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玉橫樓三樓後排的房間,是專爲客人提供的臨水閣,窗下即是一片幽藍的深水!
就在身體重心移出窗外的瞬間,綰翎一把抓住窗櫺,木蘭也及時抓住了她的另一隻手。
可是,靜嵐已經掉出去了,而且,正死死地拽着綰翎的腿!
“小姐!別放手!”木蘭使出全身力氣,可也架不住底下還有一個靜嵐啊!
她用盡全身力氣,拼了命地拉着綰翎,憋得滿臉通紅,眼淚都幾乎要急出來了!
“你這姑子!趕緊放手!”木蘭憤怒地大喊,“你再不放手,我就殺了你!”
綰翎感覺自己用盡了全力,還是在不斷往下墜,被木蘭抓着的手也在一寸寸滑落……
其實她心裡清楚,靜嵐就是要拉着她一起同歸於盡,根本就不怕死,所以怎麼威脅都沒用。何況,靜嵐若是現在放手,掉下樓去,仍是死路一條。
綰翎朝樓下看了一眼,只見幽深的湖水彷彿深不見底,陽光下貌似平靜的水面,此刻在她眼裡,卻像是要吞噬全部的惡魔。
她想到自己不幸穿越,更不幸的是穿越得這麼悽慘,好不容易纔走到今天這一步,怎麼能放棄!
如果這時候死了,那豈不太過冤枉!綰翎咬着牙,眼中盡是不甘。
“哈哈哈……”靜嵐依舊在下面狂笑,“葉小姐,你今天就陪我一起去吧,咱們黃泉路上也不孤單,哈哈……”
綰翎眼神一暗,只感覺腳上又是一股大力的拽扯,差點就讓她脫開了手。
是決斷的時候了!綰翎突然擡頭,眼中盡是決絕,對木蘭道:“木蘭,你可抓緊了!”
木蘭心頭大震,逼下眼淚,全身一凜,重重點頭。
綰翎一咬牙,猛然鬆脫左手!突如其來的重力差點就讓她墜下樓去,連帶着木蘭都幾乎要傾倒下來。
她們堅持不了多久了,再耽誤,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綰翎一狠心,拔下頭上的簪子,朝靜嵐的手,狠狠揮了下去……
啊——!
湖面上傳來一聲慘叫,緊接着就聽“噗通”一下重重的落水聲。
綰翎閉上了眼睛,隨即睜開,眸光深重。
木蘭頓覺手下一輕,但即便如此,力氣也已耗得差不多了,她趕忙把綰翎往上拉。
當綰翎終於回到地面,她幾乎全身脫力,一下子癱軟下去,她一掌撐住桌面才勉強支撐住。
“小姐……”木蘭眼中幾乎有淚水要涌出,不過她咬着脣憋了回去。
“很好,不要輕易流淚。”綰翎強撐出一個微笑,胸口起伏,喘着氣一字一頓道。
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太熟悉了!一如她剛穿越,在火海中醒來時那般。
但這次卻更爲刻骨,因爲這次如果不是她一時手軟,根本不會置身險境!
綰翎緩過勁來,才發現自己兩條手臂都跟脫了臼似的,疼痛難忍,不過還有要緊事等着她去做!
“小姐,那,那個靜……”木蘭神色慘白,朝着窗戶外面指了指。
“走,我們先離開這裡。”綰翎的臉色也不是很好,正要出門,卻見麗娘進來了。
麗娘額頭上有一層薄薄的細汗,看到綰翎兩人,疑惑道:“兩位姑娘,這是怎麼……”
“麗管事是新來的?”綰翎看向她,淡淡問道。
麗娘一愣,答:“我在玉橫樓許多年了,姑娘爲什麼這麼問?”
“既然不是新來的,怎麼連這點規矩都沒有?”綰翎冷聲道,“客人的事,有你置喙的餘地?”
麗娘明顯一愣,眼中有震驚閃過,這姑娘小小年紀,面貌稚嫩,可那氣勢卻讓她爲之一寒。
她忙低下頭,站到一邊,擺出恭敬的姿勢:“勞煩兩位姑娘隨我前去,若是那位姑娘醒了,到花媽媽那交過銀子拿上契書,兩位就可以帶她離開了。”
綰翎不再說話,隨麗娘往外走去。
待她們到了之前那個房間,發現地面清爽,幔帳整潔,空氣中隱約飄着股百合花香。
如果不是綰翎她們之前看到了,那不堪的一幕,那現在是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問題的。可是現在,綰翎只覺得,連帶着這百合香都隱約帶着一股淫靡的味道,完全是欲蓋彌彰。
“你們要幹什麼?讓我去死!讓我死吧……”那姑娘已經醒了,看到幾人進來,眼中佈滿驚恐,口中嘶啞地叫着,一邊叫一邊掙扎着往後退,奈何她被麻繩緊緊綁着,除了哀求、流淚,什麼都做不了。
“麗管事,你先出去。”綰翎心知,這姑娘受了莫大的刺激,現在必須好好安撫,否則即便身體無礙,心理也可能落下創傷。
“這個……”麗娘有些猶豫。
木蘭上前道:“我們只是來買丫鬟的,三個弱女子能做什麼?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麗娘一聽,也對,便不再說什麼,走了出去。
綰翎本想幫牀上那女子解綁,但她顯然嚇得不清,看到有人走近,驚惶地就像見到了惡魔一般。
綰翎微笑着慢慢靠近她,儘量放柔了聲音,像哄孩子似的:“姑娘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你不用害怕。那些壞人,現在都走了。”
木蘭倒了杯茶過來,也笑道:“是啊,姑娘,我們是幫你贖身的,你別怕。”
好不容易,那女子才漸漸安靜下來,綰翎先幫她解了綁,再給她先喝了杯茶。
綰翎正要好好撫慰女子一番,卻敏銳地察覺到東面牆上,似乎有什麼不對!她猛的轉頭看去,卻見那邊牆上只是掛了副春霖圖,並無異樣。
她疑惑着轉過頭來,難道是因爲方纔之事驚魂未定,所以神經太過緊張了?
“沒想到,葉姑娘直覺如此靈敏。”隔壁,夜尋很難得的“多嘴”了一回。
顏離放下手中的掛畫,只見那是副與綰翎那邊看到的,一模一樣的春霖圖。
“怎麼樣,那個女人處理好沒?”顏離不置可否,隨意向窗外瞟了一眼,問道。
“已經消失了,沒有人會過問。”夜尋低着頭,面無表情地稟告道。
“小丫頭,你又欠我一個人情。”顏離閒閒地坐着品茶,嘴角卻向上微微翹起。
最近軍營裡有些要事需處理,原本沒想戲弄她,沒想到這丫頭,在自己府裡混得風生水起,閒來無事出去管起別的男人來了!要不是看那個叫做張元的男人腿腳不利落……
顏離冷哼一聲,那也不用留着他了。
正好今天玉橫樓買來個新姑娘,顏離自然不會輕易動什麼惻隱之心,不過,這倒是個引誘那丫頭來見他的好辦法!事實上,事件發展果然跟他想的一樣。
顏離想到綰翎答應了他三個條件,心情甚好,區區一萬兩換來的,值!
綰翎正全副心思放在那可憐的姑娘身上,並未發現,此刻正有人在窺視自己!在她的安撫之下,那姑娘終於開口說了話。
原來,她的名字叫做秦薰然,並不是錦州當地人,而是相鄰州縣的七里河人氏。父親原本是秀才,也算是書香之家,不幸的是年前父親過世後,她便一直遭到繼母的虐待。
終於,秦薰然忍受不了了,她纔想到有個遠房舅舅在錦州。雖然那遠房舅舅也未必會收留她,但她無奈之下還是決定前來投奔,即便是爲奴爲婢也好過在家,日日受折磨。
好在,七里河離錦州城也不算太遠,秦薰然偷偷帶着幾兩私藏的碎銀子便跑了出來。途中還算順利,但在她進城後的當天晚上,就差點遭到一夥賊人的侵犯,幸得一位公子相救!
“那這麼說來,你應該是得救了,爲何又會……”秦薰然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木蘭好奇便追問道。
綰翎看了眼木蘭,示意她先不要多問,然後帶着柔和的笑意,對秦薰然道:“秦姑娘,那些事等你以後想說了再說,現在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
秦薰然一聽,掙扎着從牀上下來,就要向綰翎跪下,被綰翎扶住了。又見她身形狼狽,便叫了麗娘進來,讓她去準備些洗漱用品和乾淨的衣裙拿過來。
秦薰然身子虛弱,木蘭幫她換了衣裙,梳洗打扮妥當後,綰翎細細一看,這姑娘還真是秀雅標緻!白皙的鵝蛋臉,杏眼圓圓,眼中一汪秋水惹人憐愛,捲翹的睫毛像對靈動的蝶翅,青絲及腰,身段輕盈。
這般模樣,孤身一人上路,難怪會被人所覬覦。綰翎心中想着,口中道:“木蘭,你好好扶着秦姑娘,我們去見花媽媽,辦完手續就立刻回府。”
靜嵐墜樓入水那麼大的動靜,就算玉橫樓喧鬧嘈雜,一時間無人發現,可時間長了總會被人知道的。畢竟是鬧出了人命,綰翎也頗有幾分不安,她可不想等有人鬧起來,自己再被捲進去。
接下來的事倒都很順利,花媽媽並沒有再爲難她們,很快秦薰然就脫身了。期間,綰翎一直在觀察花媽媽的神情,包括玉橫樓內衆人的表現,似乎並無異常。
回府的路上,綰翎才告訴秦薰然自己的身份,秦薰然很是惶恐:“那這麼說,兩位並非是要買我當丫鬟的?”她顯然很害怕自己以後的去向,當丫鬟再不濟也有個落腳地,可如果自己孤身離開,保不齊會再遇到什麼壞人。
“你暫時先留在我身邊,我會着人幫你打聽你那遠房舅舅,至於以後的事,到時再做打算。”綰翎想着,幫人幫到底,總不好現在扔下她不管。
秦薰然一聽,又是感激得雙目含淚,盈盈欲泣,說着就要跪下,被木蘭一把扶住。
回到葉府後,未免繆氏又拿此事來大做文章,綰翎便率先將此事告知了葉景城。
只說秦薰然是她在路上撿回的孤女,來錦州投奔遠房親戚,卻一直未找到那親戚,盤纏耗盡走投無路。
葉景城現在對綰翎的態度,早已大有改觀,見女兒心善,並不阻攔,只是私下裡交代她,那姑娘到底有些來歷不明,還是要小心一些。
看着秦薰然楚楚可憐、弱不禁風的樣子,眼中卻有着尋常女子沒有的堅決。綰翎眼中透出幾許興味!
這之後,秦薰然就暫且留在了綰翎身邊,跟木蘭她們住在一起,幾個女孩子都年齡相仿,倒是相處甚歡。
兩日之後,木蘭打探消息回來說:“玉橫樓一如既往正常營業,並沒有傳出任何異常的消息。更沒有聽說,在湖中有打撈出什麼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