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在一個星期後終於來了,孟復有種錯覺也許是古澤幫他把姑姑叫來的,然後又很快的在心底搖搖頭,怎麼可能,他怎麼會幫助自己。
“孟復啊,姑姑這幾個月來忙的焦頭爛額,你不要怪姑姑沒來看你。”孟玉一臉的歉疚。
“沒事的,姑姑能來我已經很開心了。只是姑姑,下次可不可以把小毅也帶過來?”
孟玉顯然很爲難,“孟復啊,你也知道小毅的智商只有五歲,我們一直告訴他你在外國唸書不能回來看他。如果,把他帶到監獄來,他心裡肯定會很難過,以後說出去說自己的哥哥在坐牢,影響也不好,你能理解姑姑嗎?”
“姑姑,我理解。”
眼裡溢滿了失落,他知道姑姑不想讓自己看到小毅,想起古澤跟他說的小毅花粉過敏的事,他試探的問道,“姑姑,小毅花粉過敏的事,您一定要注意。”
“小毅花粉過敏,我怎麼不知道?難怪上次我讓他捧着一束花,後來身上就起了紅疹子,幸好及時就醫,姑姑現在絕對不讓小毅碰花了。”孟玉滿臉驚訝,想起了上次的事情,很歉疚的向孟復解釋道。
那張真摯的臉看不出絲毫的端倪,孟復想他是不是該相信姑姑,也許古澤跟他說的都是假的呢?
他分辨不出真假,即使他察覺到了孟玉的掩藏,也無可奈何,小毅需要一個人來照顧,“姑姑,那張卡里的錢完全足夠養活小毅,您也可以拿來用,平時買點喜歡的東西。”
“我哪裡會用你們的錢。”明明說着推脫的話,眼裡卻難掩笑容。
“姑姑,您一定要照顧好小毅,等我出來一定會好好的報答您。”
孟玉根本不在乎孟復的報答,一個坐牢出來的人拿什麼來報答他,不過,她清楚的知道,孟毅是孟復的軟肋。
五年之後。
他不知道時間是怎麼度過的,出去放風,採礦,刷牆,五年就這麼過了,他的個子不知不覺中長高了不少,牀邊上的法律書籍也翻爛了。
姑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他了,古澤一開始還來用各種言語來刺激他,傷害他,後來也不說了,偶爾的來一下也只是靜靜的望着他,什麼都不說,直到探監時間截止。
他忘記了數時間,連自己的生日什麼時候度過的也不知道。
直到他收到了生日賀禮。
這是五年來他第一次收到禮物,可是他並不想接受。
“今天是你的生日,這是給你的禮物。”古澤看着他,慢慢的將生日蛋糕打開,上面的蠟燭
寫着23,他都23歲了,這麼快。
“你爲什麼要給我慶祝生日?”他看着他點亮了生日蠟燭,看着他的目光在微弱的燈火中搖曳,恍恍惚惚,不甚明晰。
“因爲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因爲你的表現良好,可能會被減刑。”古澤頓了頓,“不過,誰說的準呢,你這種人也能夠減刑,連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過的人也能減刑。我給你慶祝生日,是恭喜你減刑,可是,出獄之後,誰能知道會怎麼樣。孟復,你猜猜,如果你出獄了會遭遇什麼?”
“我不知道。”
蠟燭一寸寸的被燃燒,像是某人哭泣的淚,滴落到蛋糕上。
蠟燭的溫度沒能融化古澤臉上的冰冷。
孟復不知道古澤說的是真是假,不知道能不能出獄,不知道出獄又會遭遇什麼。可是,不論如何,他都太渴望離開這裡了。
他嚮往自由,渴求呼吸到監獄之外的空氣。
卻是不能給自己更多的期待,他更害怕希望之後無盡的巨大的失望。
“吹蠟燭吧。快點完了。”他看着孟復一動不動,故作恍然大悟之態,“哦,對了,我忘了,吹蠟燭之前應該要許願。”
“古先生。”
許願這種事情,從來都是假象,他已經厭倦了假象。
“怎麼,難道你沒有願望?”
他搖頭。
“那還真是可惜了我的蛋糕。不吃就扔了吧,我期待你的好消息。”古澤笑了笑,轉身離開。
這麼輕易的就讓你這個殺人犯出獄,怎麼可以。
總有些事情讓人想象不到,比如說他真的可以獲得減刑,又比如說他的減刑認定出了問題。
監獄裡所有人都在恭喜他快要出獄,偏偏有個檢察官指控他品行不正,偷了東西,還拿出了具體的證據。
是個他不認識的五十多歲的男人指控他的,說的細節逼真,甚至還有物證,那男子的錢袋上果真有他的指紋。
“不是我,這些都是污衊。”他激動的叫了起來。
可是,沒有人肯相信他。
減刑失敗。
他知道是古澤搞的鬼,他認定是古澤搞的鬼。
“孟復,這是有人故意要整你。你跟大哥說,大哥讓外面的人也去整一道。”狄駿安慰道,又心想,自己這走私罪被判了十一年都能花點本事減刑到七年,孟復這小鬼怕是惹了不該惹的人了。
他搖搖頭,古澤不會放過他的。
他承認他原先對古澤充滿歉疚,這一
刻卻全都化成了恨。
這個人磨滅了他的希望,這個人讓他在牢裡要多呆兩年。
“我現在挺恨他的,可是,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恨他,因爲這一切都是我應得的。”他的眸子呆滯的望着遠方,思緒像是放空了,又或是被帶去遙遠的地方。
又或許,他只是想讓自己的精神脫離這個世界,得到片刻的解脫。
眼睛緩緩的閉上,腦子忽然間閃出了很多的片段,他看到的視頻裡倒在血泊中的女人,看到了古澤憤恨的臉,看到了那兩隻燃燒完的蠟燭。
他應得的,兩條活生生的命,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古先生。孟復的減刑失敗了。”秘書站在古澤身邊說道。
“是嗎?那真好。”古澤的眸子裡是愉快的神情,他端起咖啡,轉動着椅子望向了窗外,那種人怎麼能這麼快就出來。
“古先生,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講。”年輕的男秘書猶豫着。
“說。”
“何小姐已經去世五年了,您也孤單了五年了,應該可以找個伴了。”
古澤放下杯子,椅子轉了回來,眉頭微挑,“是我爸勸你這麼說的吧。”
“是,不過我本人也希望古先生能找到喜歡的人。”他跟着古澤這麼多年,除了何漫雨,那些女人從古澤身邊來來回回,從來沒見過古澤認真的對待。
當真是何漫雨在古澤心中的位置無人可以替代,可若不是因爲何漫雨懷孕,當年的古澤根本就不想結婚。
他看不懂古澤,又或者說是不懂古澤對何漫雨的執着。
“這些事情不是你管的,今天我心情好,你提前下班吧。”古澤似乎並不受秘書的話語的影響。
秘書看着古澤脣邊淡淡的笑意,他知道自己爲什麼能獲得難得一次提前下班的機會,因爲孟復,那個古澤恨極了的人。
五年來,他收集了太多關於孟復及其身邊人的資料,有時候還會在監獄旁邊的一個工廠的樓上拍孟復放風時候的照片。
古澤總是會看好久好久,盯着照片中的人,似乎要把他看穿。
辦公桌的抽屜裡有幾個相冊,都是孟復的,古澤的眼裡有狠毒的恨意,像是毒蛇的獠牙,咬住了孟復的頸脖,他攝入了慢性的毒液,他想看着孟復一點一點的走向死亡。
他對孟復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你不如自殺吧。”
他斷定即使他這麼說,孟復也絕對不會自殺。
倘若孟復真的自殺了,他反而會覺得沒意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