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緩緩地倒在地上,可那率先出劍的漢子卻愣在當場,詫異的看着手上的斷劍,一時間差異的看向蔣叔。
蔣叔彷彿是枯骨死屍一般,僵硬的轉過身:“閣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你們誤闖了我的地方,還問我是誰?”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蔣叔神情一峻,他剛到這個村落最深處就發現了一點不一樣,蕭引師承自己,徒弟的奇門遁甲之術這樣精通,自己怎麼會弱於他?一來就感覺到有個極其高強的陣法,苦苦搜尋幾日無果,沒想到今日卻碰巧遇見一個陣法破洞,乘機帶人過來。
“那麼閣下現在是何意?”
“何意?我可不敢說什麼何意,既然顧卿是那小子救下的,自然是那小子說了算!”那聲音夾雜着混沌,彷彿是厚重的鐘音。
蔣叔一震,詫異的看着眼前出現的有些狼狽的蕭引,他冷冷的看着蔣叔,薄薄的嘴脣抿成了一條線。
蔣叔能明顯的感受到自從蕭引出現後,那股龐大駭人的氣勢也消失不見。蔣叔眉頭一皺,看着他冷意的寒芒,心中一動,原本還僵硬的身子,瞬間成爲敏捷的豹子一般,迅速的出現在顧卿的身前,手裡快速的奪過侍衛的斷劍,毫不猶豫的刺了過去。
蕭引臉色連變,身子快如驚雷的出現在蔣叔的身前,一手握住了那衝力十足的斷劍。
殷虹的鮮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黃色的塵土上,和那清輝的月色相交融,融爲暗色。
蔣叔顫抖的鬆開手,斷劍依舊穩穩地握在蕭引的手中。蔣叔看着他手上的手,一下子六神無主:“小侯爺,你這是……”
蕭引將斷劍用力的擲在蔣叔的腳下,發出的嗡鳴聲,讓他心頭一顫。“我乃君你乃臣,這點還要我教你嗎?”
“你……”他就知道這個女人會毀了蕭引一生的!但是眼下蕭引護在面前,根本不能上前分毫。
“我尊你是我師長,但是我忘記老師您教過我,君臣之禮大於天!幾日前你爲了阻止我救顧卿,重傷了我,陷我於危難之地,你我師徒情義也就沒有了。自此之後,你是臣,忠於我的臣!整個南朝也是我說了算,您老也就不要費心操勞了!”
蔣叔臉色煞白,驚恐的看着蕭引:“你可知道你在幹什麼?你爲了一個女人竟然和我反目成仇?我撫養了你那麼多年,你回報的我只有這個?就連你爹也不敢和我這樣說話!”
蕭引臉色陰沉,身上蔓延着詭異的氣息。他冷笑:“那是神武侯不是我!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還要得益於你!國仇家恨不過是你強行加在我身上的,我沒有權利!但是她!是我的!”
他指着地上昏迷的人兒,指尖匯聚濃血,一滴一滴的落下。
蔣叔渾身顫抖,不可置信的看着蕭引,竟然真的爲了一個女人,竟然和他恩斷義絕?他的柺杖重重的敲在地上:“這個女人遲早會害死你的!”
“只要我現在不死,你們誰也不想傷害她!”他立於天地間,高高在上的環視在場的所有人,邪笑一聲,聲音不大,但是卻震懾人心:“從此以後,你們只要記住,我是你們的主子,唯一的主子!”
下面的侍衛沒有片刻的猶豫,全部跪下:“恭迎侯爺!”
蔣叔顫抖的看着地上恭敬匍匐的人,心中隱隱有些傲氣,但是更多的是心酸。這個孩子自己親手培養,現在終於能獨當一面了,卻……爲了一個女人!
蔣叔顫顫巍巍的放下柺棍,跪了下來:“老臣拜見主上!”
蕭引看到蔣叔也跪下,心中鬆了一口氣,南朝舊部全部都服從蔣叔,就在剛纔蕭引心中也是有些緊張的。現在神經鬆懈下來,蕭引感覺有些力不從心,一陣強烈的虛弱感席捲而來,讓他有些站不住腳,差點跌倒。
他咬緊牙齒,慢慢的蹲下他尊貴的身子,將小小的顧卿抱在自己的懷中。蔣叔看着他額頭上的冷汗,想要讓人幫忙,卻被他眼神制止。
蕭引走的很慢,步伐有些不穩,但是雙臂十分用力,死死地抱住顧卿。蔣叔看着他挺拔的背脊,一下子感慨萬千。那爲首的侍衛走上前,恭敬的侯在蔣叔的身邊:“先生,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先看看,我會親自找機會的。”他目光深沉的看着那消失的背景,他不准許在這復國的道路上有任何的意外!
顧卿睜開眼看着帳頂!順手摸了摸身下,布料不錯,觸感還在,難道自己還沒死?
起身,覺得無比的餓,估計現在給顧卿一頭牛,她都能毫不猶豫的給吃下去。
就在這時,魚貫而入幾個丫環,手裡端着洗漱用具,後面的則一個個端着托盤,有條不紊的上菜。
“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沒人回答。
這些人呆若木雞的做着這些事,顧卿也被動的接受,洗漱完畢,顧卿迫不及待的坐下來狼吞虎嚥的吃東西。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但是隻要蕭引沒事就可以了!
“吃的慢些,也沒人和你搶。”傳來蕭引戲謔的聲音,顧卿身子微微僵硬,看着門口出現的高大挺拔的男子,身上換上雲錦織繡,嘴角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妖嬈。
顧卿很沒出息的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心中不知道什麼滋味。突然跑上前撲倒他的懷裡,緊緊地抱着他:“我沒死,我還沒死!”
所有的情緒在見到蕭引的那一刻全都爆發出來,顧卿委屈的像是個孩子。蕭引寬慰的拍着她的後背,輕輕的道:“你當然不會死,我還沒找你算賬,怎麼會捨得你死去?”
顧卿抱着他久久不說話,感覺自己經歷了這場災難,彷彿就想做夢一樣,到現在都有些不真實。他感受到小小的她填滿自己的懷抱,這些年的空虛感似乎一下子消失殆盡。
顧卿拍拍他的肩膀,弱弱的來了句:“我先吃完飯再抱你,我餓的不行了!”
然後默默的轉身,灰溜溜的坐下,快速的吃着飯。
蕭引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坐在她的身側,看着她狼吞虎嚥的樣子,心中不可多得的有了點憐惜:“吃完後我送你去天劍山莊。”
“爲什麼?”
“不要問我爲什麼,我現在只想你平安無事。”他面色嚴峻,讓顧卿認識到好似真的大難臨頭了。
顧卿乖乖的點點頭,想要詢問北唐烈的情況,但是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自己想要問什麼,於是乖乖閉上,還是先餵飽肚子纔是正經的。
就在這時,外面一陣喧鬧,有人走進來在蕭引耳邊耳語了幾句,蕭引面色一色,看着顧卿悠閒吃飯的樣子,笑道:“我還有事,就不在這陪你了,你好好養好身子。”
顧卿點點頭:“那你也要注意啊!”
蕭引心一暖,淡笑點頭。
蕭引剛走出院門,一個人影朝着自己飛了過來,手指一動,面前的人影詭異的偏了一寸,落在了旁邊的牆上。蕭引把玩着腰間的白玉簫,邪佞的看了眼面前白衣賽雪的男子,笑道:“人們都說景落公子世間無雙,對什麼事情都淡然一笑無動於衷,今
日似乎與傳聞中的不一樣啊?”
傅景落彈了彈袍腳的灰塵,冷眼看着蕭引:“顧卿呢?把他交給我。”
“交給你?憑什麼?她是我拼死拼活從北唐忠那救出來的,爲什麼要給你?”蕭引覺得可笑,嘲諷的看着他。
傅景落臉色微微變色,眉宇間的風華絕代連耀眼的太陽都比了下去。“我不想和你在這徒勞口舌,顧卿呢!”
傅景落臉上有了怒氣,迫不得已不能違抗父命纔回靖安娶妻,但是沒想到自己留在京城探子回報,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等自己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
他現在才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可笑,他不是什麼無雙公子,不是什麼謫仙人物。他是活脫脫的人,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以前不是爲自己而活,現在總要按照自己的意願活一次吧?
一向溫和的他身上有了讓人感到壓迫的氣勢,身上纖塵不染的白袍無風自動,他定定的看着他:“我來荊州不是和你廢話的,我要帶走她!沒人能阻止得了我!”
“你以爲你是逍遙侯嗎?如果是你父親我還會忌憚幾分,但是你?不值一提!你都說了這裡是荊州,是我蕭引的地盤,既然你來了我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你,你好歹也算是北唐烈的幫手啊!”手指微動,他眉飛色舞的看着他。
四面八方出現衆多護衛,將他層層圍困。蕭引看着他們一個個面露殺氣,他笑道:“要輕聲點,不要吵到顧卿,否則你們就和他一起去死吧!”
蕭引閒情逸致的搬了一張凳子,就在院門口看着他們打鬥,約莫小半個時辰,打鬥才結束。蕭引看着不遠處有些狼狽,卻依然不改堅毅面色的傅景落:“怎麼樣,滋味如何啊?”
傅景落淡然一笑,就算面臨大敵,也面不改色。“逍遙侯回京城了。”
蕭引邪笑的面容猛地一僵,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狠色的看着傅景落:“你說什麼?”
傅景落淡笑,笑容纖塵不染,彷彿九天之上的仙人一般。整個人佇立陽光之下,耀眼非凡。“我想我們都已經知道顧卿的身份,那麼現在你該擔心我爹是否願意放過顧卿!”
“你到底什麼意思!”蕭引緊緊的盯着一臉淡然的傅景落,臉色漸漸變得陰沉。
“我能救她!你可以放出消息,說我在你手中,那麼日後你就多了一重保障。”傅景落笑了笑,眉眼和煦。
蕭引臉上的陰霾一掃而過,笑的意味深長:“無雙公子爲了兄弟的女人,做出這樣的犧牲,似乎於理不合啊!和別人設圈套給自己的父親下絆,似乎不合適吧!”
“我自始至終都不擔心我父親的安慰,倒是你!我父親嫉惡如仇,不會准許一切傷害大周皇室的因素出現,不僅是顧卿,你倒是也擔心擔心自己的安慰吧!而且,冥陰節就快要到了,傳說中的皇陵就要出現,難道你不擔心有人藉此生事嗎?”
蕭引笑的意味深長,目光一下子變得悠遠:“你爲什麼幫我?”
“我是幫顧卿,我不會主動的出現在她的身邊,她需要的也不是我。”
“呵?你可真是偉大!”蕭引嘲諷一笑,沒想到傅景落千里迢迢趕回來,甚至悔婚,竟然只是當背後默默付出的人?
“她心裡早已選好了人,我何必給她壓力?我只是想要看她平安喜樂,我會留在這裡,和你商討事宜。什麼時候找到完美的對策,能對付我父親,我就會離開找顧卿,我有我的執念。”
“好!”蕭引笑的歡快,但是眼底卻閃過複雜的深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