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細長高跟鞋敲在地上,發出頗爲不悅的聲響:“我那倒黴弟弟連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
安亦抹汗,“是啊,小姐,眼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既然讓你冒充班助,你就繼續啊。”
“啊?”安亦錯愕地盯着眼前長髮及腰的冷豔美人,“二少自己還在教授那裡學畫呢……”
“這有什麼關係?他不也答應了處理公司的債務了?”曲安舒撩了一把長髮,滿不在乎地勾脣,
“我這次回國,也是爲了哄老爺子開心,順便,再刺激一下我那倒黴弟弟的好勝心而已。”
本質還是輔佐曲宜川那小子,誰稀罕和他搶家產。
切。
說完,曲安舒兀自踩着高跟,拎着包包,“出門兜風,這幾天沒事別把我叫來公司;還有,對我那倒黴弟弟就說,我親自去一線視察,安慰員工人心了。”
安亦石化在原地。
這兩姐弟都不按套路出牌。
還彼此互坑。
自己捲入這場硝煙簡直是最愚蠢的決定。
不對,他從一開始相信唯爾快倒閉就是個笑話。
“嗯,知道了。明天,對。”
和安亦講完相關的工作事項,曲宜川雙手閒散的搭在枕上,放鬆地躺在單間的寢室裡。
他的兩隻眼睛在黑夜裡透過窗口的星光,幽幽地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眼神有些空洞。
但是腦子裡晃過那抹瘦削的身影時,他的脣角卻是不自覺的勾起。
顧愉是麼,倒是有點意思。
遊戲纔剛剛開始。
以後可有得玩了。
第二天,路過食堂的曲宜川遠遠就望見了安亦那個渾身寫着老年人氣質的身影。
“學長,這個飯卡刷不了。”
“學長,我們宿舍空調沒法開,昨晚熱死了。”
“學長,我軍訓……”
“閉嘴,不能請假。”安亦不耐煩地敷衍着,他只是來食堂體驗一下久違的學生餐,哪裡知道被一羣穿着迷彩的小綠皮包圍了。
這邊的曲宜川看得正起勁,身側就涌過來了一批新的小綠皮。
“啊啊啊,食堂好大啊。”
“真香。”
“軍訓熱死了,回去以後肯定要黑好幾個度,枯了。”
“我家媽媽的小黑煤球看起來是妥妥安排上了。”
在食堂喝餛飩湯的顧愉拿着勺子,一點點吹着在空調底下還燙得冒熱氣的湯,耳邊喧鬧無比。
“啊啊啊啊,我又看見曲宜川學長了。”
“站在陽光底下真的超級帥。”
“那眼神真的不得了。”
又是那個曲宜川?
一而再再而三的聽到這個名字時,顧愉心裡的好奇心也徹底被勾了起來。
就在這時,迎面桌子過來一人。
顧愉眼睜睜看着安亦手裡拎着一堆打包好的關東煮,不見外的兀自坐在了自己對面。
顧愉不好意思質問他,有些尷尬,只得勉強地笑了笑。
“學長好。”
安亦點了點頭,絲毫不見外。
接着他一扭頭,衝着門口喊道:“曲宜川,你還不趕緊過來。”
門口的曲宜川站了一會兒,成功接受到了安亦的暗號。
曲宜川之所以在食堂外等那麼久,是因爲他清楚地知道,只要有安亦在的地方,顧愉一定就在附近。
所以一進門,當他看到安亦對面坐着的那隻人羣中白得特別養眼的小綠皮時,自己邁的步子也加大了許多。
只是,曲宜川沒有順勢坐在安亦旁邊,而是從他手裡接過一串關東煮,隨即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幹嘛去啊你?”安亦擰眉,佯裝不悅地質問。
曲宜川背對着顧愉,沒有回頭。
“畫畫。”他道。
語氣冰涼又疏離。
望着曲宜川匆匆離去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食堂擋風口,顧愉恍然,“他就是曲宜川啊。”
顧愉低聲喃喃。
安亦煞有介事地拍案:
“嗯,對啊。他在我這兒就是個二貨,腦子一條筋的,根本說不通。”
安亦說着,一臉恨鐵不成鋼。
“學長和他很熟?”
顧愉總覺得,這個曲宜川渾身透露着一種孤傲,還有些貴氣,不像是尋常人家。
“你昨天不也經歷過了他的一根筋不懂變通嗎?那個二貨昨天趕着去找教授研究畫的新畫,把你撞倒了也不管你。”
一邊聽着安亦的吐槽,一邊喝完了最後一口餛飩湯的顧愉點了點頭,隨即又急忙搖了搖頭,
“我沒事的,他後來不是回來了嗎?何況,吐血,對我來說,是常有的事情。都怪我自己身體不好。”
就連在醫院的那些日子,她總覺得暗無天日的,連窗戶外面的空氣和陽光都顯得彌足珍貴;
如今出來了,既然能和各種各樣的人沒有隔離裝置的交流,不論怎樣都很讓她珍惜。
安亦微微訝然,“原來你身體這麼差啊。吐血還是經常的?”
“嗯。”顧愉心裡一陣酸澀,起身端着餐盤。“我先走了,下午還得跟訓。”
“去吧去吧。”安亦樂呵呵地開始吃關東煮。
下午。
14:57
看到了自家二少給自己發的消息,安亦從食堂匆匆出來。
——從與咖啡甜
終於找到了這個招牌了。
安亦興奮得快步上了臺階,走進了這家在帝大里頭營業的一間咖啡廳。
但是安亦繞了好幾圈,最後纔在書架後頭找到了自家二少。
不得不說,自家二少只要不開口,手裡捧着一本書看看,那側顏隨隨便還是足夠賞心悅目的。
這也難怪那些女孩子一個個不顧形象笑得花癡樣。
心裡暗暗有些嫉妒的安亦努力平穩心態,坐下。
曲宜川瞥了眼對面的安亦,“怎麼樣?”
“二少,我這一路觀察下來,這姑娘,形影單隻,身體不好。”
曲宜川沒吭聲。
“沒了,”安亦小心翼翼開口:“目前,就這些。”
“這些,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曲宜川淡淡開口。
“二少,這差事兒不適合我。”安亦嘆氣。
“或者你想和我姐去一線,體驗一下一線員工的生活。”
不是疑問句,只有句號的語氣。
充滿了曲家二少冷冰冰的威脅。
“二少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找到您想要的。”安亦咬緊牙關堅持搶救一下自己,生活不易,唉聲嘆氣。
“最後一天,我的時間不是鬧着玩的。”曲二少眼神寫滿了威脅。
“是的,我們二少的時間,和我們這平民小老百姓,是沒得比的,我現在就去軍訓操場,回見。”
說罷,安亦迅速起身,緊接着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奪門而出。
驚得櫃檯上的服務員以爲這傢伙是逃單來的。
服務員連忙驚恐地望着書架旁的曲宜川,只見小哥哥摸了摸口袋,緩緩朝櫃檯走了過來。
服務員見到曲宜川的臉,又見他高挑的身影,心跳有些不自覺加速。
曲宜川挑眉,半晌,他緩緩啓脣:“能賒賬嗎?”
服務員捂住心臟,臉色一變。
丫的剛剛因爲小哥哥的顏白白加速了。
以至於服務員現在聽到“賒賬”兩個字,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氣得快要停止了。
心裡涼到不行。
哪有人把喝霸王餐說得這麼雲淡風輕的啊!
“沒門。”服務員想了想,上上下下掃視了曲宜川一圈,忽地眼前一亮,急急地道:“除非……”
於是乎,今天軍訓才結束,顧愉就被自己新認識的同班同學秦宛帶到了最近新開的咖啡廳。
“從與咖啡甜。”
顧愉低聲念着上頭的字。
“對啊,從與咖啡甜。這名字不明覺厲,但是很文藝啊,重點是:裡頭咖啡超級好喝哦。”
顧愉還沒答應就被秦宛拉着進了咖啡廳坐下。
“兩杯焦糖瑪奇朵。”
“不,不用了。”顧愉臉色一變,“我不喝這個。也不用咖啡。”
直到秦宛把菜單塞到自己手裡,顧愉才瞭解到這家咖啡廳不止賣各種咖啡,奶茶果茶也賣。
“你不愛喝啊……”秦宛眼中有些許失落。
顧愉垂首,“是不能喝。不過我可以喝一杯百香果汁。”
秦宛拿着湯匙攪了攪,擔憂地問:“我以爲你和我一樣都是塞了錢然後免訓的,沒想到你身體真的這麼弱不禁風啊……”
顧愉扯了扯脣角,只覺得今天的百香果汁異常酸澀起來。
“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賒賬的,我們老闆也不允許。你就不能找你朋友借?”
櫃檯傳來吵鬧聲。
顧愉和秦宛不約而同連連望去。
四周其他人也紛紛看熱鬧。
“那不是曲宜川嗎?”
有人忽地驚奇道。
“啊?”
“啊什麼啊,那不是美術系的新晉校草嗎?”
“沒搞錯吧,真的這麼窮啊。”
“不然賒賬是怎麼回事啊?”
顧愉凝眉,想要起身,卻被秦宛按住了手腕。
“你幹嘛?”
“我去看看他,我認識他。”
秦宛搖了搖頭,沒有鬆開手,義正言辭道:
“雖然他長得真的帥,誰都想認識他,但是這不是你去搭訕的好時候,OK?”
“我沒有,我不是……”
秦宛嘆了口氣,“你還否認三連了啊?這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知道沒錢了還敢來這裡喝咖啡?”
顧愉緊緊抿脣,思考該怎麼勸說秦宛。
卻聽見櫃檯上的服務員說:“要不這樣,你問問現場的人,哪個願意幫你把錢付了,不然你就得在我們店裡幫忙一個下午,把債還清了。”
一聽不幫忙付錢可以讓曲宜川在店裡服務一個下午,衆人紛紛激動起來。
看熱鬧的,幸災樂禍的,迷妹花癡心態的……應有盡有。
顧愉看得心裡一陣揪揪的,撥開了秦宛的手,起身去付錢。
曲宜川側過頭,跟着顧愉到了秦宛的桌子旁,坐在了兩人側角的高腳凳上。
“怎麼回事啊?”
秦宛眼中盡是懷疑,質問着。
“安亦叫我過來喝咖啡,商量賣畫的事情,結果自己說出去接電話,就沒回來。”
聞言,顧愉眼中盡是震驚,“安學長……”
“沒想到咱們班助居然是這樣的人,哇塞,我們班裡的女生還有好幾個對他有意思……”秦宛頓時警覺臉擺好,一拍桌子,感慨: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媽說的果然沒錯!”
曲宜川:……
顧愉:……
“我會還你錢的。”曲宜川說完,看了眼時間,匆匆起身離開。
顧愉低頭看了眼桌上的電話號碼,有些愣住了。
“他不會想賴賬吧?”秦宛探腦袋,滿臉不信。
“走得那麼急可能是有急事。”顧愉想起了之前聽別的女生說他在校外還有奶茶店的兼職。
這一點,顧愉藏着,沒有告訴秦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