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夫妻相見、宛若路人
看着晏傅天和晏鴻煊進了書房,楚雲洲將楚雨涼拉到一旁訓話,“你說你們到底在做何?好端端不回楚府、怎的回賢王府來了?寶兒和貝兒呢?他們在哪?還不趕緊給我抱來!”
楚雨涼不停的翻白眼,“爹,你到底是想寶兒和貝兒、還是想我跟王爺啊?不就一天沒回去麼,你急啥?”
楚雲洲瞪眼,“才一天?你和王爺這陣子成天往紅莊跑,難道爲父就不該過問?”
楚雨涼怕他跳起來拍人,趕緊抱住他的手臂,“好了好了,你別跟個老婆子似的罵我了行嗎?我錯了行不行?”
楚雲洲冷哼,“認錯都沒誠意,你以爲爲父會相信你說的話?”
楚雨涼吐血,“那你還想如何嘛?我們又不是故意不回去,你犯得着一直罵我?”
楚雲洲拉開她,揹着手氣哼哼的往他們夫妻倆住的院子去,“懶得管你們,我要去看我的寶兒和貝兒!”
楚雨涼一頭黑線的目送他離開,“……”
這老頭兒,真是年紀越大、脾氣就越怪,早晚有一天得把他‘嫁’了,找個人多管管他!
就幾天沒回府而已,有必要甩臉色?這裡本來就是她和晏鴻煊的家,他們回來一次難道都不該?
正腹誹着,她突然回過神,見楚雲洲已經走得沒影了,頓時暗叫一聲不好。?
遭了!雲娘還在寶兒、貝兒房裡呢!
……
逸翠苑是夫妻倆成親前翻修裝潢過的新居,整個賢王府也就這處院子最寬敞、最漂亮了,畢竟是楚雨涼婚前親自佈置的。
程維一直都被晏鴻煊安排在賢王府裡,不是晏鴻煊嫌棄他,而是楚府下人多、侍衛也多,很多時候都用不上他,於是晏鴻煊索性讓他在賢王府裡待着,算是守家門。
對此,程維怨念了好久,特別是楚雨涼生孩子以後,他怨念就更深了。就滿月宴那天去楚府看過兩個小主子,其他時候都沒機會見到。好不容易把爺一家盼回來,可以說,程維從早上起就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得不行。
人家小兄妹倆在屋裡頭睡覺,他就在外面拉着幾名護衛說個不停,翻來覆去的誇兩個小主子長得多好,這樣那樣的,比自己當了爹還興奮。
結果一護衛突然對他說道,“頭兒,要不你也找個女人生一個唄?”
程維立馬撅嘴,“找女人生孩子?不嫌麻煩麼?”
另一個護衛說道,“頭兒,就算不生孩子,你也要成家吧?”
成家?程維突然哆嗦了一下,立馬否決道,“還是算了吧,又要養女人又要養孩子,多累。”
以前他還想着找個女人,自打王爺成親以後,他現在看到女人就渾身發毛。
他不是看不起王妃,而是無法理解他們倆,這一天到晚歪歪膩膩的,他們都不嫌煩嗎?
找女人可以,但他可做不到像王爺那般對女人。還有,要是找個比王妃脾氣還壞的,那他日子能好過?所以想來想去,還是打光棍最好。至於孩子嘛,有兩個小主了,他還怕沒孩子玩?
幾個男人圍在一起說着調侃的話,當楚雲洲走進逸翠苑的時候幾個人都沒注意,當他身影剛走進小兄妹睡覺的房間時,程維這才發現。
“楚將軍——”他趕緊跑過去,可惜楚雲洲已經進了屋了。
房間裡很安靜,兩位奶孃楚雲洲是認識的,見到他到來,兩位奶孃趕緊迎上前行禮,“見過楚將軍。”
楚雲洲擡了擡手,示意兩人不必招呼他,牀上兩抹小身影分明就在睡覺,這聲音大了萬一把孩子吵醒了怎辦?
就在他擡腳剛準備去看看兩個孩子時,這才發現牀邊多了個陌生女人。看着她一身黑衣打扮、且還蒙着面紗,楚雲洲臉色瞬間一沉,冷聲問道,“你是何人?爲何在此?”
他一進來雲娘就認出了他。見他對自己面露敵意,雲娘站起身朝他走了過去,優雅的對他點頭招呼起來,“楚將軍,多年未見,別來無恙?”
她一開口,楚雲洲猛的睜大雙眼,愣了片刻,他才震驚的問道,“你、你是沁妃娘娘?!”
不怪他一眼就認出眼前的人,而是雲孃的嗓音溫潤如泉,本就獨特,但凡聽過她說話的人就不會輕易忘記,更何況,當年的她在大晏國享有盛名,可真的是聚美貌和才情爲一身的奇女子。特別是眼前這個女人的眼睛,跟多年前的沁妃如出一轍,就算她蒙着臉,他也能篤定這就是當年那個喪生火海的沁妃!
“楚將軍,是我。”雲娘大方的點頭承認。
“你……”饒是楚雲洲再如何處事不驚,面對眼前的女人,他也是一副驚嚇狀。
“楚將軍,不用害怕,我並非鬼魅。”
“不、不……”楚雲洲搖了搖頭,確定自己沒眼花之後趕緊拱手,“沁妃娘娘,您別見怪,是臣失禮了。”
雲娘虛擡了擡手,即便蒙着臉、即便只是一身黑衣,但優雅的氣韻卻不減當年,“楚將軍,我如今不再是宮中之人,不過是紅莊的雲娘罷了,如我這般身份,怎能讓楚將軍多禮?”
“……?!”楚雲洲再次睜大眼,剛剛的震驚還未收回,再聽她說‘雲娘’兩字時,只覺得整個腦袋都開始混亂起來。
紅莊?雲娘?
紅莊他不熟悉,也從不去那種煙花柳巷之地,但‘雲娘’他卻是聽過的。
他怎麼都沒想到堂堂的沁妃居然是……
甩了甩頭,他試圖讓自己靜下心來,不是他不夠冷靜,而是太不可置信了!
死了十多年的人突然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而且這身份還……他楚雲洲大半輩子過來何事沒見過?可這樣震驚的事卻是頭一遭遇到……
“楚將軍,請坐。”對於他震驚的反應,雲娘似乎沒看到一般,客氣邀他進屋入座。
楚雲洲回過神,明知打量她是不禮貌的行爲,也有失尊重,可他還是忍不住將目光投向雲娘。難怪女兒女婿近日反常,他還以爲他們倆偷偷密謀想做何事呢,沒想到卻是因爲她。
涼兒也真是的,如此大的事居然瞞着他!
想到什麼,他突然皺起濃眉。
“楚將軍?”見他神色有異,雲娘不解的喚了一聲。
“沁妃,皇上此時正在賢王府中。”楚雲洲開口道,並認真觀察起她的反應。
“哦?”雲娘只是怔了一下,也只是一瞬間的事,隨即輕‘呵’道,“他是皇上,去哪是他的自由。”
“沁妃……”楚雲洲不解,難道她不想見到皇上?
“楚將軍,請別在這般稱呼我。”雲娘突然擡手打斷了他的話,並再次邀他進屋入座,“你可以同他們一樣稱我‘雲娘’,當然,你要叫我‘親家’也行。沁妃已死,現在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名普通婦人罷了。”
楚雲洲複雜的看着她,不得不承認,這麼多年不見,沁妃變化甚大,只不過說到具體變化,他卻有種形容不出來的感覺。言行舉止沒變,還是那個優雅端莊的女人,可是這性子……是不是太從容鎮定了?
此時此刻,楚雲洲覺得腦子真的不夠用,一片混亂的感覺。
不過他還是走到桌邊,拱手之後在凳子上坐下。
而云娘則是在他對面的凳子上落座。
面對帶着面紗的她,楚雲洲有些不解,“雲娘,你這是?”他意指她臉上的面紗,難道是怕被皇上看到,所以纔不敢真容示人?
雲娘也沒回避他的打量,淡聲回道,“楚將軍不必在意,我受過一些傷,不想驚嚇旁人,所以才這般。”
楚雲洲皺眉,“可是傷得嚴重?”
雲娘搖頭,“也不算太嚴重。”想到什麼,她突然嘆了口氣,“能活着已經算是命大,容顏又算得了什麼?”
以前她不敢接受這樣醜陋的容貌,要不是放心不下煊兒,她早就輕生了。如今兒子、孫子都不嫌棄她,儘管她還是不敢看一眼銅鏡中的自己,但她蒙着臉也能坦然的面對外人。
能死裡逃生已是蒼天庇佑,能同兒子、孫子相處在一起,更是她曾經不敢奢求的事,如今他們一家人得以團聚,她應該感恩上蒼讓她活了下來。她現在就想多陪陪兒子、孫子,彌補這些年對他的疏忽和遺憾,至於容貌,她可以說服自己不去在意。而且,煊兒說能爲她醫治臉上的傷,有煊兒這份心,其實她真的可以看開了。
對她的傷勢,楚雲洲是關心的,只不過礙於身份,他不好多問,即便很好奇她的傷勢情況,可總不能讓堂堂的沁妃把面紗摘了讓他看吧?這事他也只能去問女兒、女婿。
……
書房裡,氣氛一直很壓抑,晏傅天那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威風凜凜,不僅是書房裡的空氣、似乎每個角落都充滿着讓人敬而生畏的氣息,冷冽逼人。
“說,這玉佩你是從何處得到的?”一進書房,晏傅天連坐都沒坐,攤出手心,冷冽的逼問道。
看着那塊精美且價值連城的玉佩,晏鴻煊微揚薄脣,笑容詭魅的道,“父皇,這乃是一個故人送給兒臣的。”
晏傅天臉色緊繃,略帶着黑氣,逼問的嗓音又沉又冷,“故人?是誰?”
晏鴻煊別有深意的反問道,“父皇,此玉來自何處想必父皇最爲清楚,此玉贈予何人,父皇也應該最爲清楚,明明如此清楚的事,您又何必跑來質問兒臣?”
晏傅天斂緊雙目,攤出的手心又開始顫抖,龍顏上青一陣、白一陣,似驚嚇過度般,“你、你是說你母妃當真還活着?”
從見到這塊玉佩的時候,他就猜到她一定還活着!
當年,爲了討她歡心,他特意請工匠打造了這塊玉佩,還刻上了她的名字。他還記得,當她見到這塊他親自監督工匠打造的玉佩時,她很開心,並答應他會將這塊玉佩隨身攜帶,一輩子都不會摘下。
至於送給皇后和珍妃的玉佩,不過是他擔心她們二人會心生妒忌,所以讓工匠又用餘下的玉石隨意打造了兩塊給她們……
陷入回憶中的他神色恍惚、眉眼佈滿了哀痛,將他所有的表情收入眼中,晏鴻煊勾脣,笑容充滿了諷刺,“父皇,兒臣不過是受人囑託將這塊玉佩物歸原主。如今玉佩已在父皇手中,望父皇好生收着,看何時再贈予給自己中意的女人。”
晏傅天臉色忽白忽青,聽完他說的話後,更是變成了鐵青,緊斂的眸瞳突然瞪大,怒容瞬間爬滿了龍顏,咆哮般的低吼道,“她在哪?朕要見她!”
晏鴻煊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似乎沒看到他激動的樣子,轉身走向太師椅坐下,對他的吼聲更是罔若未聞。
晏傅天幾個健步過去將他衣襟抓住,怒目的雙眼充斥着猩紅的顏色,看着特別滲人,“該死的,她還活着爲何不早些告訴我?!”
晏鴻煊垂眸,看着領口那雙很是用力、以至於骨節都泛着青白的手,再擡頭看着他因爲咆哮而顯得猙獰的臉,他揚脣,笑得更加諷刺,“父皇,這是做何?你的沁妃不是早就死了嗎?”
晏傅天眸孔收緊,突然將他狠狠的推了一把,然後帶着一臉猙獰之色轉身衝出了書房。
他疾跑的步伐踉蹌而不穩,甚至險些撞上門框,帝王威武的身姿在那一刻看起來特別狼狽。
晏鴻煊眯起了眼,眸中沒有一絲溫暖,有的全是冷光。
對於晏傅天爲何還能如此激動,他已經沒有心思去過問。不管他出於何種原因在這裡大吵大鬧、甚至連自己帝王的形象都不顧,總之他和娘跟他再無任何瓜葛。
他可沒忘記,他早已還肉給了晏傅天!
而娘……相信她應該早就看清楚了晏傅天的爲人。若她心中還有這個男人,恐怕早就找他去了。
從書房衝出去,晏傅天直接去了逸翠苑,其實他也不知道楚雨涼他們究竟在哪個院子,但見有做事的下人往逸翠苑去,他就直接往逸翠苑跑。
聽到某間房裡傳來嬰孩的哭啼聲,他想都沒想的就朝那間屋子衝——
房裡,兩個孩子剛醒,因爲尿了身子,貝兒醒來之後見沒人理睬她,不舒服的扭動了幾下就撇開小嘴哭起來,而一旁的小哥,眼都沒睜開呢,就跟着起鬨,哭得嗷嗷的。
兩個奶孃趕緊上前一個人抱住一個開始哄起來,雲娘拿了乾淨的小衣裳準備給小兄妹倆換上,而楚雲洲因爲不知道怎麼帶孩子,只能心急又心疼的在一旁看着奶孃給小兄妹倆換衣裳。
就在幾個大人爲了兩個孩子忙得團團轉時,突然一道身影像風一般衝進了房。
楚雲洲定眼一看,頓時皺起了濃眉。雖說他早就料到皇上會來,可看着皇上的神色,難道他還想對沁妃不利?想到這一點,他目光生出了幾分凌厲和戒備,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只要他敢輕舉妄動傷害這裡的人,那就別怪他楚雲洲對他不敬了!
這些日子,他的所作所爲已經讓他忍無可忍,簡直同昏君無二!
而云娘動作停頓了一瞬間後,臉都未側一下,繼續忙着給小孫子換尿溼的褲子,見兩個奶孃受到驚嚇,她出聲吩咐道,“快些給他們換好,我瞧着寶兒和貝兒定是餓了,等換好乾淨的衣裳,你們就帶他們下去。”
是,兩奶孃恭敬的應道。
而晏傅天在衝進房門後,突然身子定在房門口,眸孔放大,目光震驚的望着牀邊背對着他的黑色身影,是那麼的熟悉,即便只是一瞥,他也能準確的分辨出是她!
當那清潤如泉的嗓音一出,他更是確定了她的身份!
他的沁兒!
這是她的沁兒!
她沒有死……當真沒有死!
他就知道她的沁兒一定還活着!
給兩個孩子換好了衣服,見小兄妹倆還哭個不停,雲娘這纔對奶孃道,“帶他們下去吧。”
“是。”奶孃一人抱着一個孩子朝外走去。
楚雲洲緊抿着薄脣,最後還是跟着奶孃一同出去了。這是他們夫妻倆的事,他不好參合,只能靜觀其變。
而他一出房門,就見到自家女兒伸長着脖子正鬼鬼祟祟的往屋裡瞧。
黑着臉走過去,他一巴掌拍在女兒額頭上,示意她趕緊走人。
“臭老頭兒,給我閃開點,別擋着我。”楚雨涼摸着腦門,瞪眼怒道。
剛剛她本來想進屋的,走到門口聽到楚雲洲和雲娘在談話,所以她就沒進去打擾。哪知道晏傅天突然撒瘋一般的衝進房門,差點被他嚇一跳。這會兒屋子裡就晏傅天和雲娘兩個人,她能不好奇麼?
楚雲洲黑着臉,不過他也沒離開,而是揹着手站在女兒身側,那嚴肅的樣子像是在監督女兒、不讓她幹什麼壞事一般,可是他留下到底是爲何,估計他自己最清楚了,還不是想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房間裡,晏傅天既沒有離開也沒有向前,甚至奶孃抱着孩子以及楚雲洲從他身側走過他都沒看一眼,一雙目光激動的看着屋中整理房間的女人,微張的薄脣顫了又顫,放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身子緊繃而僵硬,整個人猶如被點了穴一般動都不動,像是害怕她突然消失般,眼都不眨一下。
許是雙眼睜久了,眸中開始溢出水霧。
“沁兒……”喃喃的輕喚聲沙啞的從他薄脣中溢出,一如當然那般低沉溫柔。
雲娘不爲所動,別說應他一聲了,從頭至尾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將尿溼的牀單換上乾淨的,她抱着兩個小傢伙尿溼的牀單和褲子轉身朝外走去,甚至沒打算要避開門口的人。
“沁兒……”晏傅天下意識的伸出手欲想抓住她。
看着這一幕,楚雨涼都差點跳出去叫他住手了。這可是他們賢王府,這死皇帝跑這裡來跟瘋子一樣,還堵着她婆婆不讓走,這像什麼話。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雲娘再受什麼傷害。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楚雨涼傻了眼,只見晏傅天的手剛要觸碰到雲孃的身子,但云娘身影突然一晃,避開了楚雲洲不說,人在眨眼之間就已經走出了房門。
“……”楚雨涼驚訝的張大嘴,石化當場。原來雲娘有功夫!她這功夫到底怎麼練的?就跟長了許多腳一樣……
“沁兒!”看着眼前已無人影,晏傅天突然大喊了一聲,隨即追出了房門,激動的又要朝雲娘撲去。
但云娘卻用了一種急速行走的方式屢屢躲開了他。
晏傅天不甘心,一雙眼睛爆睜、眼中全是赤紅的顏色,幾次沒抓到人,頓時就失控了、抓狂了,“沁兒!”
可惜他咆哮的聲音並沒有引來雲孃的注意,在衆人大氣都不敢出的情況下,雲娘抱着一團牀單然後優雅從容的離開了。
就連楚雲洲都驚愣不已的同楚雨涼一起石化,他也沒想到雲娘竟有此等功夫!
看着自己空空的雙手,晏傅天身子輕顫着,不是她從自己手中滑落,而是觸及不到。
明明她就在自己眼前,可是他卻觸及不到……
從認識她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她有這等腳力,當年她就是用這種如風般的腳力頑皮的戲弄他、讓他將她深深的記在了心中。
所以當知道她葬身大火時,他不相信,一點都不相信。她的腿腳功夫如此好,她不可能逃不掉。
看着那面目全非的屍骨,他從頭到尾都不承認那就是她。
特別是在沒找到那塊玉佩時,他就更加篤定她並沒有死。所以在下葬之時,他拒絕將燒焦的屍骨葬入皇陵。
世人都說他恨她,是,他承認,他恨,恨到了骨子裡!她揹着他同那個男人來往,他難道不該恨?!
他承認,他是傷害了她,可是他要的不過是她的一句解釋……
看着雲娘朝後院去了,楚雨涼回過神,趕緊溜去了後院。
見雲娘在後院交代做事的人,她走上前靜靜的站在她身旁。等交代完事情,雲娘才轉頭看她,問道,“怎麼了?”
楚雨涼皺眉看她,她眼神平靜,眸光溫柔,沒有半點情緒波動的跡象,甚至身上的氣息都平靜醇和。
“娘,你那是什麼功夫啊?好厲害!”不提晏傅天,她只關心她的身手。
聞言,雲娘突然低頭輕笑,“有何厲害的?娘也就這點本事。”
楚雨涼抱上她的手臂,不信,“娘,你就別謙虛了,你都不知道剛剛看你的身手我都傻眼了。”
雲娘轉過身,眼眸含笑的看着她,“娘沒有騙你,娘真的只有這點本事。當年我懶,不喜歡習武,可父皇母后爲了我的安危着想,硬逼着我學一樣防身的本事。我原本想學輕功的,因爲笨拙,學着學着,輕功就變成這樣了。”
“……”楚雨涼嘴角抽了抽。可看着她認真而溫柔的雙眼,她卻無法質疑她所說的。
婆媳倆並沒有離開後院,而是去了廚房。
雲孃親自挑選了一些午膳需要的食材,交代了廚房裡的人後,這才帶着楚雨涼離開後院。
“涼兒,你去陪寶兒和貝兒吧,娘有些乏了,想回房休息。”快到花園時,雲娘突然說道。
“嗯。”楚雨涼什麼都沒問,只是體貼的說道,“娘,我送你回房。”
……
看着雲娘安靜的睡過去,楚雨涼才離開,只不過剛出房門,就被門外明黃色的身影嚇了一跳。
晏傅天對她一直都有敵意,看到她,赤紅的雙目帶着一絲怒氣,冷聲命令道,“給朕讓開!”
楚雨涼原本還想自覺的走開,可當看到他對自己憎惡的表情以及霸道的命令聲,她立馬決定不走了。抱着手臂,她無所懼的迎上晏傅天兇惡的臉,“皇上,您尊爲天子,我們也敬重您的身份,可敬重不代表我們能忍受欺凌。您是一國之君、這大晏國江山都是您的,您可以在我們賢王府來去自由。但不能仗着您是一國之君就可以騷擾百姓、糾纏良家婦人吧?”
晏傅天指着房門,鐵青着臉怒道,“你可知裡面的人是誰?”
楚雨涼笑,“她是鴻煊的娘、我的婆婆。怎麼了,皇上?”
晏傅天一字一字咬牙怒道,“她也是朕的女人!”
楚雨涼‘哈哈’笑了起來,彷彿自己遇到了神經病一般,“皇上,說你騷擾百姓、糾纏良家婦人還真沒冤枉你。你憑什麼說裡面的人是你女人啊?她身上刻着你的字嗎?”
“放肆!”晏傅天怒不可遏,欲上前將她抓開。
但房門突然打開,楚雨涼被人拉到了房內。
看着擋在楚雨涼身前的蒙面女子,晏傅天瞬間僵住身子,雙手懸在半空中,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雙熟悉的眼眸。
“皇上,此處不是你撒野之地,勸你早些離去,別在此惹人厭。不同你計較那是因爲覺得沒必要,但並不代表我們能容忍你的欺凌和辱罵。”雲娘淡聲說完,隨即不慌不忙的將房門掩上。
晏傅天定定的杵在房門口,似是怎麼都不相信剛剛聽到的。明明是她,可卻如此的陌生……
十三年了,他們再次重聚,卻是這樣的場面……
……
書房裡
晏鴻煊一直都不曾離開過這裡,而楚雲洲沒去處,只得在這裡。
翁婿倆都沒說話,各自沉默。
“岳父大人,您若覺得乏悶,不妨先回楚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晏鴻煊的聲音從書桌後傳來。
“嗯。”楚雲洲沉沉的應了一聲,不過卻沒有起身,而是繼續端坐在椅子上想事情。
沒過多久,程維來報,“爺,皇上走了!”
聞言,晏鴻煊勾脣冷笑。
楚雲洲也沒多大的反應,他今日已經被沁妃的出現驚嚇過一次,現在還有何事能嚇唬住他?皇上要走就走唄,反正這裡也沒人願意看到他。
程維抓着後腦勺,見兩人都不理睬自己,索性退出了書房,找個沒人的角落安撫自己被嚇壞的心臟。剛剛真是嚇死他了!他沒想到今早王爺和王妃帶回來的陌生女子居然就是沁妃!
要不是皇上出現,他都還不知道呢。
還有皇上也是,出現在賢王府不說,就跟發瘋似的,太嚇了。
……
晏傅天走了,楚雨涼是鬆了好大一口氣。
不過看到雲娘平靜的躺在牀上,她又忍不住替她揪心和擔心。
“娘,你跟皇上……”
她開口的話還沒說完,雲娘就擡手打斷了她,許是知道她要問什麼,她主動開口,“別擔心,我同他早就沒了夫妻情分,更何況,他的妻子並不是我狄憐沁,我同他不過是路人罷了。也別怕他會惹事,他這人好臉面,不會去對一個人糾纏不休。”
楚雨涼複雜的看着她過於平靜的雙眼,張了幾次嘴,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娘,那您對他?”
雲娘‘呵呵’笑了起來,“你看我像是那種長情的人嗎?”
楚雨涼下意識的搖頭。
雲娘望着頭頂上方,迷人的眼眸始終帶着絲絲淺笑,“當年的狄憐沁也的確很在乎兒女情長,可惜她目光短淺、只重表面,到頭來竟落得悽慘下場。不是我雲娘不記情分,這十多年來,我都快忘了他長何模樣了。說實話,我也並非用了十多年纔將他忘記,而是當我從宮裡逃出的那一刻,我的心裡就已經沒了他。或許你們不信,但這確實是真的。”
她逃出時身負重傷,那個人用了五年時間醫治她,五年裡,她所受的痛苦和折磨讓她根本沒時間再去想那些兒女情長之事,她所有的意識都在爲性命掙扎,不斷的告訴自己要活下去,因爲京城裡還有她的骨肉。
那五年裡,她除了在痛苦中掙扎,見得最多的就是那個人不離不棄的身影。她除了同傷痛做鬥爭、想努力活命外,剩下的就是對他的感激。在那樣的情況下,她還有何心思去想一個辜負她、憎恨她、傷害她的男人?
不是她狄憐沁沒心沒肺,實在是她愛不起那樣的男人。
娶她之時,他曾指天發誓這輩子會一心一意對她、絕不辜負她半分。
可是結果呢?
當太后將女人送往他寢宮時,他卻……
不管他是被逼無奈還是身不由己,都是他違背誓言在先。他無法恪守承諾,又如何值得她繼續付出?
她狄憐沁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他的事,忍着心痛、含着眼淚同其他女人共同擁有他,這已經是她這輩子最大的讓步了,可他卻因爲別人的誣陷之言懷疑她對他不忠……
爲了這麼一個男人,她遠離自己至親的人,只爲同他攜手相依,可到最後換來的是什麼?
“娘。”看着她陷入回憶,楚雨涼拉了拉她的手。
雲娘轉過頭看着她,眸中依舊帶着淡淡淺笑,“放心吧,娘最爲痛心之時早就過了。”
楚雨涼抽着嘴角頓時無言。好吧,她多心了。
不管她是真的放下了還是故作堅強給人,只要她好好的就行。
至於晏傅天,管他呢!只要雲娘不承認自己是沁妃,他晏傅天就沒資格糾纏。
……
鳳鸞宮
因受傷,宇文嫺清整個面部都被白布纏裹着,痛苦又難受的躺在鳳牀上。
牀邊,元雪琪寸步不離的守着她,從昨晚深夜入宮起,一直都在替宇文嫺清擔憂。
“太子妃,皇上呢?怎的不見皇上來鳳鸞宮?”眼看着天都快黑了,可一整日都沒看到晏傅天前來,宇文嫺清表示有些不滿。
“母后,臣妾已經派人去問過,父皇正在御書房同大臣議事呢。”元雪琪溫柔的向她解釋。
宇文嫺清眯了眯眼,沒出聲了。真有如此忙嗎?難道就不能抽空來看她一眼?
“母后,該服藥了,臣妾這就去膳房給您把藥端來。”元雪琪體貼的說道。
見宇文嫺清點頭,她趕緊起身朝外走,轉身時,她暗自嘆了口氣,眸中露出一抹心虛。
不是她有意要說謊,而是怕母后生氣。
聽說父皇今日去了賢王府,還聽說父皇在賢王府裡追着一個女人喊‘沁兒’,然後又聽說父皇回宮後將自己關在寢宮裡,就連鳳鸞宮派過去的人都被攆了出來,還說誰都不想見。
沁兒是誰她不知道,但母后要是知道這些肯定會動怒,她現在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御醫都說過不能讓她情緒過激,否則不利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