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見樓上那幾個外門弟子看見女子來到,紛紛躬身拜見,“見過莫師姐”。
而中間那紫袍青年卻面露欣喜之色。
“師妹,些須小事,師兄很快就能辦妥。你看,人全都召來了,總不好半途而廢吧……再說你欲煉的那玉陽丹還差這一味主藥,只那一株,總不保險。若真知道何處生長,憑這幫雜役都有人能找到,何況是我們……”
“還是叫我莫師妹吧。別的師兄都如此稱呼我,白師兄總也不好例外……”
女子語氣雖客氣,卻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絃音。
“是是,莫師妹。既然你人都來了,何妨就問上一聲,也不過幾句話的事。”
那少女猶豫了下,方點了點頭。這才側轉身子,看向樓下衆人。
目光恰如一泓清水,無意間亦秋波轉盼,只是卻射出道道冷意。
那目光凜凜而下,環視一掃,看得樓下方纔還魂飛天際的衆人紛紛低頭膽顫、噤聲不語。
然而,當中獨一粗布爛衣的少年,不卑不亢,自然而然。頭雖仰望,目光卻平平而視。
樓上女子的目中寒芒一閃而過,卻沒發作。反一拍腰間錦囊,瞬間手中便多了一個花盆,當中一株紅色小花,正是熟地花。
“我問你們,昨日可有人送去此花於門貢樓?若是站出來,告訴我發現此花的地點,我便送他七粒養氣丹……當然,若是他手中還有第二株,那便更好,我必重金買下。”
哇,樓下衆人又是一陣騷亂。
“七粒!七粒了……”
“看你激動的,一會又漲價你可怎麼辦?又不是你的……”
“不愧是咱第七峰的莫紫,果然大方……
“那傢伙怎麼還不現身,到底是誰啊……”
……
樓上那紫袍青年早按耐不住,一聲暴喝。
“不知情的人統統都給我閉嘴!”
場下立刻鴉雀無聲,衆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皆噤噤不敢言。
女子卻眉毛一揚,似發現了什麼。將玉手一指。
“你!就是你!站出來。”
下面人羣彷彿逃避瘟疫般倏地空出一塊,獨留下一人愣愣站於當中。
用食指輕輕點向自己的下巴,朱珏不確信地道:“你說的可是我麼?”
“不錯。”
欄杆上的女子點點頭,旋而問道。
“這盆花昨日是你送去的?”
朱珏平靜地搖搖頭。
“不是我。”
“你撒謊!”
忽然空中一道嘯音。
女子蔥指輕彈,一道白光陡然射出,竟擦着少年的鞋尖,直入地面。
片刻光芒過後。
地面上,留下了一個數寸寬的黑洞,竟深不見底。
朱珏的鞋尖,仍在冒着白煙……早已燒漏了一塊,露出不安分的腳趾頭。
少年被燙得齜了齜牙,卻勉強忍住,沒有呼出聲、更沒有挪動絲毫。
反皺着眉道,“何以見得?”
“哼,”少女銀牙輕咬。
“當我是好騙的!”
旋又冷冷言道。
“人的嘴會說謊,可是瞳孔卻不會……”
說着指着自己的瞳孔道。
“若陡然看見沒見過的新奇事物,人的瞳孔都會不自然地放大……方纔我出示此花,所有人的瞳孔都在放大,獨你的沒有變化。恰說明你見過此物!”
不等朱珏辯解緊接着又道。
“而在我問到底是不是你的時候,你在回答的同時,瞳孔卻略略收縮……距離雖遠,卻逃不過我的眼睛。哼!”
少女柳眉倒豎、檀口一抿。
薄嗔輕怒下,卻自有風情。
她身旁那紫袍青年卻早忍不住。輕輕一躍,也沒看到飛劍光芒,便已站在樓下朱珏面前。
負手昂然間,竟擡起一腳陡然踹出。
“還不快說實話!”
一陣煙塵翻滾,少年已骨碌到三四丈外。
朱珏只覺得腹內一陣翻騰,嘴角已沁出鮮血。
此刻,樓上那幾個跟班也一起躍下,將少年圍在當中。
“對,還不快說實話!”
又是幾腳踏出,踩在渾身沾滿土的少年身上。
說話間幾人又扭頭一臉諂媚道,“白師兄,何必勞煩您親自出手,這腌臢小子,我們輕鬆就料理了。”
樓上那女子卻一聲輕叱,止住了那幾個外門弟子。
接着又轉而對那紫袍青年道。
“白師兄,倒也……倒也不必如此。我本只想問個消息,卻不想傷了他。”
“是是,莫師妹說的是。是我們幾個心急了……”
青年說着,目光示意那幾個跟班後退了些,接着自己也往後挪了幾步。
卻還冷冷瞪着場中趴在地上的少年,大有威懾之意。
片刻後塵埃落定,少年方顫巍巍地爬起來。
“我只是沒想到,凝氣後期的眼力竟會這麼好。”
朱珏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跡。無視正怒視着自己的幾人,擡頭對着那樓上女子,淡淡道。
“不好意思,被你看出來了。”
那女子點了點頭,寒容稍霽道。
“該說不好意思的是我,我……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接着又微露歉然道。
“只要你告訴我你發現那花的地方,我便贈你九粒養氣丹,可好?”
周圍那幫雜役聞言又是一陣鼓鬧。
朱珏卻淡淡一笑。
“不換!”
眼看周圍的幾人又要圍上,那少女忙揮手製止。
遙視着樓下場中的孑然少年,冷冷道。
“你到底要什麼?”
“什麼都不要!”
場中少年仍舊頸不稍彎、毫不鬆口。
女子眉頭微蹙,稍稍猶豫後又道。
“那……我洞府中藥植園還須個人打理,你可願屈就……洞內有一絲靈泉,我不在時,你也可以使用。”
誰料一語既出,四座皆驚。
“莫師妹,不可!”
“是啊,莫師姐,怎麼可以!”
旁邊那些雜役們更是炸了鍋。
“天啊,是靈泉!”
“什麼是靈泉?”
“我才知道,她居然有靈泉!聽說連丹華主峰的一些內門弟子都沒有啊……”
……
少年眼眸中一絲猶豫晃過,片刻後又復堅決。
“我不想去。”
言語未落場中又是一陣波濤翻滾。
“這小子瘋了!”
“誰說不是!跟廢丹房那老瘋子待久了,誰還不瘋?”
“他就是那廢丹房新來的?”
“沒錯,就是他,現在該叫小瘋子了……”
……
聽着議論,朱珏卻是一派淡然之色,渾不似在議論自己。
不成想,樓上那一直面如冰霜的女子卻聳然動容。
“廢丹房新來的?你……你就是那個走了兩遍煉心路的書生?你……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本就擡着的頭又高了幾寸,淡淡道。
“廢丹房,朱珏。”