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央把升恆的手從自己腰間甩開,沒好氣地說:“你以後可以不做這麼無聊的事嗎?我並不會因此而覺得驚豔,因爲皇上的輕功好到不行,我已經跟他飛過很多遍,所以你做這些我根本就不喜歡!”
升恆對於允央這種直截了當的打擊早已習慣,他雖然心裡不舒服,卻也能從容應對,有時甚至還能來個反敗爲勝。
於是他不動聲色地說:“孝雅輕功是好,可是他有我年輕嗎?十年之後,我飛得起來,他還飛得起來嗎?”
允央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卻又氣得不行,於是只好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升恆本想和她鬥嘴,沒想到允央卻真的生了氣。於是他緊走兩步攔在允央面前,馬上堆起笑道:“好姐姐,把剛纔的事說完也再走也不遲呀!”
允央見他這個樣子,沒忍住還是被氣笑了:“你呀,哪裡還有點大汗的威嚴?真像個毛頭無賴!”
升恆不服氣地說:“你說我是毛頭無賴這沒錯,可是我也有可汗的責任在肩上!我不就是爲了族人才這樣低聲下氣的嗎?”
允央想了想,馬上施了一禮道:“大汗說的沒錯,可是我若說完你想得到的消息之後,你可不能惱羞成怒,翻臉不認人,找我的麻煩。”
沒來由地嘆了口氣,升恆聲音還是那樣沙啞:“我什麼時候找過你的麻煩?”
“不管有沒有吧,咱們不先得把醜話說在前頭嗎?”允央行過禮後,往後退了幾步。
這時她擡起眼瞼,冷靜地說:“我認爲我不會被傳染這種失骨病。”
升恆知道允央說話極少有誇大其詞的時候,而且她善於分析,現在她得出的這個結論肯定不是心血來潮,脫口而出。
“你……怎麼就這麼肯定?”雖然升恆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但是他內心深處又希望這一切是真的。
允央的手指絞着袖子邊緣,一臉嚴肅地開了口:“因爲這種失骨病在中原的醫書中從沒有記載。你要知道,中原的版圖遼闊,幾千年來,疆域有時擴大,有時縮小。就在幾百年前,現在赤谷部落的所在地也是中原的領地。”
這一點升恆沒有辦法否定,於是點了下頭:“所以我們赤谷一直都是大齊的屬國,也不算丟人。”
允央看了他一眼接着說:“既然這樣,若是這種病症曾有發生,那麼中原的醫書中就不可能隻字不提。”
升恆也陷入了深思,片刻後他才說:“會不會是因爲赤谷這個地方太過偏僻,中原的醫生沒有來過,因而不曾在醫書上記載。”
允央羽睫微微顫動,像是極力權衡判斷着:“你說的這個情況不是沒有可能。但是,像失骨病這樣古怪,兇猛又傷害性極強的瘟疫,只要出現,就不能沒有記載。我雖然並不是出自杏林門下,但是很喜歡研讀醫書,尤其對於一些疑難雜症更是好奇,所以從小看過許多記載罕見病症的書,卻從未對這樣的病有過印象。”
升恆聽到這裡不由得撇了下嘴道:“別的姑娘家都愛花草風月,你卻愛看這個。怪不得你呆在這樣一個全是病人的村子裡,竟然都不覺得害怕?倒是讓我白擔心了半天,飛奔來接你,卻碰了一鼻子灰。”
允央含笑把雙手交叉在胸前,低聲說:“怎麼不害怕?但是怕有什麼用?這些人若沒有了我,只怕會更加淒涼。”言罷,她眸光一閃:“雖然,中原的醫書中沒有對於失骨病的記載,但是我記得有一本關於獸醫的書中曾說過一種在牛,羊,駱駝中留傳過的軟蹄疫,與現在情況有些相同。”
“哦!”升恆一下子來了興趣,他身子微微向前探着,急切地問道:“怎麼回事,你快說說!”
“那本書我沒有仔細看,但是當時因爲翻到了軟蹄疫這一章時,因爲這種病症很奇特,所以特別留心了一下。書上說,大約四百年前,在北疆一個地方出現過一種奇怪的疫情,只在牲畜中流傳。症狀就是傳染性極強,一般兩三天就發病,得病的牲畜全身癱軟,無法站立,因而叫作軟蹄疫……”
“這個記載和現在的情況非常相似呀!”還沒等允央說完,升恆就搶了一句。
允央卻絲毫沒有升恆的興奮勁。她顯得心事重重:“其實這只是第一步,發現了相似的疫情,但是與現在也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比如,如果是與現在相同地的疫情爲什麼沒有人生病的記載,你不覺得這有些奇怪嗎?”
升恆似乎想到了什麼,眼中寒光一閃,沒有答話。
允央敏感地發現了這一點,她只裝作沒看到,繼續說道:“我沿着這條思路想下去,當時出現疫情的那個地方雖然是北疆但是卻比赤谷要往南得多,而且當地人是以中原人爲主,再加上一些中原人與契丹人成婚後的子孫。可不可以這樣認爲,中原人以及中原人的後代,都不容易被傳染上這種瘟疫。”
“赤谷部落的情況是,由於地域偏遠,這裡少有中原人經過,而且赤穀人一向不准許本族人與外族通婚,所以本族人中能擁有中原人血統的機會就很少。當瘟疫忽然出現的時候,大家就這樣迅速地病倒了。”
說完這些,允央眼瞼擡也沒擡,轉過身道:“這就是我的推測,到目前來看,還算正確,所以我確定自己不會被傳染,你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在允央即將離開的時候,升恆急走幾步一把將她的胳膊拽住:“你知不知道,女人如果太聰明,實在很讓人討厭!”
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氣急敗壞,允央卻不害怕,只是低眉順眼地說:“大汗不要多想,我只是想多瞭解一下這個瘟疫,希望可以找到治療的方法,其他的事情我完全不感興趣。請您相信我。”
憑藉對允央的瞭解,升恆自知她說的都是實情,可是自己身世的秘密,本以爲隨着父母兄長的故去,將永遠不會被人知曉,卻沒想到輕易就被眼前這個女人一語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