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廖家出事了!”綰翎剛給試藥人檢查結束,胭脂突然前來。
綰翎正端着茶杯的手頓了頓,繼而接着擡起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眼中有了然的笑意劃過,口中卻問道:“怎麼回事?”
“陳氏拿了咱們的銀子後,就照小姐您的吩咐,告訴繆氏說,她從張氏母子那知道了當年的事。並且聲稱咱們早就懷疑那廖家人了,並且暗中已然查探清楚,知道當年之事是繆氏指使的,咱們很快就會去找廖家人取證了。”
“所以,繆氏慌了,就派了人前去廖家,想要殺人滅口?”一切都在綰翎的掌握之中。
繆氏雖然自信,當年之事做得很隱秘,這麼多年了,肯定找不到證據,不過畢竟是心虛的。現在廖家人都被找出來了,還有什麼真相挖不出來,只有廖家這唯一的線索斷了,她纔會放心。
胭脂點點頭,眼中露出厭惡道:“繆氏找人把感染瘟疫之人用過的杯碗器具放到了廖家,若不是被我們的人及時發現,廖家人恐怕都會被感染上。”
這麼陰毒且隱秘的招數,才符合繆氏一貫的作風!綰翎諷刺一笑,接着問道:“那現在呢?廖家人是否肯爲我們舉證了?”
說到這,胭脂才笑道:“小姐您猜得一點都不錯,廖家人現在可恨死繆氏了。”
“很好。”綰翎也笑了起來,“接下來,你只需看好廖家即可,其他什麼都不用做了。”
餘下的就是一個“等”字,繆氏,我等着你來求我!
有時候,好消息也是喜歡結伴而來的。這邊,胭脂剛走,岫凝那邊就來通報,那個試藥人醒了!
“走!帶我去看看!”綰翎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這可關乎着錦州無數人的性命。
綰翎看過後,見那試藥人雖然還很虛弱,但氣色已經明顯好轉了,身上的膿包也消退了很多。
她用銀針在那人食指上刺破一個小口,看到流出的血液呈現正常的鮮紅色,頓時,她幾乎全身的重量都卸了下來。
很快,綰翎就通知了於大夫、王大夫他們,並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葉景城,找了足夠多的人手一起煉製黑血病解藥。
“小姐,您終於可以歇一歇了。”木蘭心疼地看着綰翎,手中力道正好地爲她慢慢揉着太陽穴。
坐在小院裡,感受着久違的溫暖陽光,鼻端是清新醇厚的雪頂含翠之芬芳,綰翎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只覺得從未如此放鬆閒適過。
“其實說到底,葉姑娘身居高宅內院,只要她自己不出門,這場災難幾乎是不會波及到她的,可她卻偏要這麼爲難自己。”夜尋看了眼倚在老銀杏樹幹後的主子,忍不住道。
此刻的顏離,面目沉靜,看不出有何異樣,只是目光中隱約有怒意閃過。不知夜尋的話是否正中他的心思,手下不自覺的一用力,就捏緊了身邊的一根樹杈,冷冷道:“難爲自己?我看她是偏要作死!”
只聽那細細的樹杈“吱嘎”一聲,碎裂了開來,褐色的樹皮底下流出淺綠色的汁液,無聲地控訴着什麼。
夜尋暗暗搖了搖頭,他們來錦州,原本是爲了追查多年前那樁宮廷舊事的,之所以會和葉姑娘有交集,也不過是因爲她的那塊玉罷了。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王爺卻似乎完全忘了他們此行的目的,整天圍着葉姑娘轉,甚至連前一陣司徒老先生出事,他都執意不肯回京。
表面上還要裝作一副漠不關心、甚至是冷酷的樣子。尤其是自從這次瘟疫開始後,葉姑娘走到哪,他們就跟到哪,暗中護着她,一刻都不敢離,還費盡千辛萬苦找來了上古藥書,和那些旁人連名兒都叫不上來的奇藥。
還好這次葉姑娘沒事,錦州眼看着也要解除危機了,不然真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事情。夜尋尋思着,不露聲色地舒了口氣。
大約過了四五天,州府衙門的人就備好了大量的解藥,以及一些強身健體的復原湯藥,免費爲百姓們派發。很多染病後幾乎奄奄一息的人,在服用過藥物後,都漸漸恢復起來。
走在路上,都能看到大家個個面帶喜色,一改往日的陰霾,話語中也透着輕快。
綰翎本不打算過於高調,不過,關於“葉家二小姐研製出抵禦瘟疫的解藥”之事,沒多久,還是傳了出去。最近,錦州百姓茶餘飯後,幾乎都在討論這件事,對綰翎讚譽不已。
而葉府內,卻有一人,此刻正焦頭爛額,連驚帶怒外帶憂慮得,幾乎夜不能寐。
紅紋嚥了口口水,斟酌了一番,小心勸道:“姨娘,您也別太擔憂,姜夫人如今雖能和老爺說上幾句話了,可與您比起來,那是完全沒有可比性的。她說讓您把薛夫人的田產財物都還給二小姐,您就得聽啊?老爺還沒發話呢!”
“你懂什麼?姜氏後頭有太夫人撐腰,以前她一味躲着裝死也就罷了,可現在,她擺明了是要與我作對。她到底佔着嫡母的名分,如果我不把東西還給那個死丫頭,保不齊就落到她手裡了!與其便宜了姜氏,那我還不如還給葉綰翎,到底只是個小丫頭罷了。”
繆氏一聲怒喝,她本就心煩,偏偏劉婆子又不在身邊了,身邊這幾個沒一個頂用的。尤其最近,麻煩接二連三地來,她就覺得跟少了個主心骨似的。
“這麼說,姨娘您還真打算把那些田莊、鋪子都還給二小姐?”粉晶在一旁聽了,驚問道。
繆氏沉默了,剛纔二麻子回來稟報過,廖家上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又有人暗中護着,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何況現在葉綰翎已經研製出瘟疫的解藥,她還能不動聲色地把廖家人都除去嗎?
“姨娘,老爺不是說,那些財物可以等二小姐及笄後,再交出去的嗎?”紅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道,“算起來,二小姐要到今年底才及笄,半年的時間,也足夠我們做些手腳了。”
粉晶在一邊,幽幽道:“剛纔剪燭閣的人來傳過話,二小姐說,必須立刻把薛夫人留下的所有東西,馬上還給她。”
繆氏無力地坐到椅子上,沉默半晌,咬着牙道:“去,紅紋,你親自去找葉綰翎,告訴她,只要她把廖家人交給我,並答應不對外聲張有關張家之事,我就把她孃的東西全部還給她。”
要說起來,那些田莊鋪子利潤確實非常豐厚,繆氏“打理”了這些年,着實撈了不少好處,現在要她把肚子裡的肥肉全部吐出來,可真是比剜她的肉還要難受。
“廖家人我可以交給姨娘,說到底,張家的事跟我也沒太大關係。”綰翎笑盈盈地端着茶盞。
紅紋剛鬆了口氣,卻見綰翎突然擡起雙眼,凌厲地看向她,似笑非笑道:“不過,我要的是,全部。你,懂嗎?”
“全部?”紅紋先是愣了一下,繼而面色一白,不敢置信道,“可是……”
“木蘭,送客。”綰翎根本不容她說下去。
回到綺春堂後,紅紋剛支支吾吾地把綰翎的要求說出來,繆氏就怒極摔了手邊的算盤。
“她休想!”繆氏幾乎雙眼冒火,“就算那事鬧到老爺那去,又能拿我怎樣?她有證據嗎?賤丫頭,得寸進尺,我讓她連根線頭都拿不到!”
身邊兩個丫頭都不敢再說什麼,紅紋卻深深低下了頭,她能感覺到,姨娘越是這樣,越是沒有辦法了,看着兇狠,倒更像是虛張聲勢。
消息傳到剪燭閣後,木蘭有些擔心:“小姐,繆姨娘不會跟我們鬧個魚死網破吧?”
綰翎面色絲毫不變,淡定道:“那咱們就看看,她怎麼個鬧法。”
繆氏怎麼可能爲了這些財物就豁出去呢,她到底還有兩個女兒,還有葉景城的寵愛,雖不如前,可總還是有的。她在葉家的盼頭大着呢!
繆氏想的也不錯,綰翎確實沒有實質意義上的證據,所以她選擇跟對手交易,先拿回財產再說。若是讓廖氏站出來舉證,把繆氏逼得狗急跳牆,反咬一口,她也落不着好,倒不如就先這樣。
不急,一步步來,日後有的是機會。一步步將敵人打入地獄。
但即便是綰翎選擇交易,也不代表她就要妥協退讓!跟她談籌碼?繆氏還沒有這個資格!
這種時候,且看雙方的博弈,就瞧誰坐得住了!
很顯然,繆氏耐不住了。
終於,兩天後,在姜月靈再次派人前往綺春堂“討要債務”後,並且又有人來稟告稱剪燭閣的人頻頻出入廖家後,繆氏將全部地契、銀子,以及這些年所有的進益全部打包,送到了綰翎手上。
此時,全城上下對葉家二小姐一片讚譽之聲,而綰翎看着面前的契紙、銀票等物,也真正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整個錦州城,彷彿有那矇蔽天空多日的烏雲,正從城市上空漸漸散去。
一切都在好轉中。
這天,綰翎在園中散步,正好見到廚房裡的幾位媽媽在往外搬湯藥。
靈芝漱魂湯能強身健體,對於疫症後的百姓們有很好的鞏固作用,但其原料昂貴,普通百姓買不起。便由葉景城帶頭,讓城中大戶熬好了無償派發給百姓。
“木蘭,我們也一起去。”綰翎說着就上了馬車,她覺得,看着大家面上的惶恐漸漸消失,眼中露出輕快,心中欣慰極了。
可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東市派藥的時候,竟出現了意外。
“我兄長原本好好的,就是喝了葉府二小姐的藥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