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央一有了這個念頭,就愈發精神起來。與其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數花骨朵,不如起來到外面轉轉。打定主意之後,允央一下子坐了起來。
她定了定精神想:“其實今夜皇上對自己真的是不錯,不但幫拿回來了櫻桃,還送我下了山。不知什麼,這回住進長信宮後,和皇上像是隔了一層紗一樣,總不似之前親密。”
“也許是因爲分開的時間有點長,也許是對於皇上之前將自己送往浣洗局的作法總有不滿。更有可能是由於對於未來的不確定吧,皇上怎麼會只守着我一個人?”允央嘆了口氣。
看着窗外的夜色,允央想起了一句詩:“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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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來圍着寢殿轉了一圈,也沒發現有什麼合適的東西送到皇上那裡。最後她拿托盤放了一碟子桃李蜜餞,往趙元寢殿走去。
穿過遊廊的時候,允央發現趙元的寢殿裡燈火通明,劉福全靜立在殿門口。
看到允央過來,劉福全微微一笑,低頭說道:“見過貴妃娘娘,這麼晚了,還來給皇上送點心。您真是柔婉體貼。”
允央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淺笑一下,就端着托盤走了進去。
趙元寢殿裡立着一架紅漆描金龍騰雲紋屏風,繞過屏風纔算真正進了殿裡。
允央正低頭經過屏風,可巧趙元聽到劉福全給允央請安,也邁着大步走了出來。兩人在屏風拐角處,撞到了一起。允央躲閃不及,手一鬆托盤眼看就墜了下去。
趙元雖然有一支手背在身後,可是卻眼疾手快地用另一支手像海底撈月一般將墜下的托盤穩穩接住,遞給了允央。
允央一看托盤裡的蜜餞都沒有撒出來一顆,頓時看着趙元歡喜又感激地笑了起來。
趙元看到允央的目光裡慶幸與崇拜各佔一半,心情莫名好了起來。兩人就這樣無言地相視而笑,這一刻,就覺得之前的一切冷淡與猜忌全都煙消雲散,只剩下彼此的笑顏,恰似瓊枝玉樹相倚,暖日明霞光爛。
劉福全在門口看着,意味深長地抿嘴一笑,輕手輕腳地把寢殿的門從外面關上了。
趙元一手接過允央手裡的托盤,一手拉着她往裡面走。
把托盤往黑漆描金卷草紋的几案上一放,趙元回頭輕輕把允央攬在懷裡。
他的手輕撫着允央肩上淺黃底纏枝蜀葵紋妝花紗寢衣,低聲說:“深夜裡出來,爲什麼穿這麼少?身子都是冰涼的。”
允央把手環在趙元腰上,臉貼着他結實又寬闊的胸膛,幽幽說:“現在不冷了。”
趙元擡起她尖尖的小下巴,凝視了片刻後,溫柔地吻了吻她的眼睛,鼻尖和嘴脣。
允央能夠感受到趙元此時心意,溫暖又綿長,她閉上眼睛,很自然地迴應。
窗外,皎月正在,煙柳次弟,奼紫嫣紅,嬌黃半吐,露空凝,溪自流。
快天亮的時候,允央伏在趙元懷裡,在他胸膛上劃圈圈。
趙元已有倦意,他半合的眼睛,被允央弄着很癢,又無可奈何,只好啞着嗓子說:“好了沒有?要劃到什麼時候?”
允央雙頰緋紅,脣如點脂,目光晶亮地說:“不行,還要劃下去。”
趙元忍無可忍,抓住她的手,低沉地笑了起來。
允央被他抓得動彈不得,有些不甘地脫口而出:“勾欄教坊?”
趙元雙眸瞬間有光芒一閃,睡意一掃而光。
允央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咯咯笑了起來。趙元有些不安地說:“你是什麼時候識破的,難道聽出朕的聲音了嗎?”
“那倒沒有。”允央很認真地回憶:“你的聲音真的僞裝得很好,蒼老了好多歲,還顫顫巍巍,像是老到走路都艱難地樣子。”
趙元得意的挑了下脣。允央歪着頭專心致志看着他說:“不過呢,還是有破綻!”
“是哪裡?”趙元有些難以置信:“朕的口技從沒有被識破過,你是怎麼發現不對勁的。”
“是嗎?那皇上這回可是遇到對手嘍。”允央強忍住不笑:“有些小習慣,不管嗓音怎麼變,還是以聽出來。”
“皇上如果生氣了,說話的前兩個字就會加重語氣,如果高興或是放鬆了,開口的第一句話,語速就會加快一些。如果一個陌生的聲音,卻有這麼多與您相似的說話習慣,可是又不讓臣妾看到臉,那這位這麼熟悉勾欄教坊的神仙會是誰呢?”
趙元答不上來,只能嘿嘿地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他撫着允央的青絲,慵懶地說道:“這麼一會你已經提了兩次勾欄教坊,似是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允央輕挑了一下眉梢,沒有說話。
可是趙元已經感覺到她呼吸急促了起來,撫了下她的耳垂。趙元說:“朕在當將軍之時,官場上常有應酬酒會,既然身在宦海,自然不能免俗。不過朕當時也只是聽些彈奏歌舞,飲酒清談而已,卻再沒有其他狎暱輕浪之舉。”
趙元的回答,讓允央鬆一口氣。不過,她終歸有些不信,於是直接地問道:“真的?”
看到此時的允央已是一位吃酸的少婦,趙元面對質疑,非但沒有惱,反而心裡有點甜絲絲。
他擡手把允央垂在面頰上的碎髮細心地替她別在耳後,然後感受着她面上的豐潤滑膩:“當然。以朕的身份還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粉飾自己嗎?”
允央沒有想到趙元能這樣認認真真地解釋,而毫無不滿之意,一時有些內疚起來。
“皇上,臣妾本不該這樣問。是臣妾莽撞無禮了,還請皇上恕罪。”允央伏在趙元懷裡,柔聲說。
趙元此時心裡卻微微沉了沉,他輕輕捏了捏允央的肩膀:“如果你真的在意這些事情,爲什麼不直接告訴朕呢?朕的心胸難道容不下心愛女人的任性撒嬌嗎?”
趙元一向寡言少語,更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這一個“心愛女人”卻是允央從沒有聽到過的,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徒自愣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