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木頭剛和竹竿女

——我們也許記不清最後的結局,但卻永遠不會遺忘最開始的相遇。

藉着發新書的機會,蘇淺淺趁着把書遞過去的空擋大膽的將身邊的人瞟了一眼,再瞟一眼,沒忍住又多瞟了一眼。嗯~平板頭,小眼睛,甲字型臉,長得還算可愛。不是蘇淺淺貪圖美色,而是電視劇的情節印象太深刻,不論是古裝劇還是現代劇,男女主角小時候都免不了都一段曖昧過往。對,那叫做兩小無猜,青梅竹馬。蘇淺淺尚小,還不知愛情爲何物,但靠着電視劇的影響力,卻也對美好的愛情充滿了點點期待。

可惜佳人有意,這未來的準“竹馬”卻無情,自顧自的把鉛筆轉成高速螺旋槳,視線也只固定在自己的一方書桌上。蘇淺淺本就是慢熱的主,你不動,我也不動,兩人就這麼幹坐着,一整天下來幾乎僵成標本。

再怎麼認生,也到底是孩子。就在蘇淺淺把三十六計在腦中找了個遍的時候,尷尬的情況忽然有了起色。

“喂,我忘帶橡皮擦了,借我一下吧。”

“哦,給你。”

簡短的對話過後,蘇淺淺才反應過來,剛纔問她借橡皮擦的,是姚剛吧?再回頭,那人正埋着頭,專心致志的消滅着書面上的一塊黑色。雖然只是極其普通的一句話,但到底也算是突破性的進展啊,蘇淺淺就差沒跳起來鼓掌。

小學生上課講究紀律嚴明,打瞌睡,開小差,都是上課之大忌。開學的頭幾天,大家興致高漲,一個個都坐得筆直,眼睛也緊緊的盯着黑板,彷彿要將它看出個洞來,但越往後,孩子們的腰就越坐越塌,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眼也漸漸失去了最初的光彩,恨不得變出一雙翅膀就飛出窗外,和樹上的鳥兒來段空中華爾茲。

蘇淺淺悄悄轉了轉固定了半個鐘頭的脖子,左右搖晃間不經意瞄到旁邊人的草稿本。哇,畫的這一根根火柴棒似的東西,是人麼?還有那懸空的筐子,該不會是籃球筐吧?要不是她有着超乎尋常的想象力,這一幅“亂草叢想吃垃圾框”的作品,八成一輩子都找不到知己了吧。

“噗……”見過的男生很多,見過在課堂上畫槍畫坦克的男生也不少,蘇淺淺還是頭一次看見男生在本子上畫小人在打籃球,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

姚剛正沉醉在自己的繪畫世界裡,冷不防被蘇淺淺的笑聲打斷,帶着一絲厭煩的眼神就這麼朝蘇淺淺移了過來。蘇淺淺立馬變臉,非常識時務的閉了嘴,悻悻的把臉轉回正面。

“咚咚”姚剛似乎不打算對她的失禮行爲表態度,只是將鉛筆的另一頭在蘇淺淺的草稿本上重重的點了點。

蘇淺淺僵着腦袋,下意識的拉下眼皮去看那幅人神共憤的畫作。心是達芬奇,手卻是蘇淺淺。蘇淺淺的手哆嗦了一下,裝作不經意的拿過筆盒把畫遮蓋了去。如果每個人都有死穴的話,那繪畫絕對是蘇淺淺的死穴之一。幼兒園時上畫畫課,老

師教孩子們畫荷花,其他的孩子也有些手笨的,但在老師手把手的指導下,也能畫出個雛形,只有蘇淺淺是例外。蘇淺淺深深的記得,老師在下課鈴響時那久久不散的層層疊疊的眉頭,以及那一句“這孩子大概是抽象派吧”的評價。

蘇淺淺雖然繪畫水平有問題,但審美觀還是正常的,自從知道自己的畫不同尋常之後,她都不會讓自己的畫作輕易示人,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了。

“咳……咳咳……我……那個……只是想挑戰一下自己的極限,看自己的畫能醜到什麼程度而已。”蘇淺淺理直氣壯的編制着理由。

“哦。”姚剛掩着嘴偷笑了一回,終是把延綿不斷的笑意扼殺在了嘴角。

“哦?”輕描淡寫的一個字就想磨滅了她的委屈?蘇淺淺憤憤然的把眉間的小山丘再鎖緊一些,滿腔的不快像拳頭打在棉被上,無奈而不甘。這小子,還真有把她惹火的能力。

開學第一週,蘇淺淺接到了小學生時代的第一個作業——寫日記。老師說,日記是寫給自己看的,屬於個人隱私,所以表面上說是作業,但並不會收上來一一檢查,大家自覺就好。

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蘇淺淺對於日記這個東西,卻是很感興趣。家裡沒有現成的新本子,蘇淺淺便裁了白紙,釘成厚厚的一本,把“日記本”三個字認認真真的謄寫在封面上,再拿出自己收藏多年的貼貼紙貼在上邊,一隻可愛的小貓便成了日記本的守護神。

最開始,蘇淺淺的日記簡單至極,一兩句話便收了尾。這也不能怪她,剛上小學的孩子認識的字還是很有限的,更別提什麼寫作水平了。

“9月3日,晴。今天,很無聊,我見到了很多新同學,但沒有人和我說話,包括我的同桌,他就像根木頭似的,對周圍的一切無動於衷。”

“9月4日,晴。今天我畫的公主被木頭剛嘲笑了,我知道自己畫畫不好,但我就是不想被他看扁,所以我騙了他。”

木頭剛是蘇淺淺給姚剛起的外號,因爲是單方面的意願,所以蘇淺淺並不打算把這外號公開,更不會當着他的面喊出來。木頭剛這三個字,只會存在於蘇淺淺的日記中。

東湖小學的校門前就是一條街,爲了充分利用主要的客源,校門周圍開的都是一些文具店,玩具店和小吃店之類的,這對沒怎麼見過市面的蘇淺淺來說說是個極大的誘惑。文具店裡五顏六色的水性筆看花了她的眼,玩具店裡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迷了她的心,一向淡定的蘇淺淺開始不淡定了。

別的都還好,最撩人心的,就是玩具店裡的寵物機。那時寵物機剛剛興起,小學生們對這新出現的電子產品覺得非常新奇。蘇淺淺也不例外,活了七年,還沒見過一個能養寵物的高級玩具。孵蛋,餵食,添水,洗澡,高興時還能和他一起玩遊戲。這個玩具的出現,讓蘇淺淺大開眼界。

俗話說一分錢一分貨,這高級玩具的價錢自然也不是別的玩具可以比擬的。小手槍小陀螺小娃娃,最多也就是三四塊錢,可這寵物機,一個便喊價十塊錢。十塊錢啊,這對一年級的小學生來說,雖算不上是天文數字,可也是筆巨大數額了。蘇淺淺把自己的存錢箱捧出來,數了數存了好幾年的碎銀子,小心翼翼的合上。第二天,又打開來,把自己的錢再數了一遍,如此反覆,蘇淺淺終於下了決心。人生在世嘛,總得有一次豁出去的時候。

寵物機剛到手,蘇淺淺就喜滋滋的按下了孵化鍵。雖然具體的操作方法店老闆已經傳授,可蘇淺淺對電子產品還不太上手,只知道孵化需要時間,便揣在口袋裡,想等到第一節下課再看看小寵物的情況。沒想到課才上了一半,蘇淺淺就感覺到口袋裡有個東西在不安分的震動,時不時還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

蘇淺淺把寵物機掏出來一看,原來是蛋殼破了,一隻小豬崽子正在屏幕上搖晃着胖墩墩的身子向她示好。依着蘇淺淺常規的思維考慮,這豬乃胎生動物,怎麼會從蛋殼裡跑出來?不過,跟一個電子產品計較這些常識,似乎也不太合理。

正當蘇淺淺低頭看着小豬發呆時,又是一陣怪聲加震動,蘇淺淺一個激靈雙手死死的捂住寵物機。還好,還好,寵物機發出來的聲音比較小,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蘇淺淺拍了拍心口準備鬆一口氣,轉眼卻見一旁的人又在捂着嘴偷笑。

“哼哼……哼哼……”剛出生的小豬餓了,一直在叫嚷着。

蘇淺淺在意識到那些怪聲的真身的時候,也忍俊不禁,可終究只是莞爾一下,不像姚剛,笑得前俯後仰。豬的叫聲就像開關一樣,每叫一聲,他就笑得更厲害一分。直到最後,蘇淺淺看他幾乎笑得喘不過氣了,纔給豬餵食,救了他一命。

第一次看到他笑成這麼個樣子,蘇淺淺突然覺得,其實姚剛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只是他總有些靦腆,喜歡捂着嘴笑。可就算是這樣,單看他清澈的不沾帶任何虛僞的笑眼,就讓身爲旁觀者的她很知足。蘇淺淺不知道爲什麼,就從那一刻起,她覺得自己和姚剛很投緣,就像兩個理應會遇到的人,在交叉路口碰面的感覺。

小孩子玩玩具都是三分鐘熱度,蘇淺淺雖然下過決心,這熱度的維持程度一定得對得起自己花出的錢,可是事情偏偏總那麼不如人意。寵物機這玩意兒畢竟剛出市面,很多功能並沒有做到人性化設計,蘇淺淺好不容易纔等到破殼而出的小豬,但小豬不是因爲缺食餓死,就是缺水渴死,還有更驚悚的一次,居然是無聊死的。那時蘇淺淺對和寵物玩遊戲這項功能並不在意,不曾想,就因爲她的忽略,第三次養的寵物就這麼離她而去了。辛辛苦苦養了這麼久,最長壽的小豬還活不過3天,蘇淺淺開始後悔了。但後悔歸後悔,一想到令人心疼的十塊錢,蘇淺淺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按下了孵化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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