送了送,婉蓉的脖子上有血流了出來。
“我可不是七王爺的人!”突然出現的夏莫然挑眉笑道,輕巧地收回了飛鷹爪,皇帝因她這一收,又牽動了臂上的傷口,再次不可抑止地慘叫一聲。
夏莫然漠然地用隨身的帕子擦了擦鷹爪上的血跡,這才收回袖中,對着衆人道:“我看不過皇上用無辜的性命相逼,這纔出手的,你們想做什麼繼續,不必顧忌我。”
她一早就躲在殿中,沒想到竟然會看到這麼一出舊情人相見的苦情戲,難怪孫素雅千方百計要讓她來皇宮,果真非常瞭解她,知道什麼最能打擊到她!
夏莫然神態看似玩世不恭悠閒,實則怒到了極致,八年的糾纏果真是自己癡心妄想麼?她說到宇文謹時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彷彿兩人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更別論看他一眼了。
宇文謹卻從她出現時,眼中心裡只有她了,幾個月不見,讓他體會到了什麼是相思成災。
他不是沒有感覺到她在殿中,可有些事,他沒辦法忽略不管。心中便下了個決定,等塵埃落定了,再好好補償他的丫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