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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染塵拉着蔚紫衣走了進去,只見裡面佈置的淡雅大氣,一道花中四君子梅蘭竹菊的屏風將房間一隔爲二,紫檀的桌椅,桌子上的香爐內檀香縈繞,再往前走,窗戶半開着,蔚紫衣將窗戶全部推開,只見下面街道看的一清二楚的,不由笑道:"確實不錯,這樣的小鎮能有這樣的房間已經很好了!"

夜染塵見蔚紫衣喜歡,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意見,從身上掏出一張銀票遞給了掌櫃的,道:"在我們邊上另外再要兩間上房!讓小二把飯菜送上來,沒有我的吩咐就不用伺候了!"

掌櫃的見夜染塵出手如此闊綽,早已經笑的滿臉開花了,"好,好,小的這就去吩咐!"說完便跑了下去。

夜染塵讓素雅和小五住在隔壁的另外兩件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也方便照應。

小二很快的送來了飯菜,素雅和小五伺候兩人吃完了飯,便都回了自己的房間。蔚紫衣百無聊賴的望着窗外,看着街道上人來人往的,回頭見夜染塵正在出神的望着自己,不由一愣,道:"王爺,怎麼不回房?"

夜染塵笑道:"夫人,你糊塗了,這就是我的房間,你要我回哪裡去?難道讓我去和素雅住嗎?"

蔚紫衣眉頭淺皺,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轉過頭去繼續看窗外,道:"現在天色尚早,其實還是可以趕路的!"

夜染塵笑着走過來,殷勤的替她捏着背,道:"本王是憐惜你頭一次出門,要是我們現在不在這裡歇息的話,就得到了半夜才能趕到周郡,你的身體能吃的消嗎?"

蔚紫衣回頭看他,只見他面帶微笑,平日裡冷漠的眸子裡竟然盛滿了溫和,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王爺,你最近……"

"怎麼了?"夜染塵笑問道。

"很不一樣!"蔚紫衣說了出來。

夜染塵一愣,笑問道:"有什麼不一樣,你說來本王聽一聽?"說着就在蔚紫衣身邊坐了下來。

蔚紫衣盯着他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輕笑了兩聲道:"我說了,你可不準生氣哦!"

"不生氣,我生來又不是爲了生氣的,哪有那麼的多的氣要生呢?"夜染塵道。

"以前你是從來不會關心別人的感受的,更別提爲別人考慮了,怎麼現在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我都有些不適應了!變得愛笑,溫和了……"蔚紫衣一邊說,一邊想,自己這麼說他到底會不會生氣?

"本王難道以前都不笑?"夜染塵微微皺眉,"我開心的時候也不笑?"

"你不是不笑,而是隻有看着舒夫人的時候纔會笑,纔會溫柔……"蔚紫衣一說趕緊的又去看窗外。

夜染塵聽了這話,不由想起了舒姒月,緩緩道:"本王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以後會對你好的!"

蔚紫衣不知道他爲何會說這樣的話,也不想再問。房裡只有他們兩人,她覺得十分別扭,便道:"王爺,不如我們出去走一走吧?"

"好,本王也正有此意!"夜染塵扶着蔚紫衣一路走出了客棧。

兩人頭一次一起走在街道,蔚紫衣看着道路兩邊擺着的小攤販,一路淡笑着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十分開心。看着蔚紫衣如此開心,夜染塵不由也笑了起來。心裡不自覺的就開始拿蔚紫衣和舒姒月做比較。

蔚紫衣淡雅而清麗,像是一株靜靜的開在幽谷的蘭花,讓人看上一眼,便覺得心曠神怡,帶着一絲絲神秘,好像總能在她身上發現奇蹟一般。舒姒月卻是像嬌貴的百合,讓人充滿了同情和憐惜,看上一眼就讓人想要擁在懷裡,給她足夠的保護。

道路兩旁的小販都不住的吆喝着,只有一個七旬的老人只是低頭默默擺弄手中的東西,蔚紫衣十分好奇,便走了過去。

只見老人攤位上全部都是一些雕刻的木質小玩意兒,雕工精緻,栩栩如生,蔚紫衣一眼便看中了懸在一邊的一個大肚彌勒佛,只見他咧着大嘴笑的十分的和善慈祥,她順手將彌勒佛摘了下來,笑問道:"大爺,這個怎麼賣?"

老大爺擡頭,只見是一個帶着面紗美貌的姑娘,苦笑道:"用不了多少銀子,這些東西都是小老兒自己雕的,姑娘看着給些辛苦錢就是了!"

蔚紫衣納悶,凡是擺攤都是爲了養家餬口的,這位大爺看起來也不寬裕,怎麼會如此做生意呢?便又問道:"大爺,我看您家的東西雕的好,怎麼會讓客人隨便給呢?"

大爺嘆了一口氣道:"姑娘,你是外鄉來的吧,還不知道我們這個鎮上的規矩,凡是要在街邊擺攤做生意的必須給縣衙繳納一定的銀子,要不然就要趕走的。我也沒什麼本錢,再和別人一樣收銀子的話,這些東西就更賣不出去了!"

蔚紫衣面上一冷,道:"這是什麼規矩,小商販一天才能掙多少銀子,全都給了官府,那你們都吃什麼?老大爺,您家裡難道沒有兒子嗎,您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要出來擺攤,多危險啊?"

老人哽咽道:"小老兒的兒子參軍去了,三年都沒有回來啦,他娘眼睛都哭瞎了,家裡如今連鍋都揭不開了,我還算有些手藝,總比給人要飯強啊……."

蔚紫衣回頭去看夜染塵,譏諷道:"兒子是當兵的,不知道閣下領軍的軍營之中可有這大爺的兒子?"

夜染塵皺眉道:"大爺,每個兵丁的家裡都有撫卹,難道官府沒有給你們發放嗎?"

老大爺苦笑道:"公子,真是說笑了,要是真的有銀子的話,我們怎麼還會出來討生活呢,都被縣衙的官老爺拿走了……."

夜染塵雙拳緊握,將士在前線出生入死,就是爲了保家衛國讓老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如今連他們親人的生活都保障不了,自己還有什麼面目去見那些將士!

"大爺,你的兒子叫什麼名字?"夜染塵問。

"李康傑!"老人道。

"走!"夜染塵拉着蔚紫衣便要走。

"等一下!"蔚紫衣從懷裡取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了老人,笑道:"這個彌勒佛我很喜歡!"

老人接過銀票來,簡直不敢相信了,哆嗦着雙手道:"姑娘,姑娘,用不了這麼多的,太多了,太多了…….."

蔚紫衣笑道:"老人家,不是你說的嗎,讓客人自己看着給,我覺得它值這麼多的!"

老人激動就要給蔚紫衣下跪,蔚紫衣忙攙住,道:"老大爺快起來,您這真是折我的壽了!"

老大爺喃喃道:"真是好人,活菩薩啊….."

夜染塵拉過蔚紫衣的手,輕聲道:"紫衣,該走了!"

蔚紫衣這才與老人告別,跟着夜染塵朝着前面走去。夜染塵一路沉默,臉色十分難看,蔚紫衣自然知道是因爲剛纔那位老人家的緣故。便寬解道:"王爺也不必傷懷,這都是地方官府不按朝廷的規制走,並不是你的錯啊,回到了京城,徹查此事,給那些前線將領的家屬撫慰纔是重要的!"

夜染塵搖頭道:"你不知道,前方戰事吃緊,那些將士會隨時送命的,你沒有去過戰場不知道戰爭的殘酷!今天都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爲的是什麼,就是爲了讓老百姓能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可如今呢,連他們的親人都過着被官府壓榨的日子,若是我回到了邊疆,讓我如何去面對那些將士!這些該死的官員,我一定不會饒了他們的!"

蔚紫衣聽了夜染塵的話,心中對夜染塵欽佩了幾分,原來一直以爲他是一個冷血無情之人,沒想到居然如此悲天憫人,也是個面冷心熱之人。

"不知道這分發給將士家屬的慰問金是由誰負責的,王爺不如寫一封書信讓小五送回帝都,讓皇上馬上派人來查,也好讓那些將士放心,家屬安慰呀!"蔚紫衣提議道。

"可是你的病……"夜染塵有些犯難了,如果自己讓小五去送信的話,免不了要耽誤時間,他知道蔚紫衣的身體不好,只怕出了什麼問題。

蔚紫衣拉起夜染塵的手,笑道:"我的病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再說我一個人的事情,怎麼可以讓那麼多爲國家奉獻的將士讓路呢,民爲貴君爲輕的道理我還是知道的,放心,我沒事的,儘管讓小五去吧!"

夜染塵此時纔對蔚紫衣有了更加深刻的瞭解,真心而不做作,心懷仁慈,他緊緊的握着她的手,笑道:"不用叫小五去,過了這個小鎮就到了周郡了,那是周子文的地界,這分發撫慰金的也是父皇派給他的任務。"

"周子文?好像聽着挺耳熟的呢!"蔚紫衣笑道。

"他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皇后的親侄子啊,當初本王與他在一處共事,他爲人正直,所以父皇才讓他來做這件事,或許是他遺漏了不一定,明日咱們趕過去之後,找他一問便知了!"夜染塵道。

蔚紫衣點頭,心情好了一些,把那個彌勒佛舉到夜染塵跟前,笑道:"你看這個雕的可好?"

夜染塵點頭,"栩栩如生!"

"好,王爺喜歡就好!"說着把繩子打了一個短結,系在夜染塵的腰帶之上,道:"算是我送給你的,讓你笑口常開,平平安安的!"

夜染塵受寵若驚,道:"這,這是送給我的?"說着又犯難了,"一個大男人帶着這個多滑稽?"

蔚紫衣瞪了他一眼道:"不要就算了,我可以送給別人的!"說着就要摘下來。夜染塵一把捂住道:"不行,你說的送給我,怎麼這會又要要回去?"

蔚紫衣停了手,笑道:"不知道王爺還有如此孩童的一面呢!"

兩人正說着,就聽見一陣吵嚷,所有的小商販都如同驚弓之鳥,拿起自家的東西開始亂跑,有些來不及的東西只能乖乖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