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爆發,是從蘇景開始的。
穆元祈守着蘇景一晚上,卻突然發現,蘇景渾身都開始發燙,整個人又是吐白沫又是高燒不退的。
一會喊冷,一會叫熱。
安言攔不住穆元祈,只能每天將屋子用艾葉水清洗,每天給穆元祈也熬製一些防止被傳染的藥物。
皇帝都在裡頭伺候了,作爲小太監第一人的小德子,自然是不能落在後頭,只是,穆元祈不讓他們進去,整個屋子裡,就只有他跟蘇景兩個人。
謝耀,依舊是沒有消息。
據傳聞說,謝耀追隨出逃的蕭曉筱,至今都沒影,京城中,自然是平安無事。
可爲了不讓別人再生事端,穆元祈選擇了一個更爲讓人不能理解的辦法,讓人綁了郡守,雖然其中有公報私仇的成分,可細細想來,只有把郡守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纔是最放心的。
屋子內充斥着一股艾葉的味道,說不上難聞,但是絕對也不好聞。
“陛下,這是您愛吃的脆皮小龍蝦,您吃點吧?還有聖安王妃的來信,您看看吧?“
小德子手裡跟捧着稀世珍寶似得,捧着一封信,確實是出自楚嬙之手。遠在京城,楚嬙一聽這破事,當即就怒了,要不是被穆澤羲攔着,可能當時就縱馬衝到江南,廢了郡守那個龜孫子。
這事着實是太膈應人了,她楚嬙活了這麼大了,還沒見過這麼下賤的人!
後來聽說,京城某大官的兒子,走路上不小心踩了腳****,結果就被狗主人打了好幾頓,到現在還擱在牀上沒起來呢。
這會子,小德子滿懷希望的捧着這封信,就跟抓着救命稻草似得,希望聖安王妃能出來勸道勸道,萬一,萬一陛下也染上了瘟疫,這可怎麼辦啊?
瘟疫爆發在水牢裡,就是發現蘇景的那座後山的水牢,當天那裡的獄卒就死了。蘇景這是運氣好,安言用藥拖着在,可也整日裡,受着折磨。
人難得有清醒的時候,一清醒,必定是口吐白沫,或者是迷迷糊糊的夢境中。
穆元祈在裡頭幫蘇景梳頭髮的手,在聽到聖安王妃這幾個字的時候,突然一抖。
嫂嫂?
可是難得的,他沒有第一時間衝出去,而是淡淡的朝着門外說了句:“念。”
小德子敢準備推門的手,立馬老老實實的縮回來,生怕縮晚了,自己的爪子就保不住了。
連孟玉孟侍衛都不允許進去,跟何況是他?
現在小德子算是發現了,陛下真的是偏愛那些長得好看的,什麼安統領,什麼孟侍衛,什麼蘇大人,都是顏值逆天。
不過這倒也算是冤枉穆元祈了,不是他偏愛顏值高的,而是小德子,剛好長得不夠好。
得了命令,小德子自然是立馬乖乖的拿着信開始念起來了。
可誰知,一打開信,就有一包東西掉出來了,紙上還寫着幾個幾個字:老鼠藥,一包倒。
這,這,聖安王妃是,是什麼意思?
然陛下服藥自殺殉情?
頓時,小德子嚇得兩眼直翻,趕緊趁着四下沒人,把耗子藥給收起來了。
陛下不知道,幸好陛下不知道。
可小德子這會剛這麼想,後頭孟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公公,忘了一樣東西,這是王妃娘娘送來的斷劍,特意交代,若是熬不住,千萬別手軟。”
熬不住?
手軟?
小德子聽都要哭出來了,急忙撲上去捂住孟玉的嘴巴,張開雙腿雙腳,跟個八爪魚似得黏在孟玉身上,低聲喝道:“別說了,你別說了!!!難道要等陛下自盡了你才高興嗎?”
孟玉一把拎住小德子,手一揮,丟了出去,然後一臉嫌棄的道:“公公,我雖然對人沒有潔癖,可是您離得太近,都看見您臉上的粉了。”
小德子趕緊用手蹭了蹭,從地上蹭蹭蹭的爬了起來,拽着孟玉的袖子,緊張道:“難道王爺跟娘娘,都不管這事了?這,這陛下,陛下還在裡頭呆着呢!!!蘇大人也還病着呢!!這,這要是萬一蘇大人好不了,或者瘟疫要是傳開了,那第一個要被燒了的,就是蘇大人啊!!這,這,難道,難道能做主的人都不管事了麼?”
孟玉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眼小德子,然後這才解釋道:“首先,公公,陛下的安慰,沒人不着急。其次,蘇大人能不能好,就看能不能找到謝公子了。其三,師傅已經去處理瘟疫的事情了,這種瘟疫,是人爲造成的,所以若是感染的話,除非是直接接觸,不然想要感染,也沒那麼簡單。您在這裡,每日裡朝着屋子裡喊兩嗓子,一直以來,跟蘇大人接觸的,都只有陛下。”
可誰知,小德子聽了這話,嚇得更是小臉都白了,“那,那豈不是說,陛下是最有可能得瘟疫的那個人了?”
這下孟玉直接甩了小德子一個白眼,不再解釋,轉身就走。
太傻了!!
太單蠢了!!!
如果陛下能有事,他們這羣影衛還能安然的呆在這裡?
安言帶領的暗衛還能心無旁騖的處理其他的事情?
難道都不管穆元祈死活了?
當他們是飯桶啊!!!
小德子跟在後頭叫了兩句,發現孟玉只是撇開自己,朝着蘇景所在的房間而去。
剛想開口叫住孟玉,只見裡面的門突然開了,穆元祈一身紅衣,站在門口,下巴上有些青色,與一貫的小鮮肉風格眼中違和。
“嫂嫂的信呢?”
孟玉看了眼小德子,面無表情的回答:“在公公手裡。“
小德子趕緊把胸口捂得緊緊的,猛地朝着穆元祈搖頭,生怕穆元祈一個野性大發,直接撲過來搶了一般。
穆元祈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喜是悲,似笑非笑的道了句:“你若是喜歡,留着自己吃也行。”
說完,轉身就要進去。
“陛下,陛下,是耗子藥,是耗子藥啊!!”
說完小德子趕緊奔了過來,屁顛屁顛的地上耗子藥,然後捂着臉,覺得聖安王妃這思維,真的太難懂了。
穆元祈看着耗子藥,突然就笑了起來,擡起頭對孟玉道:“嫂嫂的意思是,一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惹我者,必誅?”
小德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孟玉,難道聖安王妃當真是這麼挑事的?
只見孟玉點了點頭,解釋道:“娘娘確實有這個意思,不過,娘娘還說,若是陛下想死,也可以直接一點,免得加重蘇大人的負罪感。”
想死?
穆元祈整個人都懵了,愣愣的接過孟玉手中的斷劍,仔細凝視了許久,突然擡起頭,之前頹然的目光也清明瞭不少,之前清明的目光,變得也清明不少,“尋死?太愚蠢。要死,朕也得拖着他們一起死。”
“來人啊,傳令下去,右丞相李赫大人,爲官多年,經驗頗深,朕登基不久,需多多學習。此次江南水患,朕頗有感悟,特請李大人四日內趕往江南,共同商討。違令者,誅九族!”
穆元祈本來就是從小沒吃過苦,這次算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栽跟頭了,而且十有**跟李赫脫不了干係。他執意要查清濱州貪污案,案子水落石出之日,便是李赫一黨落網之時,楚嬙的耗子藥,並非是給他準備的,而是給李赫準備的。
想來,倒是好笑。
老子身爲皇帝,在江南勞心勞力吃苦受累的,你他麼的一個右丞相,還敢帶着你的跟屁蟲們在京城吃喝玩樂嫖賭,暗中還要算計老子?
不給你好好玩玩,你都不知道,這天下到底是誰在做主了吧?
說完,穆元祈突然又笑的十分的淡定,道:“忘了說了,路途遙遠,且洪水過後,路程不是很好走,煩請聖安王府孟毅侍衛護送。”
在護送二字上,穆元祈咬的很重。這個護送,明着說是護送,說白了,就是押送。
以孟毅的性格,要是李赫半路要出什麼幺蛾子,估計孟毅就直接給人打暈了,扛過來了。
聖安王府的人,比起其他人,可靠的不止一點點。
“哦,對了,我記得李赫有三個兒子,還有個義女,聽聞他也甚是疼愛兒子,將李府大公子和二公子,送去國子監就讀吧,爲大聖培養人才嘛。”
人家都快到而立之年了,去國子監?
這是老臘肉強行冒充小鮮肉?
然,穆元祈真正的含義在於,人質。
國子監,如今是誰的天下?
聖安王爺的。
國子監裡,穆澤羲說一不二,即便只有虛職,可誰敢跟穆澤羲作對?
李赫不是疼愛兒子嗎?他就把李赫最疼愛的兒子丟去穆澤羲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你李赫要是敢對朕有半點歪心思,朕讓你的兒子,從此玩完。
小德子咯咯的笑了起來,心裡想着“陛下,您學壞了!!”
穆元祈說完,又看了眼孟玉手中的短劍,看到上面的一個蕭字,突然就笑了起來,對孟玉道:“放出消息,就是江南驚現一把好劍,疑似出自蕭將軍府。”
這把短劍,就是出自蕭曉筱手裡,謝耀因爲蕭曉筱失蹤而不見蹤影,那麼解鈴還須繫鈴人,他也只能用這個法子,引謝耀出來了。
不得不說,楚嬙送來的,都是寶貝。
天際被紅霞染紅了,揹着手站在門口的穆元祈,似乎瞬間長大了不少,思維也變得很成熟。
暗處看着的某個人,挺着大肚子,看了眼孟玉手中的短劍,心裡鄙夷道:你丫的楚嬙!!這是姑奶奶送給你家閨女的!!有臉沒?有臉沒?!!!
不過,最終,一切都在夜幕降臨的那一刻,化作了一片寂靜。似乎這裡沒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